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臺上，小醫仙長長的睫毛顫動著。
像初春枝頭剛抽芽的嫩葉，帶著怯生生的試探。
她眼皮重得像墜了鉛，費了好大力氣才掀開一條縫。
起初眸子裡蒙著層水汽般的茫然，映著洞穴頂部斑駁晃動的光影，像極了她此刻混沌的思緒。
過了好幾秒，視線才慢慢聚焦。
最先撞進眼裡的，是不遠處盤膝而坐的那道黑色身影。
少年看著年歲不大，側臉線條卻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冷硬。
眼睫垂下時在眼瞼投下片淺淺的陰影。
周身縈繞著的氣息雖偏冷，卻奇異地不讓人覺得疏離。
就是他。
記憶像被捅破的蜜罐，瞬間湧得滿溢。
在自己最絕望、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刻。
這個少年如同天降般出現，一腳就踢爆了那恐怖的巖甲蜥…
腹部的劇痛也跟著記憶一起甦醒，尖銳得讓她倒吸口涼氣。
她下意識想抬手去摸，卻發現原本破損染血的衣物已被細心整理過。
傷口處纏著乾淨的布條，傳來穩穩的緊繃感。
雖還疼得鑽心，卻再沒有鮮血汩汩湧出的恐慌。
體內甚至有股溫溫的能量，在慢慢遊走。
像冬日裡的暖陽，一點點滋養著她虛弱的身體。
是他救了自己，還…處理了傷口？
小醫仙蒼白的臉頰“騰”地泛起層粉暈。
連耳根都悄悄紅了。
她雖常年跟著傭兵跑，比尋常姑娘懂事早。
卻也清楚傷口的位置有多私密。
可此刻心裡，只有羞，沒有憤。
反倒被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濃濃的感激填得滿滿的。
像揣了塊溫軟的棉花。
她咬著唇想坐起來，剛動了下就牽扯到傷口。
疼得她“唔”了聲，聲音裡帶著沒忍住的委屈。
林辰立刻睜開眼。
目光落在她身上時，那點冰冷瞬間化了些，語氣雖平穩卻藏著關切：
“別亂動，傷口剛止血。”
他的聲音清清淡淡的。
卻像只溫暖的手，輕輕按住了她慌亂的心跳，讓她莫名就安了心。
小醫仙乖乖不動了，只是側過頭望著他。
聲音因為虛弱軟得像棉花糖：
“多…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話出口才想起對方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又慌忙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
林辰看她這副侷促的樣子，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
微微皺眉開口：
“叫我林辰就好，不用叫大人。”
他對這些虛禮向來不感冒。
尤其對著眼前這個小姑娘，更覺得生分。
“林…林辰？”
小醫仙猛地抬頭。
眼裡閃過絲驚訝：
這位實力恐怖的少年，名字竟這麼溫和。
她連忙點頭，聲音細若蚊吟：
“是，林辰公子。”
“我叫小醫仙，是青山鎮萬藥齋的學徒…”
“這次真的…真的多謝你了…”
說到最後，想起那些慘死的傭兵。
明媚的眸子蒙上層水汽，長長的睫毛像沾了露的蝶翼，輕輕顫抖著。
“怎麼回事？”
林辰開口。
他大概能猜到幾分，卻還是想聽聽她的說法。
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眶上時，又柔和了些。
小醫仙吸了吸鼻子。
聲音帶著哭腔低低講述起來。
她隨臨時傭兵小隊入山採藥，隊裡有兩個狼頭傭兵團的人。
他們意外發現株極珍稀的“三色幽蘭”。
守護魔獸正是那頭三階巖甲蜥。
本說好合力引開魔獸再採藥。
可關鍵時刻，那兩人突然反水，搶走藥材不說，還故意把魔獸引向其他人。
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
“他們怎麼能這樣…”
小醫仙說著說著就帶了哭腔。
肩膀微微發抖：
“幾位大哥為了掩護我，被那畜生…”
話沒說完就被哽咽堵了回去。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滾。
林辰靜靜聽著，指尖在膝頭輕輕點了點。
弱肉強食、背信棄義，在這魔獸山脈不算新鮮事。
可聽到“狼頭傭兵團”時，他眼底還是掠過絲冷意。
看來這麻煩，是非清不可了。
畢竟動了他看上的人，那就是惹了他的麻煩！
他看著少女哭得通紅的眼睛，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心裡那點因殺戮而起的戾氣淡了不少，難得多說了句：
“弱肉強食是常事，但想活下去。”
“要麼變強，要麼…得學會保護自己。”
話出口又覺得太硬，輕聲安慰：
“至少現在不用怕，有我在。”
小醫仙抬起淚眼望著他。
少年的臉龐在洞穴光影裡顯得格外清晰。
雖依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異常認真。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心裡那點恐慌竟真的淡了。
這個少年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
卻像座可靠的山，讓人莫名覺得安心。
氣氛一時靜了下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洞，小醫仙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羞澀。
尤其想到對方可能碰過自己的傷口。
臉頰燙得能煎雞蛋，悄悄拉高了衣領，眼神飄忽地落在地上的石子上，怎麼也不敢再看林辰。
林辰把她的小動作全看在眼裡。
不過現在她還不大，他倒是沒有興趣。
移開視線：
“你在這歇著，我修煉會兒。等你好點，我送你出去。”
“嗯…”
小醫仙的聲音細得像絲線。
林辰走到洞穴中央，拿出那對鷹之翼骨翅卷軸：
“轟！”
靈魂力量緩緩侵入的瞬間，一股龐大的資訊流夾雜著尖銳的鷹啼猛地衝進腦海！
無數關於能量運轉、翅膀凝聚、飛行技巧的玄奧法訣湧現。
還有一股狂暴的飛行魔獸殘魂試圖反噬！
換了尋常修煉者，單是抵禦殘魂就得耗盡心神。
可林辰靈魂力量本就強悍，又有冥河傳承護持。
心念微動，那絲殘魂就像冰雪遇驕陽。
瞬間發出淒厲慘叫，被絞得粉碎！
不過片刻，林辰背後鬥氣湧動。
一對完全由暗紅色鬥氣凝聚而成、略顯虛幻的鷹翼驟然展開！
翼展近兩米，邊緣鋒利。
扇動間帶起低沉的風雷聲，洞穴裡頓時氣流翻滾！
“這就…成了？”
小醫仙驚得瞪圓了眼睛。
小嘴微微張著。
飛行鬥技，這麼會兒就掌握了？
這哪是天才，簡直是怪物…
可她看著那對翅膀，心裡竟有點莫名的期待。
林辰感受了下這對“紫雲翼”，微微點頭。
速度不錯，靈活性也夠，鬥王之前夠用了。
他散去翅膀，走回小醫仙身邊。
語氣自然了些：
“能走嗎？”
小醫仙試著動了動。
腹部的疼讓她蹙緊了眉，搖搖頭，眼裡帶著點不好意思。
林辰沒多說，彎腰就用公主抱的姿勢把她抱起。
入手的重量很輕，讓他下意識收了收手臂，聲音放柔了些：
“抱緊。”
小醫仙驚呼一聲。
下意識伸手環住他的脖頸，整個人瞬間被少年身上清冽又強大的氣息包裹。
他的懷抱很穩，帶著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可她還是緊張得心跳如鼓，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把臉埋得低低的，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根本不敢抬頭。
林辰展開紫雲翼，抱著她衝出洞穴。
向著魔獸山脈內圍飛去。
他沒打算立刻送她回去。
內圍的高階魔獸才是目標。
而且…帶著這個懂藥材的小丫頭，似乎也不錯……
接下來的日子，林辰就帶著小醫仙在內圍活動。
他負責獵殺魔獸、吞噬精華，每次回來總會順手帶些她可能用得上的草藥。
小醫仙則拖著初愈的身體，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採集藥材。
她醫術天賦極高，總能找到些稀有的好東西。
晚上的時候，她會用林辰獵來的魔獸肉。
配上採來的香料，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氣能飄出老遠。
林辰雖話不多，卻總會把烤得最嫩的部分留給她。
看著她小口小口吃得香甜，眼底會漾開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兩人之間漸漸有了種奇異的默契。
林辰話依舊不多，卻會在她爬坡時伸手扶一把。
會在她採藥時默默守在不遠處警戒。
小醫仙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看向林辰的目光裡，除了感激和敬畏。
還多了些朦朧的、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
像春日裡悄悄發芽的藤蔓，慢慢纏繞上心尖。
他們在一處花香鳥語、有清澈小溪的山谷暫居下來。
這裡安全，風景也好，溪水潺潺，花香陣陣。
林辰的修為，在瘋狂殺戮下穩步提升。
很快就到了鬥靈八星巔峰！
而他對血海無邊這門無上神通的感悟，也越來越深！
他盤膝坐在溪邊，周身瀰漫著濃郁得幾乎化不開的血色煞氣！
無數被他殺戮的魔獸、還有之前加列家族那些人的殘魂怨念。
彷彿被牽引著，在他意識海中咆哮、掙扎！
尋常人早被這恐怖的殺戮意念逼瘋。
可林辰的靈魂如磐石般堅定，冷靜地觀察、體悟著一切。
“血海無邊…不止是能量積累…”
他喃喃自語。
“核心是殺戮意志的凝聚與昇華…”
眼中血芒暴漲！
“以無盡殺戮鑄就無上殺意！”
“以眾生怨念痛苦為養料！”
“靈魂為基，意志為引，凝練…血海之種！”
他福至心靈，不再執著於修為的限制！
原本修煉門檻是鬥尊，後來在他的感悟下降到了鬥王。
如今在他悟透了殺戮核心後，已經可以嘗試入門！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本身也算是天才！
“轟！”
全力引導龐大純粹的殺戮意志與吞噬來的靈魂力量。
向著靈魂深處瘋狂壓縮、凝聚！
這個過程痛苦又危險。
靈魂像要被撕裂般劇痛！
但他意志如鐵，咬牙堅持！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靈魂本源最深處。
翻騰的血色煞氣與無數殘魂怨念被壓縮到極致。
最終…凝聚成一枚極其微小、卻彷彿藏著無邊血海的血色泉眼！
泉眼一成，林辰周身瀰漫的恐怖煞氣瞬間像找到了歸宿。
瘋狂湧入其中！
他原本因殺戮過多而略顯暴戾的氣息。
瞬間變得內斂深沉，反倒更讓人膽寒！
血海無邊，成功入門！！！
雖只是一眼微小的血泉，離真正的無邊血海還遠。
但這意味著他真正踏入了這門無上神通的門檻！
從此，他可透過不斷殺戮。
將生靈的怨念、痛苦、靈魂全部融入血泉，讓它慢慢壯大，最終演化血海！
隨著神通入門，境界的桎梏也鬆動了。
血色泉眼微微旋轉，反哺出一股精純無比的能量！
鬥靈九星！
水到渠成！
林辰睜開眼，眼底深邃的血色漩渦緩緩平息。
他感受著體內愈發磅礴的力量，還有靈魂深處那枚安靜卻藏著恐怖力量的血色泉眼，滿意地點點頭。
該走了。
他起身去找小醫仙。
見她正蹲在溪邊，小心翼翼地把採來的藥材攤在石頭上晾曬。
陽光灑在她髮梢，鍍上層柔和的金邊。
畫面安靜又美好。
“我們要走了。”
他走到她身邊，聲音比平時柔和些。
小醫仙的動作頓了下，手裡的藥材差點掉了。
她低下頭，掩去眼裡的失落，輕輕“嗯”了聲。
她早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跟著他的。
看到這一幕的林辰，唇角卻是微微上翹：
“先去趟青山鎮，辦點事。”
看向她時，眼裡的冷意淡了不少：
“順便送你回去。”
小醫仙猛地抬頭，眼裡閃過絲驚喜。
隨即又想起什麼，臉色微微發白，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口。
林辰大概猜到她在想什麼，沒多解釋：
“嗤！”
只是展開暗紅色的紫雲翼。
這次，小醫仙沒等他開口，就主動走上前。
輕輕抱住他的腰，把臉頰貼在他堅實的後背上。
布料下傳來的溫度，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耳根依舊泛紅，卻不再像最初那般手足無措，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轟！”
長翼一振，兩人沖天而起。
向著青山鎮飛去。
飛躍山林時，下方熟悉的景象讓小醫仙漸漸放鬆下來。
她指著遠處一片燈火集中的營地，聲音帶著點緊張：
“那裡…就是狼頭傭兵團的駐地…”
林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方向一轉，直撲那片營地！
此刻，狼頭傭兵團駐地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團長穆蛇正在大廳和手下暢飲，慶祝這次賺了大錢。
他兒子穆力也在，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半點沒有害死同伴的愧疚。
突然，一名傭兵連滾帶爬地衝進大廳。
臉色慘白：
“團…團長！天上！天上有東西飛過來了！”
“慌什麼！難道是飛行魔獸？”
穆蛇皺眉喝罵著。
帶著眾人衝出大廳。
夜空中，一道背生暗紅雙翼的身影正以恐怖的速度俯衝而下！
他懷中，似乎還抱著個白衣少女！
“鬥…鬥王強者？！”
穆蛇駭然失色。
能鬥氣化翼的，至少是鬥王！這種強者怎麼會來他們這小地方？
可那身影，並沒釋放鬥王級別的威壓：
“轟！！！”
下一刻，身影像隕石般轟然落在駐地廣場中央。
地面被砸出細密裂紋，煙塵瀰漫。
煙塵散去，露出張冷峻的少年面龐。
還有他懷中那個他們再熟悉不過的白衣少女？
小醫仙！
“是…是你？！”
穆力一眼就認出了小醫仙。
臉色瞬間大變：
“你居然沒死？！”
穆蛇也是瞳孔驟縮。
心裡升起強烈的不安。
他強作鎮定，拱手道：
“不知這位公子駕臨我狼頭傭兵團，有何貴幹？”
“若是手下人有得罪…”
林辰輕輕放下小醫仙，下意識伸手扶了她一把。
目光像淬了冰，掃過穆力父子和他們身後那群驚疑不定的傭兵。
他緩緩抬手，指向穆力父子。
聲音不大，卻像死神的鐮刀，清晰地劈進每個人耳中：
“我來，收債。”
“狼頭傭兵團，今日，除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