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晦嘴角不自覺勾起弧度，心裡產生些莫名的情緒，有些懊悔，誤解了少女，又有些高興，她並非自已想得那般惡毒。
但是為什麼高興，說不清道不明。
明明她是怎樣的，與自已無關。
紀明月等了那行“正在輸入中”許久，也不見什麼內容。
看來他看見自已發的朋友圈了，懊悔吧，自責吧。
少年的心臟內裡是平靜的湖水，丟進一顆小石子，很容易泛起漣漪，不過活了十幾年，情緒難以自控。
紀明月的目的就是要不停地往這湖面丟石子，讓它不斷因為自已泛起漣漪。
按照學校傳統，臨近勞動節放假前要組織學生到山區種樹。
少爺小姐們再有錢，被送到一中也得聽學校安排，一中不是私立學校，有錢人把孩子送到這兒，通常也是存了培養的心思。
分好組後，饒是少爺小姐們也得安分地提著工具挖坑種樹。
種樹多的小組能拿到學校的獎勵，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一般是電腦、運動手環、手錶一類，只不過大家都喜歡爭那個噱頭。
當然也有渴望獎勵的，畢竟在學校，普通人佔大多數。
這些要親自動手的活動，紀明月一般不用參與，她就負責拿著表到處記錄。
如果說這個班是一個羊圈，那紀明月大概起到牧羊犬的作用，這裡面有許多人掌握未來京市的經濟命脈。
未來的京市一中還得倚靠他們，這樣的一群人，一般人震不住。
所以，紀明月也有些小小特權。
她到處轉悠了一圈，記錄每個組的種樹情況。
但有些人就是不合群。
紀明月對於解晦脫離小組跑到山的另一頭去種樹的行為感到心累，別人都比較聚集，而到解晦那裡去的距離，幾乎快趕上剛才轉悠的全部路程。
但是她可不能落下任何一隻小羊。
解晦動作很麻利，他總這樣，被交代的事做得一絲不苟，紀明月也沒看出他有多想要那個獎勵。
她一棵棵數解晦種的樹苗，這人挺厲害，別人分工著做也才種了五六棵，他一個人卻在種第九棵了。
紀明月在表上記錄資料。
自那天起，兩人沒再說過一句話，就算解晦知道那天錯怪了她，也沒有主動破冰的意思。
很明顯，他不願和紀明月有更多牽扯，他也許就想趁此機會再也不和紀明月有聯絡。
“你搞什麼特殊？我跑到這兒來找你很遠，很累。”紀明月語氣並不好，事實上，她確實不想為了一個人累到自已。
解晦動作一頓，舀水澆樹的手頓了一下，水往外濺了幾滴。
少年的指甲修剪得很乾淨，此刻被泥土沾染，他拍拍手上的土，站起來。
男生身高腿長，將紀明月的影子完全籠罩。
他斂著眸，神色平靜，完全沒因為女孩的的話產生波瀾。
“抱歉。”解晦嗓音低沉，帶了些啞。
他看見了女孩白皙的額頭有些細密的汗水，額前的髮絲也有些溼潤，是他自私了。
山裡蚊蟲很多，饒是裹得嚴實，裸露的手背腳踝還是被咬，紀明月有些煩躁。
看見少女抓撓的動作，解晦嘆了口氣，輕聲道:“別動。”
紀明月不明所以。
還沒來得及動，手上傳來絲絲涼意。
女孩下意識往後縮，低頭看了一眼，解晦拿著帶噴頭的小瓶子往自已手上噴。
“這是什麼？”紀明月的手立刻不癢了，只留下涼涼的觸感，很舒服，比自已帶的驅蚊液有用多了。
“送你了。”解晦把小瓶子放在女孩手上，拿著工具走在前頭。
紀明月好奇地拿起瓶身看，上面什麼說明也沒有，雖然是三無產品，但有奇效。
男生的腳步不快，紀明月很快走到他身旁，偏頭問他:“你在哪兒買的？”
“不知道。”男生目不斜視往前走。
“哼，不想說就算了，三無產品我才不稀罕知道。”
她剛才問的時候……離得太近了。
解晦此刻才敢用餘光打量她。
嘴上說著不稀罕，手上卻老老實實將那小瓶子放在口袋裡，末了還拉上拉鍊防止掉落。
解晦長長羽睫下的雙眸閃過一絲笑意，很快隨睫毛掩蓋消失。
不是他不願說，只是這藥水是他自已做的，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時常到山林裡挖草藥賣，久而久之懂了些藥理，山林裡蚊蟲多，他便試著配了這藥水，沒想到會有用。
沒有和紀明月說明它來源的興趣，索幸方法並不難，她如果稀罕，他再做就是了。
只是沒想到自已竟然會有什麼東西是能入她眼的。
紀明月突然停下腳步，解晦也只得跟著停下。
只見女孩有些扭捏地開口:“解晦，既然你送了我東西，那本小姐就原諒你的過錯。”她的語氣很不自然，說這番話很為難似的。
想來也是，尊貴大小姐什麼時候主動給別人遞過臺階，從來只有別人討好她的份。
“你肯定也想和我和好吧？我同意了。”
不等解晦回答，紀明月飛快往前走了。
解晦心裡的湖面被撥動，有些不解的、難言的情緒湧出。
“和好”一詞適用於朋友之間，可回想兩人每次碰面，幾乎都是雞飛狗跳。
他們似乎並不能稱之為朋友，解晦看了眼紀明月的背影。
“第二名”的語文水平……有待提高。
中午大家找了個樹木茂盛的地方躲太陽，大家拿出自已帶的午飯吃，畢竟下午還要繼續幹活。
忙碌了一上午，大家早已飢腸轆轆，吃完飯在原地休息一個小時。
幾個關係不錯的就坐在一處。
普通人和有錢人有壁，紀明月和宋寺一行人坐在一塊。
解晦又不合群。
紀明月心裡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宋寺倚著草地，嘴裡含了根狗尾巴草，突然被紀明月擋了陽光，隨口問了句:“幹嘛去？”
“抓羊。”
“啥？”
宋寺沒聽清，但看著紀明月走的方向，嘴裡“嘖嘖”兩聲，心裡感嘆了句“菩薩心腸。”
那些普通人，有什麼可管的，當班長當上癮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