昏暗的窄巷裡二人快步前行,寬街窄巷映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街道的酒樓裡或是賺了大錢的富賈鉅商觥籌交錯間一擲千金,或是官場之人升則舉杯彈冠相慶,貶則借酒獨愁自怨自艾……
那些商隊沉在了三峽灩澦的商人,那些賭莊裡被下套圈了錢財的,那些偷了東西躲藏的……只是蜷縮在這窄巷裡藉著些粗製的酒精麻醉破敗的現實沉入醉生夢死的幻夢之中。
剛出窄巷“林怨雪”,冷冷的一聲傳來,街前盡頭一名頭戴范陽笠身著魚鱗甲的長官打扮的人正領著一群兵士,“有人向縣衙檢舉你私收賄賂,請隨我等走一趟。”,隨著他手一招,身旁的幾個兵士便已上前來。
那次動手除掉自已不成,現在用了這種下作手段。只是以這種方式,不求讓自已蒸發後退而求其次的要讓自已消停幾天的嗎?
雖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他們那麼急於讓自已停下,想必情形比自已預料的還要緊急。現在必須抓緊每一刻時間。
“走!”二人立刻退入窄巷之中。
眼見二人逃跑,那些士兵一時齊衝了上來。狹窄的巷子裡只容二人並肩更別提身著鎧甲計程車兵展開進攻,刀槍一類的兵器在狹窄的空間內也施展不開。
“我殿後,城南見”
怨雪話還沒說完,一個士兵抬著槍就衝了上來,槍尖被怨雪側身躲過後他還想揮杆橫掃卻槍尖一下卡住牆縫之間,怨雪抓住時機突進向前揮鐧對著他的頭甲砸下。鐧沒有刃鋒,重量也比普通的刀劍更重,對於敵人一鐧砸哪怕隔著甲片強大的衝擊力也夠斷骨傷髒了,不過怨雪收了力,那人只是暫時暈一會不至於喪命。
面前那人剛倒下後一人的刀鋒已到眼前,怨雪連忙低身躲下,那長刀在牆上劃出一片碎屑亂飛後也被卡住,趁此機會提鐧對著其腹部一刺逼地其退後的一瞬露出破綻,藉機揮鐧向上一轉徑直砸在他握刀的手腕處。只聽骨頭碎裂的聲音,其已經喪失了繼續作戰的能力。
在狹窄的巷道里貿然前進這兩人就是前車之鑑,後來計程車兵圍著狹窄入口陷入了僵持的對峙,怨雪也藉機緩緩向後退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尋求脫身的機會。待到時機合適的一瞬她突然揮鐧砸斷在旁棚架的立柱,一時間竹木瓦片紛紛落下掀起一陣塵霾。
趁此機會藉著一個岔口脫身,眼前剛好是巷口,只要出去竄入人流之中就好甩開那些兵士了。誰料身子剛剛出去,一道銀光已經自上而下揮砍而來,所幸反應及時那刀鋒擦著面前險些砍中。還沒來得及反擊那人一踢刀背,刀鋒一轉直朝怨雪腹部襲來。
怨雪迅速地抬鐧格擋,刀鋒之間一道火光閃過,震的手直髮麻。面前那人是他們的長官,想必是趁著僵持之際料到了她要逃跑繞到此處來圍堵她的。
“不要負隅頑抗”,那人收起長刀冷冷的說道,范陽笠下那被風吹出溝壑的臉上一道道疤痕表明了這不是一個能輕易突破的善茬。身後的追兵漸近,衝過去是唯一的機會。
怨雪先是向側一步虛晃作出逃跑的態勢,忽然一腳蹬地轉向揮鐧直朝那人砸去。誰知那人不為所動,彷彿一開始就看出了她的小伎倆,向後一步弓步壓穩身子的同時身子一側便躲了過去。
忽然他猛的拔刀,二者如此近的距離出刀是來不及了但他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出刀,集全身之力瞬間於一點爆發,加長的刀柄徑直頂在怨雪對腹部。強大的衝擊令她直砸在身後的牆上才停下後退。
怨雪還想反抗,那人的刀鋒已經抵在了她的下巴處。一滴冷汗滑落,落在銀白的刀刃上被徑直切斷。忽然他撤下刀鋒,還沒等怨雪反應,腦袋已是嗡嗡的身子不自覺的摔倒在地——背後無恥的偷襲。
……
睜開眼,迎面而來的就是那刺眼的光亮,熟悉的方式只是現在被照著的是自已。隨著知覺的恢復就是雙肩撕扯的疼痛,全身的重量被集中在鐵鏈吊起的手腕處和踮起的腳尖,原本就有傷的肩膀更加疼痛。
彼此都明白對方的伎倆。如果當時沒有反抗的話一般的調查自然是不用這番架勢,也許只是坐著喝杯茶的功夫。但現在她不僅拒捕還動了手,沒有一開始就大刑伺候已經是對方的仁慈了。
“林怨雪,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來。”
對方的聲音在密閉回聲的房間內反覆,特製的磚石下反射出的音色更加的低沉。她沒有說話,如今這個局面,怨雪清楚以自已的能力是不大可能僅靠說說就能化解的。
她沒有說話。對方說話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度,時不時還伴隨著什麼東西敲擊桌面的聲音。怨雪認得出來這是鞭子的聲音,這種特製的鞭子聲音會特別響,不過大多不會一上來就用這些刑罰,只是裝腔作勢。如果不是向已經料定了出不去的人,鞭子這種一眼就能看出痕跡的手段畢竟影響不好。
不過這裡有的是不留痕跡的手段。
她還是沒有說話。“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個人已經失去了耐心,站起身來走向面前。是打算直接用鞭子了嗎?不是,只見他手一拉轉輪鐵鎖猛然升起,這次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肩膀上,原本就脫臼過的肩尖咔嚓的一聲伴隨著劇痛傳來。
她還是沒有發聲。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傳來,是那個頭戴范陽笠的長官的聲音,“先別動”,他的手壓住了另一人的肩膀後走上前來。
藉著這個機會怨雪可以仔細的觀察那人,他的面板很粗糙像是常年大風的傑作,膚色曬的已是深褐色,江淮至四川一帶的日照很少會如此。深邃的眼角犀利而敏銳,不是那種混吃等死麻木、也不是老謀深算的狡猾……他的眼睛好像能將自已的一切看穿。
“這是你的”,他取出了那張從她身上搜出來的紙,“長沙,軍械,域外的商人……”一個個冷漠而孤立的詞語被念出,他忽然看向怨雪。“你在想什麼?”他的神情已經有了答案,可他為什麼還要問自已答案,他究竟想幹什麼?
怨雪沒有說話,她還需要觀察。
“北伐”那個人率先發言了,他只說了短短的一句話,他在給怨雪提醒。他要怨雪親自說出自已的猜想。他看出了怨雪的答案和他心中的答案一樣,但他一定要借怨雪的嘴說出來。
“大軍北伐,長沙空虛。長沙供給前線後勤”,她沒有組織還語言,但不重要了“敵人,要……”
“在長沙掀起暴亂。”
另一人大喝“不要扯有的沒的!交代你收了多……”還沒說完就聽“此事事關重大,收受賄賂一事暫且不論,帶一隊人跟著她去探探虛實。”他故意讓怨雪說是正確的選項,只有這樣越過繁複冗雜的官僚,私通的嫌疑也好,意外的責任也好都不會落在他的身上。不過,這事的功績也將不屬於他。
一旁那人還想說什麼但畢竟長官已經發令,只得連忙出去召集手下。
房間之中他放下了被吊著的怨雪,背光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