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禮臺上，楊玉澤輕輕轉動著茶盞，茶盞與桌面碰撞發出“叮叮”的輕響。
他對身旁的執法堂長老道：“周通這孩子，還是這麼好勝。三年前若不是為了護著那幾個外門弟子，也不會被妖狼所傷。”
執法堂長老躬身應道，玄色官服上的獬豸圖案在陽光下泛著暗光：“代掌教放心，二師兄有分寸。石鑫雖天賦異稟，但畢竟只是納靈境初期，與二師兄差了兩個小境界，靈力總量更是不足二師兄的三成，勝負早已分曉。”
楊玉澤沒有接話，目光落在石鑫腰間的庚金神晶上。那枚晶體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金光，表面的紋路如同金色河流般緩緩流動，與石鑫體內的金行法則產生著微妙的共鳴，形成肉眼難辨的光絲。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大師兄臨終前躺在丹房的玉床上，氣息微弱地說：“斬妖宗的未來，或許就藏在這些看似平凡的後輩身上，他們的韌性，比境界更重要。”
“論劍大會決賽，周通對戰石鑫！”李長老的青銅令牌重重砸在臺柱上，令牌邊緣的符文驟然亮起，激起的靈力漣漪讓周圍的水晶球光芒驟亮，將整個演武場照得如同白晝。
石鑫深吸一口氣，握著龍吟劍踏上擂臺。
腳下的玄鐵巖傳來冰涼的觸感，檯面上還殘留著昨日周通與張猛交手時留下的拳印，深達半寸，邊緣光滑如玉，顯然是被純粹的靈力震出來的，可見其力量之強。
他與周通相對而立，兩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成實質，臺下的歡呼聲也在此刻戛然而止，只剩下風吹過石柱的嗚咽聲。
“請指教。”周通抱拳行禮，左手握拳，右手覆在左拳之上，這是斬妖宗最標準的交手禮，聲音沉穩如鍾，在寂靜的演武場裡傳出很遠。
“請二師兄手下留情。”石鑫回禮，同時將庚金神晶的金行法則悄然運轉。
赤金色的靈液在丹田內急速流轉，比昨日更加凝實，如同融化的黃金，每一縷靈力都帶著無堅不摧的鋒銳，經脈被沖刷得微微發麻。
周通沒有廢話，左腳突然踏前半步，玄鐵護腕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他的右拳緩緩抬起，看似緩慢的動作，卻讓石鑫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彷彿有座山嶽正在緩緩壓下，胸口悶得發慌。
拳頭上的靈力逐漸凝聚，形成淡淡的玉色光暈，光暈中隱約能看到細小的符文流轉，周圍的空氣被壓縮得發出“滋滋”的聲響，檯面上的霜花瞬間化為水汽。
“破空拳！”
周通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再出現時已在石鑫面前丈許處，拳頭帶著崩山裂石的威勢砸來，拳風掀起的氣流吹得石鑫的衣袍獵獵作響，領口的繫帶被捲成了麻花。
臺上的玄鐵巖被拳風掃過，竟出現了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
石鑫不敢怠慢，腳下星閃步展開到極致，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右側滑出。
同時龍吟劍反手撩出，赤金色的劍光如同靈蛇出洞，直指周通的手腕內側。
那裡是經脈匯聚之處，防禦相對薄弱。
這一劍後發先至，角度刁鑽至極，劍刃帶著輕微的震顫，正是他從千機陣第七層的妖影身法中悟出的“回馬槍”，專門針對速度型對手的破綻。
周通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顯然沒料到石鑫能在如此霸道的拳風下從容反擊。
他手腕微翻，拳路陡變，原本砸向心口的拳頭突然下沉三寸，拳面與劍刃轟然相撞。
“鐺！”
金鐵交鳴的脆響傳遍全場，如同寺廟裡的鐘聲，震得外圍弟子耳朵嗡嗡作響。
石鑫只覺一股沛然巨力順著劍身傳來，震得他虎口發麻，龍吟劍險些脫手飛出。
他藉著反震力連連後退，直到退出三丈才穩住身形，右臂仍在不受控制地顫抖，經脈裡的靈力如同脫韁的野馬，半天無法平復。
“好強的力量！”臺下的外門弟子們發出陣陣驚呼，不少人已捂住了嘴巴，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站在前排的幾個納靈境中期弟子，更是臉色發白。
他們清楚地知道，剛才那一拳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恐怕早已筋骨斷裂。
周通站在原地，右拳上的玉色光暈微微閃爍，如同風中殘燭。
他看著石鑫，眼中多了幾分讚許：“能接我一拳而不倒，你比張猛強多了。那傢伙只會硬碰硬，不知變通。”
石鑫沒有答話，正全力運轉《金煌破虛訣》平復翻湧的氣血。
他能感覺到，剛才那一拳，周通顯然留了餘地，拳頭上的玉色光暈只凝聚了五成。
否則以他納靈境初期的修為，恐怕早已經脈斷裂，倒飛出臺。
他忽然想起譚青雲的話，二師兄的玉虛破蘊含著丹境意韻，那是一種將靈力高度壓縮的技巧，看來此言非虛。
“再來！”周通低喝一聲，身形再次動起。
這次他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圍繞著石鑫遊走，腳步踏在臺面上，發出“咚咚”的輕響，如同戰鼓。
他的拳頭不時虛晃，每一次晃動都帶著淡淡的拳風，在石鑫周身三尺處形成氣流漩渦，試探著他的防禦破綻。
石鑫將星閃步與纏金式結合，龍吟劍在身前劃出層層疊疊的金弧，如同盛開的金色蓮花。
他不再硬碰硬，而是如同水流般不斷化解著周通的拳風，劍刃與拳風碰撞的瞬間，總會微微下沉半寸，用巧勁將力道引向側面。
劍光與拳影在臺上交織，赤金色與玉色的光芒不斷碰撞，爆發出刺目的火花，落在玄鐵巖上，燒出一個個針尖大小的黑點。
“石師弟這是在以柔克剛啊！”後排的外門弟子踮著腳尖，興奮地揮舞著拳頭。
“可二師兄的力量太強了，這樣耗下去對石師弟不利！”旁邊的內門弟子搖頭嘆息，“納靈境初期的靈力總量有限，根本經不起這樣消耗。”
議論聲中，周通突然變招。
他的拳頭不再追求剛猛，而是變得飄忽不定，拳影如同水中月、鏡中花，時而凝聚成實，時而化作殘影，讓人難以捉摸。
石鑫的星閃步雖然精妙，卻漸漸跟不上對方的節奏，身上的衣袍被拳風掃中，後背裂開了數道口子，露出裡面貼身穿著的玄鐵軟甲，甲片上留下淡淡的拳印。
“該結束了。”周通的聲音在石鑫耳邊響起，帶著靈力特有的震顫，彷彿直接在腦海中炸開。
石鑫心中警鈴大作，正欲後退，卻發現周通的拳頭已出現在面前。
這一拳看似緩慢，拳頭上的玉色光暈卻比之前更加熾烈，如同燒紅的烙鐵，周圍的空氣被壓縮成透明的壁障，封鎖了他所有閃避的方向。
顯然是動用了玉虛破的真正威力。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石鑫忽然想起庚金神晶中的金行法則。
昨夜在修煉室感悟時，神晶曾傳遞給他一段資訊：真正的金之靈力，並非只有剛猛，更有變化之意，如同流水可穿石，柔絲能斷金。
他猛地將靈力注入龍吟劍，劍刃突然彎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如同柔韌的金鞭，繞過周通的拳頭，劍穗上的雄獅繡品帶著破風之聲，抽向周通的右肋。
那裡是譚青雲所說的舊疾所在。
“嗤啦！”
繡品上的金線劃破了周通的衣袍，露出裡面纏著的三層玄鐵繃帶，繃帶表面泛著淡淡的藥香，顯然常年用藥維持。
周通臉色驟變，舊疾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觸動，拳頭上的玉色光暈瞬間黯淡，如同被風吹滅的燭火。
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右手按住右肋，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沒想到石鑫竟能察覺到自己的破綻。
全場死寂。
連風吹過石柱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弟子們個個目瞪口呆，不少人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誰也沒想到，在如此懸殊的境界差距下，石鑫竟能傷到周通。
觀禮臺上的楊玉澤放下茶盞，茶盞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場上的寂靜。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對執法堂長老道：“這招倒是有趣，將金行法則的剛柔並濟用到了極致，這小子對法則的領悟，比同齡時的周通還要深。”
石鑫也沒想到這招會奏效，他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應。
看著周通按在右肋的手微微顫抖，他忽然明白，自己或許真的有機會。
不是靠境界，而是靠對法則的理解和對時機的把握。
“好小子！”周通眼中燃起熊熊戰意，之前的輕視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看來我真的小看你了！今天就讓你見識下，破空拳真正的威力！”
他深吸一口氣，全身的靈力開始急速運轉，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周身的空氣被壓縮得發出沉悶的爆響，如同遠處的悶雷。
右拳上的玉色光暈再次亮起，這次卻帶著淡淡的血色，光暈中甚至能看到細小的血絲在流轉。
顯然是不顧舊疾，要透支精血強行催動靈力了。
“二師兄，不可！”譚青雲在臺下急聲喊道，玄鐵劍“嗆啷”一聲出鞘，想要衝上擂臺阻止卻已來不及。
林曉雲更是捂住了嘴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周通的身影化作一道殘影，拳頭上的玉色光暈如同小型太陽，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砸向石鑫。
這一拳匯聚了他全身的靈力，甚至透支了部份精血，拳頭上的空間都微微扭曲，是真正的殺招，玉虛破的最終形態“血玉崩”。
石鑫眼中閃過決絕。
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
他將丹田內的靈液全部調動起來，與庚金神晶的金行法則徹底融合。
龍吟劍發出震耳的嗡鳴，劍身上的龍紋彷彿活了過來，遊走不定。
劍刃上的赤金色光芒與神晶的金光交織，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柱，光柱中隱約能看到無數細小的金刃在高速旋轉。
“金煌破虛！”
這是《金煌破虛訣》的最終奧義，石鑫從未在人前使用過，甚至連譚青雲都不知道他已領悟。
此刻為了應對周通的殺招，他毫無保留。
光柱與拳影在擂臺中央轟然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股無形的氣浪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青氈上的聚靈陣瞬間潰散，觀禮臺的護欄被震得粉碎，木屑紛飛。
石鑫和周通在氣浪中同時倒飛出去，重重摔在臺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噗！”
石鑫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眼前陣陣發黑，彷彿有無數金星在飛舞。丹田內的靈液已消耗殆盡，經脈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被無數把小刀同時切割。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趴在冰冷的檯面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周通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的右肋滲出鮮血，染紅了月白色的勁裝，形成一朵妖豔的血花，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顯然舊疾徹底爆發，傷勢比石鑫更重。
他趴在臺上，右手還保持著出拳的姿勢，卻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風吹過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兩人沉重的喘息聲在演武場裡迴盪。
李長老握著青銅令牌，額頭冒汗，不知該如何判決。
楊玉澤緩緩站起身，青灰色道袍在晨光中泛著聖潔的光澤。
他走到擂臺邊，看著掙扎著想要站起的石鑫，又看了看同樣動彈不得的周通，忽然開口道：“論劍大會，重在論劍，而非勝負。”
他伸出雙手，兩股溫和卻強大的靈力分別注入石鑫和周通體內。
那靈力如同春雨般滋潤著兩人受損的經脈，原本撕裂般的疼痛瞬間緩解了許多，丹田內彷彿湧入一股清泉，讓人精神一振。
“周通靈力深厚，招式剛猛，卻因舊疾所累，未能盡興施展。”楊玉澤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遍演武場的每個角落，“石鑫雖境界低微，卻能將金行法則運用得淋漓盡致，以弱勝強，殊為不易。”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弟子們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帶著敬畏與期待：“本次論劍大會，周通與石鑫並列第一！”
全場先是寂靜，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
弟子們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歡呼聲震耳欲聾，連演武場周圍的古樹都在微微顫抖，葉片簌簌落下。
外門弟子們甚至燃放起了隨身攜帶的訊號煙花，彩色的光彈在天空中炸開，形成“雙榜首”三個大字。
楊玉澤看著被譚青雲和林曉雲扶起來的石鑫，眼中露出溫和的笑意：“好孩子，隨我來丹房一趟，我給你看看傷勢。你強行催動奧義，經脈受損不輕，需好好調理一番。”
石鑫掙扎著想要行禮，卻被楊玉澤按住肩膀。代掌教的手掌溫暖而有力，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肩膀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