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庭出身名門,又生的俊朗,才氣也算出眾。
從前他沒向衛相宜表達心意時,每回進宮皇后娘娘對著他也是讚譽有加,哪裡遭受過這般當眾訓責。
餘氏也慌了神,連忙拉著他跪下。
“娘娘恕罪,豎子愚鈍糊塗,臣婦定會好生教訓他,不敢再冒犯了公主去。”
說罷餘氏就摁著他的頭強行讓他叩下去。
額頭觸到冰冷的磚石,一股莫大的屈辱感席捲四肢百骸。
傅知庭頭一次開始懷疑,聽從阿靈的話,在宮宴上拿捏住衛相宜,當真是正確的嗎?
衛岑靈知道他性子有多驕傲,見他受辱下意識就要開口求情。
手臂卻猛地一痛。
她垂下頭去,就見惠妃朝著她投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
她瞬間閉上了嘴。
江瀲看在眼裡沒吭聲。
陳皇后卻沒空關注她們這些小動作,她看著跪在地上的傅家母子有些不耐,揮手道:“退下吧。”
餘氏如蒙大赦,道謝後就拉著傅知庭退了下去。
惠妃見此也站起身來笑道:“臣妾與阿靈本是為了探望嫡公主,不想阿靈膽怯怯懦,惹出這般笑話來,擾了娘娘興致,是臣妾的不是。”
說罷她朝著衛相宜福身。
“阿靈年少懵懂,還望嫡公主海涵寬恕她無心之舉。”
衛相宜哂笑一聲,這惠妃是個不簡單的。
短短几句就將剛才那一出全推到傅知庭身上,自已女兒則一句“膽怯羞懦”輕飄飄帶過。
“惠妃娘娘言重了,我與傅世子情投意合,阿靈是我妹妹,必然不會做出那等覬覦皇姐的駙馬的齷蹉事惹人笑話。”
不等惠妃開口,衛相宜已經轉向了她身邊的衛岑靈。
“妹妹說是吧。”
她語氣輕柔,衛岑靈卻莫名打了個寒顫。
“阿靈不敢。”
陳皇后瞅著她這唯唯諾諾的模樣,心下冷哼一聲,這對母女倒是親的,裝模做樣的功夫真是如出一轍。
衛相宜含著笑打量她,若非經歷了前世衛岑靈親自了結她,和傅知庭苟且廝混一團。
她也不敢相信,這個素日裡一直謹小慎微的庶妹,心中存著的竟是這樣惡毒的心思,不惜置她於死地。
她看著衛岑靈那張極力表現脆弱的臉,有些可惜。
母后的事沒查清楚之前,不能輕易動她。不過嘛,收點利息還是可以的。
衛相宜想著,唇角緩緩勾出笑來。
衛岑靈看著莫名的毛骨悚然,拉著惠妃就匆匆離開。
惠妃沉默了一路,到了未央宮門口就停住了腳。
“額娘?”
衛岑靈疑惑的看向她。
惠妃卻突然伸手,探向她腰間,拽出了一枚玉穗子,隨即在她驚愕的目光中扔給了身側一個侍女。
那侍女接過穗子就匆匆離開。
衛岑靈有些懵,就見惠妃一言不發的,替她好生順平衣襬,才淡淡道:“進去再說。”
“皇兒你今日怎麼怪怪的?”
惹人厭的人都走了,陳皇后才展露心中的詫異。
“往日母后略微提點一聲那傅知庭,你都護著他,怎麼今天看著他被訓責一聲不吭。”
陳皇后是真的有些不解,自從落水醒來後,皇兒的性子就大變樣。
看著往日率性直接的女兒面不改色的在永帝面前作秀,她震驚的差點沒反應過來。
如今更是對傅知庭置之不理,要知道往日衛相宜是最喜歡跟在他身後跑的。
衛相宜知道她心中疑惑,有些無奈,卻也無法解釋,總不能說我上輩子被這對男女害死了專門回來復仇的吧。
她悠悠道。
“想通了。知道了有些人表面看著光風霽月,溫潤如玉,背地裡卻全是骯髒惡毒的心思,淨幹些喪良心的事。”
陳皇后見她說得鄭重其事,一張稚嫩的小臉上滿是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老成嚴肅,心頭沒來由的有些泛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包子臉,將人揉搓的眉頭緊皺,氣惱的喊她。
“母后!”
陳皇后才笑著拿開手:“小孩子家家的想些什麼呢,凡事有母后替你做主。不管是誰,都別想欺負了我的皇兒去。”
衛相宜鼻子酸酸,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更是堅定了內心的想法,這一世她定要護住母后周全,無論是誰都別想再傷害她。
哪怕是永帝……
衛相宜眸光一深,前世臨死前衛岑靈的那句話一直縈繞在心間,她忍不住試探性的問陳皇后:“母后,父皇近來對你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陳皇后一怔,眉間不經意的擰了一下,旋即笑道。
“並無不對勁,母后與你父皇向來相敬如賓,皇兒為何這般問?”
“無事,兒臣只是看那惠妃是個有心計的,怕父皇被她蠱惑了去。”
自古寵妾滅妻都是大忌,皇家也不例外。
後宮嬪妃雖然身份高貴些,然而在名位上,終究只是個“妾”字。
陳皇后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為她是怕永帝行寵妾滅妻一事,便笑著寬慰道:“帝王薄情,你放心,你父皇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
況且她身後是整個國公府,生父是朝廷正一品大員,手握重權。
她相信,永帝不會不清楚這個分寸。
衛相宜點頭,陳皇后身邊的丫鬟正巧沏了一壺新茶上來。
帶著茶香的熱氣在殿內氤氳,衛相宜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她大病初癒本需靜養,方才那番事也弄得疲憊,如今放鬆下來,忍不住就想打盹兒。
陳皇后見她那樣就失笑,吩咐了人將公主好生送回寢殿休息。
湘回扶著她走出坤寧宮,又顛顛的跑回去,拾起地上掉落的玉玦,衝著陳皇后不好意思的笑笑。
“公主落了玉玦在娘娘這,才走出殿門就吩咐奴婢回來取。”
湘回是陳皇后親自挑選自幼服侍衛相宜的,又見她手中的玉玦上刻著國公府特有的菡萏,心中柔軟:“快取了回去吧,好生伺候公主。”
湘回點頭如搗蒜,行過禮後就揣著玉玦跑了出去。
等她走後,陳皇后臉色微變,輕聲道:“阿印。”
隨著她的聲音,一道身影自屏風後走出來,正是印嬤嬤。
她沉著臉,她伸手將手中的物什呈上:“娘娘,這是太監小福子在公主落水附近撿著的穗子,上面鑲了幾顆玉石,他便起了貪心將此物偷偷昧了下來。”
陳皇后接過那穗子,上面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晃,墜著的玉石也隨之搖動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突然想起,方才在殿內,衛相宜起身行禮的瞬間,一枚穗子自她腰間盪出來,做工樣式和這一個竟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