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月當然不可能知道他會受傷特意準備這些。
只是手臂的傷還沒好,家裡的保姆給她裝上防範於未然。
解晦看了眼她丟過來的東西,沒心思矯情,他真挺疼的。消毒完撕開紗布包紮好,不用白不用麼。
幸好傷口不深,包紮好了就沒再流血。
用了別人的東西,解晦才想起來似的,問她:“跟著我什麼事?”
紀明月叉著腰,突然囂張跋扈起來,小臉仰起巴不得拿鼻孔看他。
“說了要報復你,我是專門來挖苦諷刺你的,雖然你剛被打了一頓,我決定下次再說,但是我還是得說一下……”
“你也太窮了吧解晦,你還真是除了長相成績一無所有,看看你住這個破地方,連個打掃街道的都沒有。”女孩倒像是在倒苦水,到處指指點點。
“你看看這個路,臭氣熏天就算了,這麼多水坑,我的新鞋都髒了,還有這面牆,牆皮都掉光了,也不怕那天垮下來壓死你......”
女孩喋喋不休,像只聲音好聽情感豐富的蒼蠅,解晦低頭,她的小皮鞋上有幾塊汙水濺上的痕跡,在漂亮精緻的鞋面上有些扎眼。
巷子盡頭有幾處垃圾堆,隱隱有腐爛氣味傳來,蒼蠅蚊蟲在上面環繞。
女孩說著嫌棄極了,眉頭皺起,用手捏著小巧的鼻頭。
她與這裡的環境實在格格不入。
大小姐合該住在宮殿,睡著世上最柔軟的被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走的路也應該鋪滿鮮花。
她為了那幼稚的所謂“報復”,一個人跑來這骯髒的地方,該說她勇敢還是傻。
這裡魚龍混雜,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不知有多吸引人,要是被一些內心骯髒的傢伙看見了,不知大小姐要如何自救。
“以後別再來這。”解晦開口的語氣冷冰冰的,讓人聽了生氣。
紀明月一臉不可置信。
“我救了你誒。”
“你不來我難道會死嗎?”解晦語氣伴著嘲笑,黑漆漆的眼仁直盯著她。
“大小姐,收起你玩過家家的心思,我沒時間陪你演。”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擇我,但你說是沒錯,我除了長相成績一無所有,請你——遠離我這種人。”
吸鼻子的聲音響起。
女孩豆大的眼珠落下,她用盡全身力氣去憋住淚意,但除了讓眼眶更紅外沒有任何作用。
少女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落下。
“解晦,你憑什麼對我這麼說話,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在京市待不下去。”她委屈極了,哽咽著說不出一句連續的話。
“我信,所以——可以滾了嗎?”
紀明月嘴唇蠕動,喉嚨像被掐住,忍住酸澀吐出一句:“解晦,我討厭你,死窮鬼永遠發不了財。”
少女轉身向前跑去,被石頭絆住摔了一跤。
聽見她的痛呼,解晦匆忙低下頭。
關他什麼事,又不是自已害的。
紀明月狼狽地用手支撐撐自已,解晦餘光看見她的動作,猜想她的膝蓋也許受傷了。
她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走。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餘光裡,解晦一動不動的身體才有了反應,手背上還殘留著溫熱的溼意。
那是少女的眼淚。
她真的好愛哭,短短相識幾日,少女已經哭了兩次,好像,都是因為自已?
解晦拿起腿邊的袋子,這是她留下的東西。
解晦撿起一旁的書包,將袋子裝進去,書包裡滿滿當當還裝了許多其它東西,那些,解晦掃了幾眼又狠狠閉了閉眼,他真髒啊,可就是這些東西,能讓他吃得起飯,租得起房。
他又忽而慶幸起來,少女走了,沒看見這些東西,即使是他,也有些微不足道的自尊。
他拍了拍手起來,提著書包往家走去。
走到垃圾堆旁,解晦停頓幾秒,將書包裡的袋子拎出來,扔進垃圾堆。
矯情什麼?又死不了。
蒼蠅很快將它包圍。
這段路格外漆黑,少年一頭扎進去,很快看不見身影。
紀明月回到家躺在床上滴眼藥水,自已也入戲太深了些,眼睛都哭腫了。
女孩翹起腿看了眼膝蓋,傷口已經上藥包紮。
這個是真意外。
紀明月睜著眼睛轉動眼球,讓眼藥水覆蓋在眼眸的每一處。
她回想起今日,好像聽見那幾個人提到什麼“生意”。
難道男主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創業了?
本來想趁機打探,但男主那渾身是刺的樣子,這種事肯定問不出來。
接下來幾天,紀明月沒再和解晦說話,高高的書本摞在兩人身旁,擺明了一副要絕交的模樣。
雖然兩人沒什麼交情可絕。
解晦看見女孩制服裙下的膝蓋處被貼上紗布,她太白太細嫩,這東西實在顯眼。
他忍不住皺眉,這麼嚴重麼?
少女在他面前一向頑劣,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候,她安安靜靜地做自已的事,一個眼神都沒分到別處。
本來就該是這樣。
解晦內心長舒一口氣,大小姐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說這種重話,而且被自已這樣骯髒的人,大概以後都不會接近他了吧。
別再找他了,真的……很煩。
由於腿受傷,紀明月沒辦法上體育課,不停地學習讓她有些頭昏腦漲,燥熱的天更是讓人心煩不已。
將左臉埋進書裡,書本帶著些涼,有些舒服,女孩享受著這難得的靜謐時光。
平時被壓榨狠了的的學生們一到體育課就像突然被開啟籠門的鳥兒,只想到處飛。
這節是羽毛球,教完基本的動作,老師就讓學生們自由練習,這話的意思和自由活動差不多。
解晦送還球拍,想著早點回教室完成今天的作業,這樣放學可以直接去工作。
太陽高懸,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解晦調頭去了學校超市,站在冰箱前,解晦的手遲疑了下,選了瓶最貴的飲料。
從後門進教室,解晦看見少女一半臉靠著桌上的書,陽光為她鍍了一層光暈,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她眼神呆呆的,一眨不眨,不知在看著窗外的什麼東西。
解晦手不自覺緊了緊,飲料瓶發出聲響。
紀明月視線向後偏移幾分,看見是他,將椅子向前移,解晦順著空隙回到座位。
少女卻將臉轉過去,解晦偏頭只看見一顆圓潤的後腦勺。
看了眼將包裝著粉色外殼的飲料,解晦將他移到少女的桌上。
紀明月的手突然感受到一抹涼意。她下意識轉頭,看見了那瓶飲料,和彷彿什麼也沒發生正在寫作業的男生。
紀明月拿起飲料,向上拋了兩下。
解晦餘光瞟見,心裡鬆了口氣,輕聲說了一句:“那天的東西,謝謝。”
可下一秒,紀明月卻將手上的飲料調轉了方向,飲料在空中劃出一個完整的拋物線後,成功被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