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膽子小戰戰兢兢的,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陛下明鑑,公主本不識水性,此番若非有人陷害,公主怎會落水……求陛下明察!”
這三人一唱一和的,永帝哪裡還能看不明白。
但他面上沒有表露分毫,只是伸手將母女兩人扶起,開口承諾道。
“阿窈,朕一定會查清真相,還你與皇兒一個公道。”
皇后打斷他。
“陛下,此事不如交給臣妾吧。陛下政務繁忙,怕是也抽不開身。”
永帝盯著她看了半晌,似乎是有些受傷。
皇后卻目光堅定,分寸不退。
永帝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好。”
一頓飯吃的心思各異。
永帝政務纏身,用完膳後就急匆匆的趕回去。
皇后握著衛相宜的手,在殿門前朝他遙遙行禮。
“臣妾\/兒臣恭送陛下\/父皇。”
永帝一出宮就沉了臉,踩著月色氣沖沖回了御書房。
殿外的內侍恭候已久,見他回來,忙不迭的上前稟道。
“陛下,謝大人到了。”
“他來做什麼?”
永帝皺了皺眉,邁進殿內時卻帶了笑:“謝卿,這麼晚找朕有何事?”
殿內那人聞聲轉過來,一身常服輕簡卻襯得他身形頎長,燭火輕晃忽明忽暗,只看見那人清雋的側臉,開口聲音卻如玉石輕擊般冷冽。
“陛下,漕糧一案,俞治翻供了。”
永帝看他這身裝扮,本還想呵斥一句注意儀容。
一聽謝珩的話當下也顧不得教訓他,面色一肅就引著人進了內殿。
御書房燭火徹夜。
夜色逐漸暗沉下來,天幕漆黑,繁星黯淡,唯有一輪彎月散發著溫柔光亮。
衛相宜舒舒服服的倚在皇后腿上,湘回則在一旁不時的給她投餵糕點。
“湘回,要那塊,桃花的。”
衛相宜抬起眼,盯著桌上的糕點盤子,煞有介事的指揮湘回。
只是桃花糕還沒喂進嘴裡就被人截胡,皇后接過小小的糕點放回盤子,在江瀲不滿的目光裡輕敲了下她的頭。
“晚上少吃點,容易積食。”
衛相宜乖乖的收回爪子,就聽皇后輕嘆道:“你父皇慣是個圓滑的,你別往心裡去。”
江瀲知道她是說永帝下午演的那一出拙劣的戲,沒吭聲。
皇后身上的馨香沁鼻,離得越近就越是濃烈。
皇后倒也不在意她不說話,一手摸著她的脊背順毛,自顧自道。
“不過他將這樁事交給我說明他心裡還是有底,母后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她絮絮叨叨的說話,手上撫摸動作不停,卻沒有人應聲。
皇后低下頭來,膝上的女孩已經睡著了。鴉羽似的長睫遮住眼瞼,睡容乖巧恬靜。
皇后溫柔的替她將額前髮絲別開,叫了宮人小心翼翼的將衛相宜放在榻上。
許是太累,這番不小的動靜卻沒有驚醒她。只是長睫微顫,像是做了一個不太美好的夢。
皇后領著宮人才退去,衛相宜便睜開了眼,那雙杏眼水潤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她心知皇后接下來要說的,無非是為永帝說些好話。
上一世的陰翳還未散去,衛相宜對永帝態度說不出的冷硬。
皇后這是看出他們之間有些隔閡,雖不知為什麼,卻也想著法子安撫。
那抹馨香縈繞許久才散去,衛相宜的思緒也繞回了衛岑靈那天說的話。
她說永帝手上並非清清白白,一個帝王手上沾血很正常,但是什麼使得衛岑靈要在那種情況下說出這句話……她還提及了她的母后的死……
衛相宜瞳孔一縮,猛地回神,所以這句手上並不清白,和她的母后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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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間風涼,天地間滿是雪色。
衛相宜起身用過膳,又在湘回眼巴巴的目光中被灌了一大碗藥,苦的臉容扭曲了。
湘回才滿意的收回藥碗,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蜜餞。
“公主甜甜嘴兒。”
衛相宜吃了甜的,才好心情的往窗外探了探頭。
天地間銀裝素裹,江瀲來了興致,興奮的要出門賞雪。
湘回怕她著涼,將人幾乎裹得裡三層外三層,又替她將大氅的帶子繫好,才放她出門。
衛相宜本只要湘回一人跟著,奈何皇后怕她出事,身後跟了一串的奴婢侍從。
長靴踩在柔軟的雪地上咯吱咯吱的響,衛相宜難得開懷,她仰頭看著滿樹的積雪,嘴角漾出淺淺的梨渦。
謝珩從御書房出來,眉眼有些冷凝。
一旁的覃昫見他出來,忙上前將黑色的大氅給人披上。
幾人走了幾步,殿內茶盞摔碎的聲響仍然清晰可聞。
內侍總管席懺陪著他走了幾步便停下腳,笑道。
“陛下向來對行賄這些事深惡痛絕,還好大人您料事如神,也是平了陛下心中一樁事。”
謝珩頷首:“為臣本分罷了。”
席懺臉上笑容越發的大,他躬了躬身。
“老奴得回去伺候陛下,謝大人您慢走。”
覃昫盯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遠,才轉頭對著謝珩道:“主子,俞治翻供,陛下沒有其他動作嗎?”
謝珩一曬:“世家哪是那麼好動的,咱們這位陛下倒是想,再則他岳父不也是世家嗎?”
覃昫回過神來。
他口中的“岳父”自然是當今皇后的父親,當朝御史中丞陳禮庸。
陳家幾代上下清貴,只是當年為了扶持永帝上位,也用了不少腌臢手段。
可笑的是這位陛下登基不過十年,便想著將辛苦扶他坐上這個位置的世家悉數斬落。
兩人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往前走,直到聽見一陣嬌嬌的女聲。
“湘回你可接住了。”
覃昫“噫”了一聲,納悶道。
“這天寒地凍的,宮裡的貴人不待在殿裡取暖,這是跑出來賞雪?”
謝珩眸光沉沉,不甚在意的抬腿就走。
“主子!“
覃昫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有些凌厲冰涼的破空聲,謝珩抬手一掌,將那物擊的粉碎。
他冷著臉回頭,視線落在地上被他打碎散落一地的雪球,一張俊臉難得一僵。
衛相宜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旁邊還跟著一臉詫異的湘回。主僕二人看著地上的雪渣渣,身後跟著烏泱泱的一群人顯得氣勢頗大。
覃昫緊張的看了謝珩一眼。
完了,莫不是衝咱們來的。
“你們是何人?”
這兩人看著眼生,湘回下意識就擋在了衛相宜身前,皺著眉喝問道。
衛相宜本以為是哪個過路的侍衛,抬頭就對上了謝珩有些冷凝的眸子。
周圍雪聲簌簌,眼前的人容色俊美非常。
他微微垂首,眼眸盛著寒涼,那張稜角冷硬的臉卻被雪色映得有些柔和,讓人挪不開眼。
在這滿是風霜雪白裹挾的天地間,他獨有一支顏色。
宮中的侍衛……有這般好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