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尊超然無上的神明,真正的天帝臨塵,不可一世。
在其頭頂,有一口大鼎懸浮,青銅光芒繚繞,玄黃母氣沉浮,恍惚間似有一整個世間在其中演化,幻生幻滅,方生方死!
雖然,有神秘霧氣朦朧了他的真容,令人看不真切。
但是,其威其勢蓋壓人間,主宰萬古,讓仙帝都幾乎要忍不住叩首、膜拜,魂骨皆顫!
“天帝?!”
這個時代新成就的仙帝失聲。
這樣的配置,如此的神威,幾乎不做第二人之想,指向了唯一一個生靈,是那給這個時代帶來無限可能與變數的無上存在,也因為過於逆天的策劃行為而被世人腹誹了漫漫時光的絕世人物。
“邪……”
有仙帝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好在,生死關頭,潛能爆發,讓這尊仙帝硬生生把話收了回去,只是卻也成為了一點雜音。
以“天帝”之能,眼觀古今,耳聽諸天,怎麼會沒有察覺?
不過,天帝沒有在意,未曾施壓,讓那尊仙帝感到僥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隱沒了下去。
“天帝……”
一位又一位仙帝眸光幻滅,看著這位突兀降臨的天帝,似沉吟,若斟酌。
最終,有人神情肅穆,深深的行了一個大禮!
——禮敬天帝!
既見天帝,為何不拜?
此刻,有仙帝禮敬,作為回應!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到頭來,諸帝禮敬,如凡人面對神明,致以崇高的敬意!
轟!
恍惚間,似乎有無上聖歌在奏響,在青史中迴盪。
畢竟,仙帝是怎樣的存在?
它是一個時代修行路的巔峰,是盡頭,故此在過去也被稱“路盡”!
它代表了一整個時代的絢爛與精彩,一尊仙帝,比整部古史的份量還要沉重,地位更加超然!
尋常的時代,整個紀元都未必能誕生一尊仙帝!
而仙帝……一尊仙帝全力以赴,哪怕是被葬下的時代與紀元,也能映照再現!
這一刻,這麼多的仙帝共同禮敬,頓時有無盡祭祀音迴響,伴著讓青史崩塌的呢喃。
“諸天路盡共拜天帝……”
不過,這些神聖恐怖的異象,在那尊天帝的面前卻算不得什麼。
因為,仙帝的成就雖然極盡殊榮,可這位天帝……還要遠遠凌駕在上,甚至將整個世間所有有形的進化路與規則都踩在了腳下!
嗡!
無聲無息間,異象黯淡,在天帝的身前漸漸消泯,歸於無形。
與此同時,原本禮敬的仙帝也挺直了身形,各自的神情從莊重變為了嚴肅。
“這一禮,謝恩情。”
有路盡存在輕語,“主神之恩,猶如再造!”
他說的明白,從容坦蕩。
不止是他一人。
在這裡的,有多少仙帝,是自最平凡的世界中崛起,一步一步走到眼下的高度?
有十成甚至是九成!
沒有主神的光輝普照,將無量諸天盡數涵蓋,賜予了改變命運的機會,這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庸庸碌碌的度過了一生,百年後成為一捧骨灰!
不要說什麼是金子總會發光……黃金億萬年不朽,總有得見天日時,凡人一生才多少歲月?
更不要說,紅塵人世,多有枷鎖,各種有形的、無形的,桎梏與束縛……散修怎麼跟聖地修士比拼資源?
最後,更有時代背景,紀元興衰……在一個錯誤的時代,錯誤的環境,哪怕有無上才情,也只能黯然落幕,難以抵抗時代的洪流。
驚豔如狠人,才情逆天,能以廢體之身,在一個長生不存的末法環境中崛起……可如果把她丟入到絕靈的環境中,從零起步,走到仙帝的高度……
她也只能搖頭,不做無法實現的夢。
太多太多的因素,足以篩掉這裡九成九的仙帝,哪怕以現在的成就回首,說明他們有獨特的潛力,能整合、駕馭諸多進化路,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但,沒有主神,他們都邁不出第一步!
正是主神,影響、甚至是改變了這個時代的一切,天翻地覆,所有的遊戲規則都變了,才令他們有出頭之日。
這是再造之恩,值得禮敬!
不過,禮敬之後,是嚴肅,是戒備!
只因,天帝亦是邪祖,邪祖就是天帝!
天帝做的好事需要感恩,但邪祖做的壞事可更加嚇人!
儘管往事難追溯,可人世間總有一些“有心人”,暗地裡傳播古老的隱秘。
——當你的正史不夠正,那就不要怪別人給你傳播野史了!
什麼……邪祖巧施連環計,眾生誤飲子母河。
什麼……苦葉派大喝一聲“爐來”,天邊就飛來一口天地烘爐,伴著葉某人一聲“苦也”,烘爐金光大作,將葉某人納入爐中,頃刻煉化,化作一顆“仙帝丹”!
……
五花八門,太多太多的野史甚囂塵上,直到“主神”重拳出擊,讓那些跳的最高的生靈,匹配最強的難度,得到最少的收穫,捱上最慘烈的毒打……才算是遏止了這樣的風氣,從明轉暗,不再那麼猖獗。
可,這些仙帝怎麼會不瞭解呢?
他們都算是親歷人,經歷過那一段抽象的時光,藉此知曉了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古老隱秘,明白邪祖是真的做過滅世的行為!
哪怕不談滅世……光一個“子母河”的傳說,也足以讓仙帝頭皮發麻了。
站在路盡的層次,可以說這個世間沒有多少事物值得他們忌憚與懼怕的了。
縱然是更加強大恐怖的祭道人物,也只是因為其實力與境界而已。
所謂千古艱難唯一死,可仙帝跳出了生死輪迴!
直到了解了“子母河”的存在,仙帝也要皺眉,敬而遠之。
死,不可怕。
社死?
那不行!
雖然他們精神分裂,病的不輕……但還是覺得當年打造子母河的人物,精神狀態更加可疑啊!
如此,怎能不對邪祖忌憚?
儘管另有說法,另有傳言,另有野史,是“邪祖背鍋論”——暗示邪祖清清白白,世人多誤解。
可……
大家還是選擇批判邪祖。
畢竟……
如果連邪祖都是背鍋的,那能讓邪祖背鍋的得是怎樣的狠人?他們小胳膊小腿的得罪的起嗎?
還是再苦一苦邪祖好了,背一點罵名,你好我好大家好!
心照不宣。
走到高處的修士,又有幾個是真的糊塗蛋呢?
難得糊塗罷了!
“天帝蒞臨紅塵,可有教誨?”
諸帝中,走出一位領頭人物,直面天帝,最有擔當。
天帝微笑,“主神為我造物,你們的經歷我歷歷在目,知曉你們的處境,理解你們的困難,特此降臨,為你們指一條明路。”
諸帝深深懷疑,覺得此事必有蹊蹺。
但,無人明著質疑、反駁,而是一副誠懇求教的模樣。
“此世,病入膏肓,你們是最高成就者,也是最大受害者……”
“可,你們的問題並非無法可解。”
天帝說道,從容隨意,“只要你們有決心,有信念,有勇氣,自能掃清一切隱患。”
他娓娓道來,讓一尊尊仙帝的眸光逐漸亮起。
“你們中,有一些道友摸到了一點邊,但還不夠……”
“大空之火,古宙之焰……這固然是淨化一切的火光,卻也是涅槃新生的源泉!”
“且,你們要明白……死亡,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很多問題的發展與擴大,往往都是因為‘怕死’的原因……一旦連死都不怕了,就會發現,很多問題不過爾爾。”
天帝似乎很有感觸,像是回憶起了某件往事,刻骨銘心,能令之記一輩子。
每次午夜夢迴,都要猛的坐起,懊惱的拍著自己的大腿——當年我怎麼就不能豁出去,拼上一切,賭上所有,死亦無憾呢?
“敢死,赴死……”
“烈火煉真金。”
天帝幽幽道,“有許多仙帝乃至於祭道的人物,在漫漫歲月中設下陷阱,埋下圈套,算計了你們。”
“他們的人格,他們的智慧,潛移默化的滲透了你們的真靈,與你們如今的成就深深的繫結在了一起,哪怕是我都無法輕易分割了。”
“縱然逆轉時光,重置一切,也難以保證在保持你們最初真我的情況下,摒棄所有的隱患。”
“那是你們的劫難,也是成就你們的根源。”
“你們能有今天,一半在主神,一半卻在他們……他們的智慧、三觀,被你們認同,融合成為了你們的一部分。”
“正是因此,當收割的屠刀落下,你們將會毫無還手之力。”
“但……”
“這個世間,還有比他們的三觀更璀璨的東西存在,在那樣東西面前,這些所謂的智慧,盡皆蒼白無力。”
“那是……犧牲!”
“你們當明白——那些滲透你們真我,窺伺你們真靈的外來因素,他們都有同樣的核心存在,是掠奪外物,供養自己……是求生,求存,求延續,是一切生命寫在根基中的本能!”
“也正是這份根源動力,才激發了他們,從資訊中活過來,另類的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奪舍你們,取代你們……”
“你們想活,他們也想活,於是糾纏不清,誰也無法擺脫……許多事情,壞就壞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可,當你們選擇死亡,選擇犧牲,違背了生命的本能後……一下子就能看的清楚明白,究竟自己的真我中有多少雜質存在。”
這一刻,一尊又一尊仙帝如醍醐灌頂,被指明瞭前路,看到了人生的方向。
不過,他們眸光短暫的燦爛後,又黯淡了。
“天帝……事到如今,我們很怕啊。”
“我們在怕,那真我之中,雜質太多,多到已經架空了真我,綁架了本心……”
他們直言不諱,非懼死,而是怕這樣的死一點價值都沒有。
平常時候,他們還能做自己……可一旦到了決定生死的關鍵時刻,猛然驚覺,“自己”已經被包圍了——陛下何故造反?!
“關鍵時刻,臨門一腳,駐足不前……活成了卑劣的懦弱者!”
他們嘆息道。
這群仙帝沒有發現,有那麼一瞬間,天帝的目光變得凌厲,連呼吸都似乎粗重了一絲絲。
“……無妨。”
天帝的語氣平靜依舊,不見起伏,“這只是第一步,還有第二步的配合。”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在信念之外,同樣能超越生死的,是……利益。”
“只要利益足夠大,死亡的危險再大,也有敢於一搏的賭徒。”
“事實上,犧牲也並非是尋死,而是為了信念,為了大局,為了一種精神上的更大收穫。”
“如果說,在犧牲、在死亡的過程中,能窺探到祭道的成就,有望更進一步呢?”
天帝笑道,“這是否足夠你們的真我,團結一部分的‘雜質’,裹挾著去邁出那一步?”
這一刻,一尊又一尊仙帝的眸光變得熾盛起來,“天帝所言可是真?!”
“自然為真!”
天帝從容開口,“我難以為你們徹底拔除隱患,掃清異念……但,你們可以選擇做一個怎樣的人。”
“只要你們以犧牲、信念、勇氣為核心,為關鍵,去擁抱新生,我就可以將這樣的新生贈予你們……”
他圖窮匕見。
這尊天帝認真講述了他的破局之法,將仙帝的映照才能發揮到極致,映照一個世間!
當然,這個世間並非對應於當世,而是勾勒一個全新的、亦或曾有過卻被葬下的世間,演繹呈現。
在其中,仙帝的真我投入,帶著所有的隱患與異心,分化墜落,矇昧意識——我們來賭命!
這個世間,存在主線,有著宿命般的故事結局,最終以悲壯的犧牲作為收場。
所有的隱患、異心,分裂的精神,乃至於本來的真我,都可以成為最後的那個人!
人,是唯一的,誰退縮,誰出局,誰凋零……但無論最終誰勝出了,成為最後的那個人,他的品行都是無可挑剔的,被塑造成了英雄!
不過,犧牲並不是結束,而是新生……在最熾盛的毀滅火光中,將飄揚出最絢爛的花粉粒子,共鳴世間的一條巔峰的道路,存在一線可能,去……祭道!
若隱若現間,諸帝在天帝為他們繪製的藍圖中,看到了一塊豐碑,一閃即逝。
再細看,哪有什麼碑呢?分明是鼎!
諸帝只當自己眼花,在激盪的心緒中,認真求教著天帝。
天帝很慷慨,為他們答疑解難。
許久後,諸帝沒有了疑問,天帝欣慰的笑著,如他來時那樣的不著痕跡,走的也不帶一絲煙火,將所有的天機因果抹去,彷彿一切無事發生。
只有這些仙帝能明白,究竟發生了怎樣的大事,給了他們希望!
他們沉默很久,才平復心境,鬥志昂揚,“我們……必勝!”
“有志氣!”
又是一聲輕笑,突兀響起,讓這群仙帝變色,猛然看向一旁。
在那裡,有怎樣似曾相識的人與器出現,讓諸帝眨眼,再眨眼!
一尊天帝,踏鼎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