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如同永無止境的噩夢,沖刷著朱竹清的意識。每一次被浪頭拍入水下,都彷彿要被拖入永恆的黑暗。佐助的身體越來越沉,如同冰冷的鉛塊,全靠她一隻手死死拽著,另一隻手則機械地划水,對抗著湍急的暗流。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洶湧的水聲變得沉悶,河道開始變得寬闊起來,水流也詭異地平緩了一些。但河水卻變得更加渾濁,帶著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腥甜和淤泥腐敗的氣息。
兩岸不再是陡峭的崖壁,而是低矮、溼滑、覆蓋著厚厚墨綠色苔蘚的泥灘,泥灘後是黑壓壓、不見天日的茂密叢林,散發著原始而危險的氣息。
這裡已經遠離了灰石鎮的範圍,進入了星斗大森林更深處,也是人跡罕至的支流區域。
朱竹清精疲力竭,肺部像要炸開,冰冷的河水帶走太多體溫,她的四肢開始麻木。佐助的氣息更是微弱得幾乎斷絕,左眼處不再流血,但乾涸的血痂混合著紫黑色的痕跡,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
“不能...死在這裡...”朱竹清牙齒打顫,視線模糊地掃視著黑黢黢的河岸。
眼下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上岸!否則繼續泡下去,兩人都得凍死、淹死!
她咬破舌尖,劇烈的刺痛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她仔細確認了一番水流流向,避開幾處危險的漩渦,奮力拖著佐助,朝著左岸一處相對平緩、被幾塊巨大黑石半掩著的泥灘掙扎過去。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河底的淤泥深可及膝,散發著惡臭。當她終於連滾帶爬地將佐助拖上溼冷的泥灘時,幾乎虛脫地癱倒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胸腔處火辣辣地疼。
冰冷的夜風吹過溼透的身體,帶來刺骨的寒意。朱竹清打了個寒顫,掙扎著坐起。她必須儘快處理兩人的傷口,並且生火取暖,否則就算不被追兵殺死,也會凍死在這荒灘上。
她看向昏迷的佐助。此刻佐助臉色灰敗,嘴唇青紫,左肩被審判所刺劍劃開的傷口被河水泡得發白翻卷,隱隱有潰爛的跡象。最可怕的是他體內,朱竹清能清楚感知到那股冰火對沖、混雜著劇毒的混亂力量依舊在肆虐,如同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還真是麻煩啊...”朱竹清低罵一聲,眼中神色有些複雜。
恨他?怕他?但現在,他是她唯一的“同伴”,是她對抗追兵和這片絕地的唯一武器。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她撕下自己破爛衣襟相對乾淨的內襯,用冰冷的河水勉強清洗了一下佐助左肩的傷口,又將自己身上那包從旅店屍體上搜刮的劣質傷藥胡亂撒了上去。藥粉刺激得傷口周圍的肌肉一陣抽搐,佐助在昏迷中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做完這些,朱竹清已經耗盡了力氣。她靠在冰冷的黑石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黑暗的叢林如同蟄伏的巨獸,寂靜中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不知名野獸的低吼,更添幾分恐怖。
突然,她鼻尖微動,一股極其熟悉的、淡淡的甜腥氣鑽入鼻腔!這氣味...和枯木長老的碧磷蛇毒、還有老藥師破屋裡那“千幻腐心瘴”同源!雖然很淡,但在這充斥著腐爛淤泥氣息的河邊,依舊被她的幽冥靈貓武魂敏銳地捕捉到了!
朱竹清汗毛倒豎!難道審判所的“水鬼”小隊這麼快就追來了?!還是...朱家的高手?!
她瞬間繃緊身體,強撐著站起來,指尖魂力微凝,警惕地望向氣味傳來的方向——河灘上游不遠處的叢林邊緣。
那裡,幾塊巨大的、佈滿苔蘚和藤蔓的亂石堆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黑黢黢的洞口。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腥氣息,正是從洞內飄散出來的。
不是人!
朱竹清瞬間判斷。如果是魂師靠近,氣息不會這麼微弱且固定。這像是一個...毒物的巢穴?或者...某種劇毒植物?
她心中警鈴大作。在星斗森林,劇毒之物往往比強大的魂獸更致命,因為它們無聲無息。她和佐助現在重傷虛弱,隨便一點毒氣都能要命!
眼下這裡絕非久留之地,必須離開!
她剛想轉身去拖佐助,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佐助那隻緊閉的左眼!眼瞼下,那妖異的紫芒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彷彿...被那洞中飄出的毒氣所吸引?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瞬間劃過朱竹清的腦海!
枯木長老臨死前的話,還有佐助左眼對劇毒那詭異的吞噬能力...還有此刻紫芒那微弱的悸動...
這洞裡,或許有能暫時壓制他體內反噬、甚至...補充他力量的東西?劇毒,對他而言,可能不再是純粹的致命物,而是...續命的毒藥?
這個認知讓她不寒而慄,卻又在絕境中點燃了一絲扭曲的希望之火。
追兵隨時會順流而下,她和佐助的狀態根本跑不遠。眼前這片河灘無遮無攔,就是活靶子。而那個散發著毒氣的洞穴...雖然危險,但或許能提供暫時的隱蔽?甚至...一線生機?
朱竹清的心臟狂跳起來。她看著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佐助,又看向那個如同毒蛇張口的黑暗洞穴。恐懼和瘋狂的賭性在她眼中交織。
“混蛋...你最好...別被毒死...”朱竹青咬著牙,低語了一句,彷彿在說服自己。隨即,她不再猶豫,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再次拖起佐助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朝著那散發著致命甜腥氣息的黑暗洞穴,挪了過去。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每一步都離那未知的危險更近一分。洞穴口藤蔓低垂,如同怪物的觸鬚。濃烈的腥甜氣息撲面而來,帶著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朱竹清在洞口停下,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帶著毒氣的空氣,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拖著佐助,彎腰鑽進了那片象徵著死亡,也可能蘊藏著唯一生機的——黑暗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