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之變局,著實讓贏政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什麼叫殺人不見血,不戰而屈人之兵。
若是日後能控制別國的糧價,鐵價,鹽價呢?
那豈不是將對方整個國度,都掌握在了自己一念之間,連出兵都不需要?
政哥一邊想著,一邊走出了後堂。
“參見陛下。”
“參見陛下。”
蒙毅和章邯見狀,也連忙行禮。
原來方才陛下一直在後面聽著呢?
不過對於政哥沒有露面的緣由,他們也是瞭解的,有些話政哥心中想歸想,但說出來不合適,還是小公子來。
政哥讚許的摸了下贏子季的小腦袋瓜,笑道:“小十七,你曾幾何時還說仁者無敵,和寡人進諫之時,倒是一套一套的,今日又是為何心狠手辣。”
贏子季理所應當道:“對咱們自家人,那自然是仁者無敵啦,仁慈永遠只是強者對於聽話的弱者的風度,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哇。”
“反正都是你有理。”
政哥啞然失笑,坐下道:“頭曼現在還關在黑牙獄中吧?”
贏子季烏溜溜的眼睛眨了下,砸吧嘴道:“是啊,前些天還嚷嚷著要讓冒頓來救他呢,煩死個人,我看這冒頓也不老實,索性遂了他的意嘛。”
若是將頭曼交給冒頓,恐怕他是回不了草原的。
索性讓其死得更有意義些。
頭曼現在還不自知,甚至都不知道草原遭受天災人禍的事,仍然幻想著被接回去呢。
恐怕他也想不到,他即將死在冒頓的手中。
緊接著,政哥點點頭道:“那到時你便去黑牙獄,將頭曼提出來吧。”
贏子季愣了愣。
咱今天都使勁渾身解數和冒頓對線了,父皇您怎麼還要讓我跑腿哇?
黑牙獄那麼嚇人,也不怕給孩子幼小的心靈帶來陰影嘛?
“兒臣去就是啦。”
贏子季邁著小短腿,沒什麼精神的和蒙毅一同走出門去。
看著頗有些垂頭喪氣的小背影完全消失,王翦不禁又似感慨又似哭笑不得的說道:
“這石破天驚之事,還真讓小公子辦成了,匈奴就這麼栽到一個小傢伙手中,事事難預料啊……”
匈奴人自周朝之時,窮兇極惡便令中原驚懼。
否則周王朝也不會緊張兮兮的便開始修造烽火臺,時刻嚴陣以待。
未曾想,滅亡的原因,卻只是稚童手中,一隻小小的鳥嘴。
“王老將軍,小十七這院子還修得不錯,咱們出去散散步。”
政哥說完,便起身也走了出去。
隨後君臣便在園中漫步起來。
走著走著,政哥忽然轉過頭,問道:“王老將軍覺得這商貿之事,是否應當搬上朝堂?”
王翦腳步一頓。
他幹嘛多這句嘴啊?方才太過震驚,都忘記謹言慎行了。
不過此事難道不應當與李斯亦或者是馮去疾商議麼?他一個臭打仗的,何德何能啊?
但王翦也知道商賈一旦登上朝堂,那震動恐怕不亞於商君變法。
贏政這是在詢問他對此事的看法。
能問出口,其實已經代表政哥心中早有答案了。
轉瞬之間,王翦心中的念頭翻湧。
猶豫片刻開口道:“這商賈之道確實有其威力,如今已經初顯成效,若是日後接觸了西域三十六國,乃至更廣闊的的天地,恐怕會成為國與國之間交往的主要手段。”
“還有呢?王老將軍這就是答非所問了,寡人問的是,商賈該不該登上朝堂。”
政哥輕笑一聲,目光盯著王翦,明顯沒打算讓他這麼糊弄過去。
王翦輕咳一聲。
也罷,反正現在就君臣兩人,也不是在朝堂之上。
“老夫認為商賈確實應當登上朝堂,但方式還有待商榷,而且還缺個聰慧之人,去主導此事。”
只要讓冒頓殺了頭曼,群臣們想反對,也不好開口。
但商賈入朝為官,面臨的問題還不止於此。
當財富和權利彙集到了一起,發生貪腐該如何是好?
商賈若是都歸於朝堂,那其他的小商人又該如何?
問題太多太多,都需要從長計議。
如此想著,王翦還不動聲色的甩了個鍋出去,“老夫畢竟是個粗人,此事還是與左右相國商議為上。”
“你若是還算粗人,天下便沒個精細人了。”
贏政略有深意的看了王翦一眼,又道:
“此事是該召人商議一番,過幾日吧,把小十七也帶上。”
旋即又停下腳步,揮手讓端來茶水的近侍,再去拿紙筆,隨後提筆站著就寫了起來。
片刻後,將筆擱好到:
“此書昭告天下,也算是讓中原百姓安個心。”
方才政哥擬詔之時,王翦便一直在旁邊看,看到其中內容之後,他也不禁瞳孔震動。
說是讓中原百姓安心。
實則其中內容,都是對小公子的褒獎和肯定!
簡直算是在為小公子造勢了。
若不是政哥已經延壽,恐怕外面又得猜測,陛下是不是想立這幼子為太子。
咳…其實說實話,小公子雖名義上不算是太子,但從待遇上來說,也只是有實無名罷了。
與此同時。
贏子季的車駕,已經來到了黑牙獄的前面。
由於裡面關著的多是重犯,把守那是相當的森嚴,四處都能看見手持長戈的獄卒。
想從這裡面逃走,其難度不亞於登天。
“見過小公子,見過蒙將軍,您二位為何來此……”
守門的千夫長自然對面前的兩人不陌生,連忙迎了上來。
“這裡面都是罪大惡極之徒,也不知陛下為何會讓您來此地。”
蒙恬看著那個小小身影蹦躂下馬車,有些不理解的嘆了口氣。
然後又有些猶豫的問道:
“小公子,冒頓三日之後,真的會來麼?”
若是讓他做這樣的事,他自付是下不了手的。
但贏子季卻搖搖小腦瓜道:“蠻夷之人,有什麼是做不出的?蒙將軍無須以咱們的知書達理去揣摩他們。”
“頭曼如今怎麼樣了,關在哪?”
“回小公子的話,這廝異族單于狂妄無比,在獄中還嚷嚷著要讓大秦放了他呢!”
提到此人,千夫長面露憤慨。
頭曼雖是犯人,但身份也不同尋常,上面沒交代,他們也不敢用刑或者將其弄死,否則怪罪下來擔不起責任。
而且又沒有暗衛來審訊,頭曼便一直待在獄中,雖說不是好吃好喝,氣焰卻還是囂張得很。
甚至還三番五次出言羞辱秦國皇室。
將這些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蒙毅聽後滿臉冷色:
“此人當真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蒙將軍莫氣,咱們不如逗逗他。”
贏子季的小臉蛋上浮現出一抹壞笑。
“這...逗逗他?小公子您是想……”
看到這個小狐狸似的笑容,剛才還滿臉怒意的蒙毅,頓時縮了縮脖子。
然後俯下身,聽著贏子季在他耳邊附耳低語。
越聽,蒙毅越覺得後背發涼。
太壞了!
頭曼要倒黴了,死之前還得被戲弄一番,不僅得死,死得恐怕還會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