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結束通話的瞬間,公園的喧囂如同潮水般重新湧入我的耳朵。
孩子們的笑聲,攤販的叫賣,遠處廣場舞的音樂……
這一切平常的熱鬧,此刻卻像是一層虛假的背景音,掩蓋著底下洶湧的暗流。
我知道,平靜結束了。
葉長風此刻一定暴跳如雷,而葉佳怡……
那個我一直稱之為佳怡姐,給予我最初幫助和信任的女人。
此刻想必正臉色蒼白地試圖穩住陣腳,或者,在下達更危險的指令。
我的手心有些汗溼,冰冷的汗水貼在手機外殼上。
我迅速將手機調至靜音,塞進褲兜最深處。
我不能被幹擾,每一步都必須精準。
攤位上,一個小女孩拉著媽媽的手,指著一個發光的風車,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拿起風車遞給她:“喜歡嗎?送你了。”
女孩母親有些詫異,連忙道謝並要付錢。
我擺擺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視著公園的入口和周圍的人群。
任何陌生的、停留過久的面孔,都可能意味著危險。
李師傅湊過來,遞給我一根廉價的香菸:“小子,看你心神不寧的,咋了?跟物件吵架了?”
我接過煙,就著他遞來的火點燃,深吸了一口。
辛辣的煙霧嗆得我咳嗽起來,卻讓我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點。
“沒事,李師傅,”我啞聲道,“就是有點累。”
“年輕人,累點好,累說明在奔日子。”
李師傅吐著菸圈,眯眼看著漸漸多起來的人流,繼續說道:“不過啊,心裡有事就別硬扛,我這把年紀看多了,沒啥過不去的坎。”
他的話樸實,卻帶著一種久經世事的豁達。
我點點頭,沒再說話。
我的坎,可不是一般的坎,這是要人命的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拉長的橡皮筋,緊繃而難熬。
我機械地招呼著偶爾駐足的客人,收錢,找零。
心思卻早已飛到了智科AI,飛到了張浩宇和吳峰身上。
他們是否順利?
葉佳怡會不會狗急跳牆,動用極端手段?
就在我幾乎要按捺不住,想再打個電話確認時,我的備用手機震動了起來。
是張浩宇打來的電話,我立即接通。
張浩宇在電話那頭語速平穩的說道:“林總,一切搞定。我目前已經完全接管公司。不過……”
他停頓一下,聲音低沉了些許:“葉佳怡帶走了不少人,還有不少的客戶資料以及合同文案……恐怕他後面會以此威脅你。”
我早猜到了,葉佳怡如此處心積慮,做了這麼大一個局給我。
她不可能就此罷休的!
我隨即對張浩宇說道:“浩宇,你馬上統計一下公司現有的情況,一定要清楚,然後立刻響應公關部門,做好輿論戰的準備。”
停頓一下,我又接著安排道:“現在由你全面接管公司,任何指令不需要過問我,你有所有權力安排一切工作。”
張浩宇笑了笑道:“林總,你就這麼信任我嗎?”
我沉聲道:“浩宇,咱們雖然聯絡不多,甚至算不上朋友,但是我知道你跟我現在有同樣的對手。記住,你不是在幫我,而是幫你自己。”
張浩宇又笑了笑,說道:“林總,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挺有本事,這個局居然都被你識破了,要不是你提前做了準備,現在你就是案板上的魚了。”
張浩宇說得沒錯,如果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準備都沒有。
那麼現在,我應該是進退兩難,只能任由葉氏父女倆隨意操控。
我想等一個電話,一個葉佳怡的電話。
我知道她一定會聯絡我,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們也一定在撕破臉之後再次見面。
我不知道再見面時,我們是否還會客氣?
此刻,我還算平靜,因為一切都在掌控中。
但我知道,暴風雨即將開始,此刻的平靜無非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還好有張浩宇,以他在耀華的經歷和手腕,暫時鎮住場面應該問題不大。
不過看似是我有求於他,實際上我們不過是相互報團取暖,他需要我,而我也恰好需要他。
我跟他,算不上朋友,頂多就是擁有同一個目標的合作伙伴。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夜風吹過汗溼的額角,帶來一絲涼意。
計劃的第一步,成了。
但我絲毫不敢放鬆。
葉佳怡和葉長風絕非等閒之輩,暫時的挫敗只會讓他們更加瘋狂。
尤其是葉長風,他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甚至不惜害死張浩宇的父母,絕不會甘心就這樣失敗。
還有龍青青的死……
葉長風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葉佳怡知道嗎?
包括林少華,他到底是真的不知情,還是也是這巨大陰謀的一部分?
這些疑問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的心臟,我也必須弄清楚這個真相。
而現在,我逼他們攤牌,不僅僅是為了自救和奪回公司。
更是為了撕開這厚重的迷霧,看清二十多年前的真相。
那個被我無意中挖出的白骨,那個絕望死去的女人,她需要一個答案。
我也需要。
我想,他們這個時候應該到處在找我。
但他們不可能會想到,我在這個不起眼的公園裡,擺著地攤。
沒錯,這也是我故意為之。
我需要偽裝自己,我想過這個時候我應該找一個足夠的安全地方躲起來,甚至離開慶城。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會找到我。
那麼就只有一個辦法,徹底切斷過去,去過一個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生活。
當然,這份工作也確確實實是我想要認真做的,因為它真的能讓我開心。
而不是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各種算計。
我也需要這樣一場“重生”。
公園裡的人越來越多,我也終於再次迎來一單生意,小賺十塊錢。
也就在我撿上一個客人扔掉的那些圈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喲!這不是楚江河嗎?我沒認錯吧?你怎麼越混越糟糕了,居然都來擺地攤了!”
這聲音分明帶著不友善,而且叫我楚江河,應該時以前認識的人。
我回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居然又是那個叫劉恆的傢伙,就是上次在夜市街,欺負江悅的人。
當時他非要江悅陪他喝酒,冉思思看不下去就去幫忙,結果反被他侮辱。
後來還上演了一場自殘,想來栽贓我,結果他沒注意旁邊就有監控,最後灰溜溜地離開了。
沒想到,居然又在這裡碰見了,這不是冤家路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