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楊若晴的心意,是不容許辰兒拒絕的。
辰兒心下感動至極,在某一個瞬間,懊惱和自責差點將他淹沒。
為人子,他都成年了,卻不能在孃親膝下承歡盡孝,回來探親一趟,孃親掏心挖肺,臨走之際,直接將三年的軍餉塞到了他手裡。
他感動至極之於,又羞愧至極,差一點點就恨不得丟盔卸甲,留在家裡伺候孃親,照顧妹妹,照顧兩個幼弟。
但是,這種心軟遲疑動搖的情緒,只是存在於片刻,掙扎了片刻,便被辰兒的理智給強壓下去。
大丈夫,當保家衛國,南征北戰平定各方叛亂,也是從某種大義上去守護自己的家園和親人,不讓他們遭受戰火的動亂,讓他們能一直這樣安居樂業。
所以,自己的離開,是正確的選擇,大丈夫,不該太過兒女情長,什麼是大愛,什麼是小愛,理當分得清,方可為親人,為家國,撐起一片天空。
“娘,你的心意,兒子收下了,多謝娘!”
辰兒手裡緊緊攥著銀票,退後一步,雙膝著地跪在楊若晴面前,然後給楊若晴‘砰砰砰’連磕了三個響頭。
這三個響頭,楊若晴沒有去阻止他,自己的兒子,自己的清楚,今天若是自己不站在這裡結結實實受他三個磕頭,這孩子可能離開家後,很長一段時間心裡都不得平靜,所以,自己必須要站在原地接受了他磕的響頭,他去外面南征北戰,才能安心,定心。
旁邊其他過來相送的人,都把辰兒的孝順看在眼底。
妮妮攙扶著王翠蓮,小朵攙扶著孫氏,大孫氏,劉氏,曹八妹等人都在,婦人們看到這一幕,幾乎都紅了眼睛,王翠蓮和孫氏甚至都在抹淚了,不忍這離別之情。
男人們,譬如駱鐵匠,楊華忠他們,雖然不至於像女人們這樣紅著眼睛抹淚,但也都不忍看到這一幕。
駱無憂懷裡抱著小侄女妮妮,左右兩邊各自站著弟弟團團和圓圓,幾個人就站在旁邊看著哥哥辰兒給孃親磕頭,沒有上前來打攪。
但是團團還是忍不住仰起頭悄咪咪問駱無憂,“姐,為啥二哥要給娘磕頭啊?他做錯事挨罰了嗎?”
圓圓想了想:“二哥那麼厲害,飛簷走壁,做錯了事誰敢罰他?娘也打不過二哥呀!”
駱無憂聽到他們倆這對話,真是好氣又好笑,“你們倆安靜點,不許說話。”
倆個小傢伙最怕的就是姐姐了,因為姐姐好起來是真的好,兇起來是真的兇,也不是沒打過他們,儘管不怎麼疼,但是架勢很嚇人。
而大哥和二哥,他們倆可是一點兒都不怕的,大哥是念書人,非常的溫和謙遜,在家的時候就教他們唸書識字,下棋那些。
二哥這是他們倆第一回見,但是二哥對他們也是好得不得了,二哥不僅教他們識文斷字,下棋彈琴,二哥還會教他們拳腳功夫,教他們蹴鞠,以及一些其他的好玩的遊戲方式。
甚至,二哥還能帶著他們去騎馬,騎馬好快呀,二哥還能帶著他們飛簷走壁。
和嘎婆家之間的院牆那麼高,二哥蹭一下就踩著牆壁跳到了牆頭上,他們小哥倆玩的風箏掛到屋頂去了,平時都是喊平安叔過來搭梯子上屋頂去拿。
結果二哥蹭一下,一個跟斗就翻到了屋頂上,幫他們把風箏拿下來了。
二哥最厲害了,二哥脾氣還好,二哥長得還最好看。
他們兩個是一點兒都不怕二哥,這段時日在家裡,他們最黏二哥。所以此刻看到這麼好的二哥竟然跪在孃親面前磕頭,還眼睛紅了,他們倆小隻本能第一反應就是二哥是不是做了啥錯事惹娘不高興了?所以娘會罰二哥下跪磕頭?
畢竟在這個家裡,娘是第一兇,姐姐是第二兇,駱家的男人都好脾氣,駱家最兇的是女人!
前面,辰兒給楊若晴磕完了頭,這才起身。
他又來到妹妹弟弟們跟前,先是對駱無憂說:“你現在長大了,婆家也定了,錦陵妹夫我這次在京城跟他打過照面了,從言行舉止來看,是個不錯的人!”
這番話,之前在家裡這段時間,兄妹兩個在一起聊天,辰兒就已經跟駱無憂這裡說過了。
大志和左錦陵他們去京城參加殿試,辰兒剛好也去了京城,自然是去找了他們。
辰兒和大志兄弟團聚,大志引薦了左錦陵來拜見辰兒,三個年輕人在一起吃酒,秉燭夜談了整整一宿。
辰兒之所以繞道去京城,一方面是要去跟皇帝那裡述職,彙報播州情況。
另一方面,也是聽說了兄長他們去參加殿試的事,尤其這裡面還有左家的表弟,和妹妹青梅竹馬有可能議婚……
所以,辰兒必須要去見一見那個讓妹妹願意託付終身的男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人品如何……
駱無憂聽到哥哥辰兒的這番話,臉又紅了,“哥,這些話你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呀,讓人家多不好意思……”
辰兒卻微笑著看著妹妹,抬手在妹妹頭髮上輕輕撫摸了下。
“哥哥沒有照顧過你,哥哥不是一個盡職盡職的哥哥。”
“錦陵人不錯,文武雙全,人品也端正。”
“雖然他年紀比你小几歲,但那一點關係都沒有,等你們成親的時候,哥哥肯定送你一份大禮!”
“哥!”駱無憂猛地抬起頭:“哥,還早著呢,錦陵才十四歲,怎麼著也要等他17,18歲才能成親啊!”
“再說了,我不要你送的什麼大禮小禮的,我只要你回來,你,或者我大哥馱著我出嫁,我就心滿意足了!”
辰兒含笑點頭:“好,哥哥記住了,哥哥會盡力爭取回來,親自送你出閣。”
跟妹妹這裡交代完後,辰兒又蹲下身,把兩個幼弟拉到跟前,抬起手摸著他們的圓腦袋。
“二哥不在家,大哥也不在家,你們倆就是家裡的男子漢,記住二哥跟你們說的話嗎?”
兩個小傢伙面面相覷,從他們茫然的眼神裡,明顯說著:他們壓根就沒記住辰兒說的話……
這就有點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