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上收集著妖族內丹的季楷止住腳步,視線從城內起驚雷處緩緩移到天穹之上。
南陽郡太守都尉和界蛟的交戰,似乎發生了一絲不尋常的變化。
季楷心中明瞭,天上的戰鬥,才是真正決定南陽郡生死存亡的關鍵。
“妖孽!
若還不退,莫怪我不顧你祖上護衛道宗的德行,取劍斬之。”
如雷般的怒喝在雲上炸響。
季楷不認得這個聲音,但是他見過太守,開口之人不是太守,那便是都尉了。
界蛟不語,只是一味興雷。
都尉開口,無外乎是想推卸責任,免得日後被界蛟那尊遠在道宗,有著血緣關係的恐怖存在怪罪。
界蛟不語,自然是不想被都尉抓個口實,有個靠山能夠震懾對面,自然要狠狠震懾!
她敢盡起九幽淵的妖族,強襲南陽郡,靠的就是身份,仰仗的就是背後老祖宗的勢。
誰叫她祖上陪著道宗的老天師鬥過天劫,降過地龍,歷盡劫波,有著百世之功。
不過戰局至此,也並非普通手段可以分出勝負。
即便界蛟不語,都尉也不會再藏著掖著。
季楷心中有所預感,大的要來了!
這大的,自然便是都尉口中的劍。
南陽郡城中。
都尉府治下,有一專門給南陽郡府兵鍛造兵器甲冑的地下火窯,名為煉兵池。
煉兵池建造時,請了朝廷欽天監中一位精通通玄之術的官員,引了一條地下火脈與之相通。
自此地火不熄,煉兵不息。
剛剛的平地起驚雷處,其一便是煉兵池。
地火炎息噴湧上空,如同火龍巡空,龍牙處,咬著一柄通體晶紅,長度誇張的斬獸刀。
斬獸刀破空而至,落入孫都尉手中,火光散盡,唯剩一股淡淡的靈暈流轉。
雖然光暈並不強盛,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卻令人側目。
“靈器!”
瞧見這一幕的季楷,心中對於此物的身份已然有所猜測。
交手至今,尋常手段不湊效,便到了比拼底蘊的時刻。
孫都尉手持斬獸刀,如同戲臺上的武生,洋洋灑灑在雲上踏出了四方步。
“嗚呼——斬!”
在斬獸刀面前,孫都尉的法象如同孩童般迷你,想要掄起斬獸刀一圈,顯得頗為吃力。
舉起後,落下時,好似因為斬獸刀自身的重量下墜,帶著孫都尉的法象都踉蹡一下。
刀光湧出,如同江潮一線天,皓白蒼茫。
捲過星夜,破碎濃雲,始見明月,天地一白!
“這便是靈器?”
看著眼前如同刀開天門的一幕,季楷不由得一驚。
剛剛得到一件極品法器的興奮蕩然無存。
在這把斬獸刀面前,他的珞珈袈裟再能避,也避不開一刀。
極致的暴力!
“主上,這是南陽郡朝廷供奉靈器中的一件,多年前,平叛南疆巫神教時,也曾動用。
其名為...炎獸斬魂刀,位列上品靈器。”
一側的青靈壓下眸中的驚駭,解釋道。
“原來是上品靈器。”
季楷心中一動,倒是能夠理解這般大威力了。
面對這一刀,界蛟也從雷雲中現身,蛟龍之首足足有著南陽郡城門般大小。
蛟眸如同點燃的燈籠,於夜空中明亮,死死瞪著斬來的刀光。
只見界蛟張口,一股無形風波湧出,四周的一切凝固。
包括孫都尉斬出的一刀。
“定風波!”
稻田中,五道妖影張牙舞爪。
石猿王怪叫一聲,興奮的手舞足蹈。
界蛟天賦,或者說血脈神通,定風波!
在場的五位妖王,非常熟悉,可以說,親身感受過。
妖王盡數是桀驁不馴之輩,豈會輕易臣服,五位妖王能乖乖在此,自然因為是被打服了。
“怎麼?
石猿王,你還想再被定一次不成。”
天狐王語氣冰冷道。
不過兩妖沒有繼續鬥嘴,因為一個女童的聲音在虛空間響起。
“石猿王、骨翅王、天狐王、赤蛇王、熾鼠王。
靈器已出,統統給老孃上!”
明明是女童的聲音,言語卻異常的老氣橫秋。
五位妖王聞言,盡數頷首,妖氣登時招搖如山,拔地而起。
前四位妖王,特點鮮明,唯有最後一位熾鼠王,血脈特徵不顯,乃是頭角崢嶸的童子模樣。
若非其名號,為熾鼠,外人難以看出其跟腳,乃是熾金鼠得道。
城牆上。
季楷看著郊外騰起的五道妖氣狼煙,知道決戰時刻已經來臨。
五位妖王聯袂破空而來,回應的卻只有四道法象氣息。
這最後的缺口,究竟誰來補?
季楷思忖間,城內平地起驚雷的另一處地方,一股龐大的靈壓後發,同樣不遜色於第一股的炎獸斬魂刀。
“這個方位是...城隍廟!”
季楷眸光微微一斂。
城隍廟,乃是香火匯聚之地。
龐歸真在黑山縣時,便曾用山君供奉前的香灰鎮壓黑煞僵這類邪物。
鎮撫司的靈植夫也曾用香灰犒賞山野精怪,這香灰便是來自南陽郡城隍廟。
香灰中的力量便是香火,這類百姓上香供奉,信念所凝之物,往往有著神異效用。
正如眼下,從城隍廟飛出之物,充斥著濃郁的香火之力,有著煌煌正氣,即便隔著老遠,也讓季楷的金煞僵避之如蛇蠍。
“又是一件上品靈器。”
季楷抬頭看去,只見一方雪白的四方印鑑落入李太守的法象手中。
接住印鑑後,太守的法象猛然顫抖起來,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印鑑的神力,漲紅了臉,才托住了印鑑。
“難不成上品靈器都如此難催動?
就連法象境界巔峰的武者也需傾盡全力?”
季楷訝然。
“主上有所不知。
青靈剛剛沒有說全,這兩件靈器,都有些特殊。
並非一般的煉器手段打造而成。
而是朝廷以特殊手段供養出的屬地靈器。”
塗蘇兒道。
“屬地靈器?”
塗蘇兒微微頷首,看著那方在李太守手中不斷膨脹,替換了月輪的玉色大印,繼續道:
“所謂屬地靈器,乃是以朝廷治地內百姓生靈之力供奉而成。
孫都尉剛剛所使的炎獸斬魂刀,深埋煉兵池下,其本源,乃是一尊上古炎獸之骨。
至於李太守如今請出的四宇方天印,本源則是一塊靈品山珍玉石,寶相玉。
盡是以生靈為熔爐,心念為造化,鍛造而出。”
“生靈為熔爐,心念為造化。
這便是朝廷的手段?”
季楷幽幽道。
他理解塗蘇兒話中的意思,生靈為熔爐,心念為造化,有一種方法,便是製造傳說,讓人信以為真。
好比將寶相玉雕琢成一方印鑑,放在城隍廟的神像手中,並且傳播此物便是城隍的寶物。
百姓參拜時,信以為真,生靈的香火信念,落在印鑑上。
日子一久,鍛假為真,便真的供養出了一方至寶來。
當然,這個過程,並不會如季楷想的這麼簡單,朝廷定然在其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