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刑天相遇交手之手,夕影便已知曉其中貓膩,歷經漫長歲月所得來的力量,盡數加於一人之身,說是半仙,但其實所擁有的仙力已然不輸人仙。
可總歸是他人之物。
“連我都殺不死,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夕影拳頭微握,彎下了腰輕點著腳下血海,這其中,是無數戰死後留下的怨念,是無數期盼著迴歸的族人,彷彿可以看見小童在下方揮拳吶喊,匯聚了全族之力於一身,與刑天匯聚眾多仙氣於一身,手段相似。
可很明顯,來自人仙的諸多仙氣,要比血族的吞噬稍稍強上幾分。
刑天冷哼出聲,雙眸幾乎皆被仙氣所淹沒,滿頭黑髮在戰鬥中點點轉變成為雪白,似乎是承受著一定的反噬,可這點異狀,對於他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為整片人間,此時此刻已經是翻手覆雲間。
此時此刻他半仙就是人間的主宰!“知道你們血族為何會在人間沉淪嗎?”
周圍大地連連震動,瀕死的金烏開始了最後的反抗,暴走的力量與其自身修煉出來的仙氣席捲大地,是一場絕對誇張的風暴,可依然不能讓刑天挪走視線,整個天下,他的眼裡只有夕影。
夕影嗤笑出聲,懶得多說廢話,在這樣的戰場之中,多說無益,除了生就是死而已。
血海在腳下盡數蒸發,改天換日將天空渲染成為紅色,整個人間忽然大變了模樣,安靜得沒有了其他的聲音,只有夕影踏碎大地的震盪,還有拳風呼嘯直擊刑天后心的聲音。
刑天反身力劈一擊收刀。
刀與拳的碰撞,撕開的是虛空之中的混沌,不肯退讓的兩個人,在天空中接連出手,落下的餘波嫌棄陣陣人浪,無數蠻族大軍被捲入其中,剎那間煙消雲散。
一隻三足金烏。
張口噴出焚燬天地的火焰,燒盡了白滄生的神識,燒盡了灼江的萬里冰層,被迫化出本體的金烏墨痕,早已捨棄了一身修煉上千年的修為,並且是燃燒著血脈進行絕地反撲,就是落敗,也要將這兩個把他逼入絕境的人一同拉下地獄。
“小心它自爆.”
白滄生束手而立,在灼江身後躲避著烈火的灼燒,與天空中的戰場相似,他們眼中的世界早已沒有了大地上的一切,只有金烏所營造出來的世界,是燃燒血脈所呈現出來的威勢,宛若所有一切,都成為了金烏觸手可及的力量。
灼江手臂冰凍,已經很久沒有這般使用玄冰傾力作戰,這種被反噬的狀態,使他半邊身軀被寒冰所覆蓋,因為已經沒有時間去做些細緻的控制,只能使用著最狂暴的靈氣:“知道.”
“你還能撐多久?”
再龐大再強大的修士。
也會有力竭的時候,天底下白滄生的神識最為龐大,可也不會是源源無盡的戰力,同樣擅長神識作戰的灼江,深知白滄生每一次出手所消耗的神識之巨,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動用識海中的氣力。
“不用管我.”
白滄生抬手散念,化作屏障隔絕在兩人身外,尖刺在金烏的頭頂驟然出現,刺入它的腦海中化作偏偏荊棘,讓天地四周的烈火為之一滯。
灼江去冰為火。
渾身沐浴著火焰在金烏的世界中開始暴走疾馳,躍過鋪面而來的火龍,踏上火河借力而起,滋滋作響的焚燒,是火與火之間的角力,融合的三種火焰的灼江,依然能夠感覺到身軀上的火熱。
整片天地,就像是一座火爐。
灼江對此並不陌生。
曾經就差一點被這支金烏煉化在氣海之中,若不是藥師師捨身相助,早就已經成為了它的補給,那種在鬼門關徘徊的感覺,無論如何也不想在經歷第二次。
當金烏破釜沉舟意圖將兩人煉化的時候。
灼江也已經翻起了氣海。
第九條筋脈火力全開,加上無堅不摧的玉皇銀追在手,真武傳承一發不可收拾,戰意直線飆升,在來到金烏面前之時,這一槍,已經足以捅破天穹!白滄生腳下生蓮。
緊跟在灼江身後來到金烏腳下,用僅有的氣力,盡數灌輸至金烏體內,使其尚未回神的狀態繼續陷入沉淪,為灼江創造最有利的環境。
只聽得一聲穿透之音。
整片火海驟然消失。
奄奄一息的金烏掙扎著爬起,雙臂抓在灼江身上,雙瞳中滿是不甘,不斷外溢的神識融入天地,化作精純的靈氣四處擴散,而後又被雜亂的戰場所淹沒,衝入天穹中化作白雲隨風而去。
“你確實很厲害.”
灼江將銀追扎入金烏心房,一手捏住它的腦袋深吸了口氣,將蜂擁而出的神識盡數吞噬,壯大本就廣闊的識海,屬於金烏的火焰內丹,在進入灼江體內的剎那便是開始瘋狂的暴走,似乎是感覺到了灼江的敵意而自主採取了反抗。
“但是再厲害的人,也無法獨自撐起一片天.”
灼江任由金烏的身軀飄散在空氣當中,回頭望了眼臉色蒼白的白滄生,笑道:“這就不行了?”
白滄生擺擺手,腦海泛起陣陣抽疼,若不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煎熬,只怕會倒地沉沉睡去,解決了金烏,便是解決了一大難題,九重天有邪王出戰,蠻族有諸多武聖參戰,終於是爭取到了些許休息的時間。
密密麻麻的蠻族大軍。
越過了山丘河流,去到了城牆前方百里處。
人族與蠻族的聯軍開始了大戰開啟後的第一次短兵相接,早已設好的埋伏,加上唐門的遠端火炮,在第一次衝殺過後,人族取得了巨大的優勢,但這種優勢很快就被蠻族的數量所彌補。
且戰且退的人族大軍甚至發現。
如果是退到了城牆底下,那麼那長達千里高大百米的巨大長城,其實也攔不住這支軍隊片刻,只會被推成一對殘石瓦礫,而後踏碎整個蓬萊。
退守至距離城牆僅有五十里地的山川中時。
領兵出戰的楊家軍得到了來自大將軍的死戰命令,毫無疑問這就是一件等死的事情,偏偏所有人都安靜的沉默,據守在匆匆開鑿出來的溝壑當中,掩埋沙草佈設陷阱,戰爭向來都是殘酷,無論與誰作戰都是如此。
只要是人都會怕死。
可一旦他們臨陣脫逃,那麼死的人則會更多,包括他們想要保護的那些人也會暴露在蠻族的視線當中,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亂世出英雄。
是因為有著龐大的壓力頂在頭上,擔起這些壓力的人,自然而然就成為了人上人。
在山川之外。
有著數支人族騎軍四處馳騁,點燃了一片又一片大火,在蠻族大軍的邊緣刺入內部,焚燒那支千萬大軍的糧草補給,而後被無數蠻軍淹沒其中徹底消失。
更有年輕的將領。
在狹路中相逢那些領主座下的支系大將,有的力敵而勝,有的死戰敗亡,無處不在的戰火朝著千里城牆不斷蔓延,整支蠻族大軍,在最開始單悠然的沖刷過後,早已分成了幾路,籠統看去,則是有幾路百萬軍隊。
空中火炮一刻不停的在轟鳴。
地上人蠻在不斷的倒下。
天上天人在下墜,地上輕騎在馳騁。
亂做一片的戰場,已經分不清誰是誰,誰取得了優勢誰落到了下風,來自深淵的重瞳騎軍在大地上如過無人之境,體型再龐大的蠻族,也只會被那一根根黑色的長筒所洞穿,就像是一根利刺般直追蠻軍後方。
天人們不斷從天而降。
落至城牆下城牆上,卻被諸多武尊武聖聯手抵擋,更有金龍坐鎮,稱不上固若金湯,卻也能守住不敗。
作為九重天之上的三大種族之一。
天人族長面對著生有九條尾巴的狐狸,身上星紋光華大作,動輒搬山倒海翻雲覆雨,卻依然無法將其輕易鎮壓。
邪王走在九重天碎落的諸多廢墟當中。
循著那刺骨的低吟聲來到幽魂身邊,看著它破碎的身軀勾起嘴角:“看來那位在離開之前,送了你一份大禮?”
被撕成數片殘魂的幽魂,奄奄一息倒在陣法當中,足足上千道幽魂凝聚而成的身軀,所散發出來的力量足夠令天地震驚,卻被一塊巴掌大的陣法所封印,不得進去不得重塑身軀,只能在其中等待著生機耗盡就此湮滅。
“放我出去,我願意為你們當牛做馬.”
幽魂抬頭望向邪王,由下至上的視線,宛若是在仰望神明,深入骨髓當中的恐懼,讓它終於知道人族是攀上了什麼樣的靠山,苦苦哀求之際,仍不忘主動銷燬掉多餘的分身,意圖讓生機的損耗暫緩。
邪王嗤笑道:“你沒這個機會.”
伴隨著幽魂的一聲怒吼,巴掌大的陣法被邪王一腳踏碎,連同幽魂僅有的那點魂力一同在歲月的穿梭當中化為灰燼。
漂浮在空中的廢墟。
緩緩有一人走來。
身穿武當山的道袍,年輕氣盛,卻沒有真實的肉身,只是殘餘在天地之間的一縷神魂,他看著邪王微笑道:“又見面了.”
“死了?”
邪王望著這個來到人間之後的第一位好友,也是第一位爬上心頭的那個人,創造了整個通天界的男人,此時此刻就這樣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嗯.”
通天揉揉滿頭黑髮,有些漫不經心的低頭去看大地上的戰場,嘆道:“沒想到花了這麼長的時間,不過還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邪王看穿了通天的狀況,像初醒那般的執著也已經隨著時間漸漸淡去,突然輕輕笑起:“早該知道的,用肉身成界,才能用你的修為來掩蓋整個世界,怪不得,誰也找不到你.”
“在我死後,他就會開竅了.”
“只不過那時候他依然是他,而我,就再也不存在了.”
通天抬頭望了眼天外,與灼江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略帶些許溫柔:“如果算得不錯,接下來將會是仙人攻人,而不再是人族攻仙.”
“到那時候,可就有好戲看咯.”
通天輕輕跺腳,只見在他的身上降落冰火兩縷霧絲,趁著灼江閉目融合之際,悄悄的融入他的識海當中,將其修為瞬間拔高,儘管還是武王與納元境,可厚重的程度卻要遠超更高的境界。
是將其一路成長起來的戰力進行鞏固,而非拔苗助長。
邪王看著地面上的金龍九天狐,深淵兩位大將還有軍隊,再加上人族的幾位年輕劍客與武者,似乎是看到了往後的戰場將會更加恢弘龐大,不由得勾起嘴角:“好看你也看不到.”
“嘿,行了.”
“就來和你打個照面.”
“以後可別對人那麼野蠻冷淡了啊.”
通天揮手示意,虛幻的身軀再度融入通天界之中,徹底的消失不見。
大地上的灼江猛然睜開眼,站起身時腳下有雷霆,手中有冰火,頭頂懸掛日月雙星,更有整個通天界的輪廓作為後盾展開,直衝雲霄的氣勢讓戰場中的大多數人抽身爆退,投來目光。
白滄生苦笑搖頭,他能夠看清通天界的本質,是因為得天獨厚的天賦與經歷,而灼江能夠做到卻不是因為天賦,而是因為那本來就是他的。
“你就是通天?”
這個問題,單悠然問過,唐斌問過,如今白滄生再問一遍。
灼江卻依然還是不知該如何作答,腦海中有著朦朧懵懂的記憶,卻遙遠而不可觸及,唯有今生今世的所有一切歷歷在目,似乎是受到了禁錮般,不願去回望往生,但可以知道的一件事。
那就是通天界中的很多人。
其實都是一位又一位的嫡仙人,通天以身作盾,以六道為引,在萬族大戰結束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敗退的準備,並一手策劃了通天界中的所有一切,再由他來一步步點燃實施,直到今日。
那種無形的操縱才終於消失。
灼江忽然笑道:“我說我怎麼老是感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來是我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白滄生哦了聲:“那接下來呢?”
灼江揮槍,日月入空。
“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