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種話的,好像完全沒經過大腦。
而安寧也沒有太過詫異,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才笑著說道:“你開什麼玩笑啊!你跟我一起合租,讓童欣知道了,人家會怎麼想?”
童欣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麼做確實有點不太道德了。
畢竟童欣現在還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把事情做的太過分了。
我嘿嘿一笑,說道:“開個玩笑,行了,你回去吧,明天我還會來這裡擺攤的。”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點點頭坐上車,可安寧卻還站在原地。
我放下車窗,對她說道:“你怎麼不走?”
“看你走了我再走,我就過條馬路很快的。”
我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幾次欲言又止後,我終於發動了車子。
車子緩緩駛離公園,後視鏡裡,安寧的身影一直立在路燈下。
像一枚溫柔的圖釘,將我短暫地固定在這平靜的夜晚。
她的理解和支援,像一層薄薄的暖毯,暫時裹住了我從道班舊址帶回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但這溫暖終究太脆弱了……
當我獨自駛入更深的夜色,車窗隔絕了外界的聲音,那可怕的畫面便再次猙獰地撲來。
荒草、枯槐、麻布、白骨,還有那枚刺眼的荊棘百合戒指。
胃裡又是一陣翻攪,我猛地將車停在路邊,衝下車,扶著路邊的樹幹乾嘔起來。
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有膽汁的苦澀灼燒著喉嚨。
冷汗浸透了內衣,緊貼在面板上,冰涼黏膩。
龍青青。
這個名字帶著血淋淋的鉤子,每一次想起,都撕扯著我的神經。
她是被活埋的。
在黑暗的泥土下,經歷了怎樣的絕望和痛苦?
而那個代替她躺在墓園裡的,又是誰?
一個巨大的、精心編織的謊言,籠罩了我的整個過去,甚至我的出生都可能是一個問號。
葉長風知道嗎?
林少華他知道嗎?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慄。
還有童欣。
我想到她今天打來的電話,那份單純的關切此刻像是一種諷刺。
我身處一個巨大的陰謀中心,每一步都可能踩響地雷,而我差點將她拖進來。
我不能。
至少在我弄清楚之前,不能。
重新坐回車裡,我發動引擎,卻沒有開往回家的方向。
那個家,此刻充滿了令人窒息的不確定感。
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裡穿行,直到天色矇矇亮。
最終,我將車停在了那個街心公園附近。
離安寧很近,這讓我莫名感到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我放倒座椅,試圖小睡片刻,但一閉眼就是那空洞的眼窩。
索性不睡了。
我拿出手機,開始搜尋一切與二十多年前龍青青失蹤、死亡相關的零星資訊。
網路上的記錄寥寥無幾,大多是些模糊的報道,語焉不詳。
只提及著名生物學家龍青青因意外去世。
一切的蛛絲馬跡,似乎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仔細地抹去了。
陽光漸漸照亮車窗。
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於我來說,世界已經徹底顛覆。
上午,我去銀行取出了一筆現金,然後回到別墅,簡單地收拾了幾件看起來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衣服。
我沒有碰信用卡,也沒有帶那張存有鉅額資金的銀行卡。
安寧說得對,如果要徹底融入另一種生活,就必須切斷過去。
我拎著簡單的行李,下樓後甘婷見到我這身裝扮,問道:“小林,你這是又要出差了?”
我沒說自己要去做什麼,只是隨便找了一個理由說道:“甘姐,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家裡這邊就交給你了。”
甘婷也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又噓寒問暖道:“你衣服帶夠沒有?要開始升溫了,多帶幾件短袖。“
我點點頭,笑著說道:“帶夠了。對了甘姐,如果有人來找我,你就說我出遠門了……但應該也不會有人來這裡找我。”
“行,你注意身體。”
我再次點頭,然後提著一個小號的行李箱朝門外走去。
那輛庫裡南我也沒有再開,它太扎眼了。
遇到小區的保安開著小電車,我讓他載我一程到小區門口。
走到路邊,我摸出手機開啟叫車軟體,叫了一輛網約車。
等車的時間,我先給楊學林打了個電話。
“喂,林哥,這麼早有什麼安排嗎?”
我笑笑說:“沒什麼安排,就是跟你說個事兒,我最近可能會消失一段時間,公司這邊你辛苦點。”
“公司這邊沒事,不過你咋了?為什麼要消失一段時間啊?”
“遇到點事,我想去解決一下,應該不會太久。”
“事兒麻煩不?需要我幫忙嗎?”
“沒事,你把公司看好就行,我就是跟你說一下,免得你到時候找我找不到。”
“行,我知道了,那你也保重,如果解決不了跟我商量,大家一起想辦法。”
我這事兒還真不是大家一起想辦法就能解決的,心病只能心藥醫,我也知道什麼才是我的心藥。
但這些我就沒跟楊學林說了,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
掛掉電話後,我又分別給汪強和遠在鵬城的李坤打了個電話。
也分別告訴他們,我最近會消失一段時間,如果真的有急事找我,可以打我電話。
最後就是葉佳怡了,雖然昨天她突然給我打來的電話問了些突兀的問題,但說實話,我不該懷疑她。
她要是真的是那個幕後大老闆,還會有我的現在嗎?
等待電話接通後,我便直接對她說道:“佳怡姐,起床了吧?”
“這都八點半了,你說呢?”
我笑了笑道:“跟你說個事,我最近可能會離開一陣子。”
“離開?你要去哪兒?”
“不去哪,就是出去旅旅遊,散一下心……所以公司這邊就辛苦你了。”
葉佳怡卻有些不理解的說道:“我說江河,這什麼節骨眼了,你還有心情去旅遊?”
葉佳怡這話我聽著很不舒服,世人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憑什麼就不能為自己考慮了?
是,我是公司的老闆,可自從公司開辦之後,我就從來沒有參加與過任何的管理和運營。
說白了,我就是一個投資人的身份。
當然我也理解葉佳怡,她是為大局著想,她的眼光一向比較長遠。
但我還是耐心的對她說道:“佳怡姐對不起!我最近身體出了些問題,真的需要調整一下。”
“身體出問題了?生病了?”
“算是吧……”我停頓一下,才接著說道,“比較嚴重的抑鬱症,我不是在找藉口,我是真的需要跳出之前的環境,好好調整一下了。”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能清晰的聽見葉佳怡粗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