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迅速瞥了趙姬旁邊的嫪毐一眼，然後打了個手勢。
嫪毐領會其意，輕咳兩聲說道：“娘娘，我們立刻就座，別讓陳鳴難堪。”
趙姬笑了笑：“好啦，不開玩笑了，帶我去座位上。”
離開邯鄲多年，她已經忘記了故鄉舞蹈的模樣，今天竟然有機會重溫。
趙姬坐到高臺主座上，其餘人坐在下方，陳鳴在左側，嫪毐在右側，兩人相隔不遠。
陳鳴拍拍手，對掌櫃的直接說：“讓她們上臺。”
掌櫃的點頭，給手下使了個眼色。
隨即，兩個穿紅裙的女子，腳踩無跟小鞋走上臺，對趙姬恭恭敬敬行禮，又分別向陳鳴和嫪毐行禮。
趙姬笑著說道：“別那麼客氣，看到邯鄲的鄉親，本宮特別高興。”
“現在就開始，讓本宮看看，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邯鄲城的舞技提升了多少。”
“只要讓本宮滿意，重重獎賞。”
兩人點頭，隨著鼓瑟聲響起，她們開始了雙人舞表演。
裙襬飛舞，步伐輕快，舞姿優美。
趙姬看得非常專注，始終面帶微笑，還不時點頭稱讚。
看到趙姬滿意，陳鳴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放鬆下來，對前面的嫪毐低聲說。
“嫪毐大人，結束後能否聚一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嫪毐表情複雜，顯得心事重重。
“說實話，我這次來，也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陳鳴大人的幫助，等會兒再談。”
隨著時間的流逝，舞姬們陸續上臺表演。
趙姬對每位舞姬都表示滿意，並且給予了豐厚的獎賞。
演出即將結束，最後壓軸登場的無疑是妃雪閣的雪音，她已經是鳳棲閣的頭號舞姬。
雪音身穿深藍繡花裙，頭戴水晶髮飾，耳朵上掛著白玉耳環，宛如仙女般上臺。
她的美貌和端莊遠超趙姬，那超凡脫俗的氣質令人著迷，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雪音一上臺，嫪毐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心神早已不知所蹤。
陳鳴感到情況不妙，急忙瞥了一眼趙姬。
趙姬此時正緊皺眉頭，滿臉不悅地盯著嫪毐。
趙姬也是女性，哪個女效能容忍自己的人對別的女性眉來眼去？
大多數女性都會嫉妒，無法忍受別人比自己更美、更出色。
權勢極大的趙姬，是這類女性的典型。
陳鳴深感懊悔，如果早知後果，就不該讓雪音上臺。
他忽略了紅顏禍水這個道理。
“咳咳咳……”
”陳鳴劇烈咳嗽了兩聲，向趙姬拱手說：“太后娘娘，現在時間已晚。”
“早點回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閒言閒語，下次再來欣賞舞蹈吧。”
趙姬剛想說話，嫪毐卻急不可耐地插嘴：“陳鳴大人，現在天色還早，不急於這一時。”
“舞者已經上臺，應該讓她完成舞蹈。”
陳鳴心中極度憤怒，對這個不知變通的嫪毐咬牙切齒。
這個蠢貨完全不懂察言觀色，他是怎麼獲得趙姬的歡心的？
他想找死，別拉著我陪葬。
“咳咳咳……”
陳鳴連咳兩聲，直接說：“嫪毐大人，太后娘娘顯然不適，必須立刻送她回宮，娘娘的健康要緊。”
嫪毐聽到這話，終於將視線從雪音身上挪開，轉頭看向趙姬，身體不由一顫，幾乎跳了起來。
趙姬正用充滿怨恨且複雜的目光冷冷地瞪著他。
嫪毐立刻行禮：“娘娘不適，嫪毐疏忽了，請娘娘恕罪！”
“快去準備車馬，送娘娘回宮！”
“不用了。”
趙姬冷笑一聲，目光轉向雪音，淡淡地說。
“嫪毐說得對，既然雪音姑娘已到，那就開始吧，別讓本宮失望。”
陳鳴深深嘆氣，對雪音低聲說：“雪音姑娘，開始吧。”
“嗯。”
雪音表情複雜，但最終還是點頭。
音樂響起，雪音衣袂飄飄，隨著節拍起舞。
她的舞姿優美，充滿韻味，形神兼備，宛如仙女下凡，遠超之前的表演。
儘管舞姿迷人，但陳鳴無心欣賞。
他暗中觀察趙姬的神色，趙姬卻始終面無表情，讓人難以揣摩她的想法。
嫪毐這個廢物，自從被趙姬瞪過，就再也不敢直視雪音，一直低頭坐著，不敢動彈。
音樂停止，雪音的舞蹈也結束。
她向趙姬微微點頭，行了一禮，又向陳鳴和嫪毐各施一禮。
雪音的表現完美無瑕，趙姬即便想要挑剔，也找不到藉口。
陳鳴對雪音揮了揮手，平靜地說：“雪音，你舞跳得很好，下去吧，娘娘也該回宮了。”
“諾。”
雪音立刻明白，轉身離開。
“停下！”
趙姬大聲叫住雪音。
語氣平淡，情緒不明。
趙姬即將發難，陳鳴心中暗罵糟糕。
他此刻只想將嫪毐這個傻子剝皮拆骨，一切都是他的錯。
還有趙姬這個善妒的女人，都不是省事的貨色，簡直天生一對。
陳鳴決定先發制人，立刻起身，對趙姬行禮道。
“太后娘娘恕罪，雪音舞藝欠佳，破壞了娘娘的興致，之後，陳鳴必定嚴懲她。”
“哈哈哈……”
趙姬輕笑，目光玩味地看著陳鳴：“陳鳴大人誤會了，雪音姑娘舞藝高超，甚至不輸給本宮當年。”
“她的表演令本宮感觸良多，怎麼可能責罰，本宮打算重重賞賜她。”
陳鳴眉頭緊鎖，直言不諱：“太后娘娘打算給她什麼賞賜？”
\t“本宮非常喜愛這位雪音姑娘，打算讓她隨我入宮，成為我的專屬舞女，陳鳴大人覺得如何？”
\t這個賞賜簡直如同死刑，陳鳴立刻回應。
“雪音只是個普通女子，帶入王宮聖地不合適，請太后娘娘重新考慮！”
\t雪音也急忙說：“我身份低微，無法勝任此職，請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t嫪毐也出來反對：“趙…太后娘娘，此事實在不合適。”
\t“閉嘴！”
\t趙姬瞪了他一眼，嚴厲地說：“本宮何時讓你說話，這裡沒你插嘴的份！”
嫪毐縮了縮身子，低下頭不再吭聲。
趙姬喝止嫪毐後，轉頭看向陳鳴，語氣平靜地說。
“陳鳴大人，我本就是舞姬，哪有卑微之分？”
“你莫非對雪音姑娘有所留戀？”
“不必擔心，宮中不乏才藝出眾且美貌的舞姬，我回去後，會送你二十名作為補償。”
趙姬顯然有意作對，堅決不會放過雪音。
陳鳴深深吸氣，再次向趙姬行禮：“太后娘娘，您也是邯鄲的舞姬出身，應當理解同鄉的困境。”
“她們地位低微，生活毫無保障，權貴和商人將她們視為商品，任意交易。”
“你應該能夠體會這種無法自主的境遇。”
“她們沒有其他奢求，僅僅希望能找到一個稱心的伴侶，過上平靜的生活，不干擾任何人，也不被打擾。”
“王宮複雜危險，請太后娘娘看在同鄉的份上，不要再對她造成困擾。”
陳鳴用充滿情感的話語確實打動了趙姬，因為她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歷，她最能理解這種感受。
當年呂不韋和秦異人這兩個負心漢，就是這樣對待她的。
趙姬輕輕嘆息，然後說道：“算了，來人，賞賜雪音姑娘黃金五百兩，絲綢百匹。”
陳鳴和雪音一起向趙姬叩首：“感謝太后娘娘的賞賜！”
“陳鳴大人不必過於拘禮。”
趙姬又轉向陳鳴，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看起來對他很感興趣。
陳鳴感到一陣寒意，身體不由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
趙姬平靜地說：“陳鳴大人年紀輕輕，卻懂得關心他人，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舞姬也能體諒，真讓人感到欣慰。”
“有空就到王宮來，我這裡的舞姬雖不及雪音姑娘，但她們的舞技也頗高一籌，相信你會喜歡的。”
趙姬的話已經非常明確了，陳鳴感到雞皮疙瘩更多了。
“咳咳……”
嫪毐輕咳了幾聲。
趙姬轉頭，面無表情地瞪了他一眼，說：“不舒服就趕緊回去。”
嫪毐忙說：“沒，沒事，只是喝酒嗆到了。”
雪音和陳鳴對視，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們心想，這兩人的關係真是奇特，嫪毐雖然看起來笨拙，卻也能得到趙姬的青睞。
……
夜色已深，趙姬即將返回宮中。
嫪毐以處理後續事務為由留下，陳鳴則帶他去鳳棲閣頂閣的房間。
嫪毐坐下後，直接問陳鳴：“陳鳴大人，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商量？”
陳鳴揮了揮手：“嫪毐大人，先說說你的情況。”
嫪毐嘆了口氣：“大人不知，我現在已經是十八等大庶長。”
“太后娘娘本打算年末封我為官內候，但呂不韋相國不同意。”
“而且百官都看不起我宦官的身份，堅決反對，這個事情只能放棄。”
陳鳴嘴角微微抽動，心中十分無語。
他自己也極其反對這個人封候。
你這樣一個毫無功績，只會依賴他人的廢物，還想被封為候……做夢去吧。
關內候，爵位高達十九等，比陳鳴這個秦國司馬高出三等。
今後陳鳴見到他，必須稱呼為君候，並且行叩首之禮。
陳鳴嘆了口氣，他本就不知道如何與嫪毐提出請求，嫪毐卻主動提出了條件，這正合他意。
嫪毐從此欠一個大人情，未來他定能用到這份情誼。
陳鳴摸著下巴，假意猶豫：“嫪毐大人，這件事確實棘手。”
“呂相國和百官都已表態，我不過是個小司馬，又能說什麼？”
“何況我隸屬呂相國，不可能公開反對他。”
嫪毐立刻向陳鳴一拜，堅決地說：“陳鳴大人智慧過人，還請大人教我。”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將厚禮相報。”
“若陳鳴大人能幫助我實現願望，從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陳鳴輕蔑地撇了撇嘴，我相信你的話才怪，到時候時不把自己一腳踢開，就感激不盡。
“嫪毐大人過譽了，陳鳴願意盡綿薄之力。”
“但願嫪毐大人發達後，不要忘記陳鳴，關鍵時刻能伸出援手。”
聽到陳鳴這番話，嫪毐大喜：‘這麼說，陳鳴大人願意幫助我？”
他突然起身，向陳鳴行叩拜之禮：‘嫪毐在此，感謝陳鳴大人！
“別急著謝我，我只能提供些不成熟的建議，能否成功，最終還要看你自己。”
嫪毐清楚，儘管陳鳴的官職和權力不大，但智謀卓越，有他協助，自己離封侯又近了一步。
嫪毐說：“陳鳴大人，你願意給我出謀劃策，我已經十分滿意了。”
“無論要求我做什麼，我都會堅決執行。”
嫪毐重重拍著胸脯保證。
陳鳴邊給自己倒水邊直言：“嫪毐大人，如果你想封侯，目前來說最大的阻礙是什麼？”
嫪毐試著回答：“是呂相國大人？”
“不是。”陳鳴搖頭否定。
“直接說吧，即使你被封為關內侯，在那個位置上也堅持不了多久，只會是縣花一現。”
嫪毐困惑地問：“大人請指教。”
“唉……”
陳鳴嘆了口氣，喝了一口水：“大人的封號和爵位都是名義上的，沒有實質價值。”
“就像大王，他表面上是秦國的君主，但實際掌控秦國的是相國大人。”
“在這個世界上，表象都是暫時的，只有權力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你在朝堂之上沒有勢力基礎，因此想要封侯，無人會公開支援你。”
“太后雖然地位崇高，權勢極大，但她也不能隨心所欲，一手遮天，更不能操控文武百官的想法。”
陳鳴的洗腦顯然產生了效果。
嫪毐急忙追問：“先生，請指教，我該如何在朝堂上建立勢力，讓文武百官都服從我？”
陳鳴放下杯子，平靜地說：“在朝堂上建立勢力有兩個方法。”
“第一個方法，挑選親信，但你做不到，因為現在的官員安排和調動全由相國大人決定。”
嫪毐緊握雙拳，焦急地問：“陳鳴大人，第二個方法究竟是什麼？”
陳鳴微笑著，並未急於回答，而是慢慢悠悠地拿起水盅，給自己倒水，小聲叫道：“哎，沒水了。”
嫪毐立刻對外大吼：“快拿水來給陳鳴大人！”
很快，僕人提著水盅，步履悠閒地進來。
嫪毐上前，一把奪過水盅，快速走到陳鳴旁邊，為他細心地倒水。
“大人，那第二個方法呢？”
陳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斜靠在椅子上，抬頭望向嫪毐，輕聲說：“看明白了，這就是第二個方法。”
“你幫我倒水是因為你依賴我，你有所求於我。”
“你願意不擇手段地討好我，就像你討好太后那樣。”
“第二種策略是在朝堂中構建一個利益鏈，讓所有人都在這個鏈條上，而你是這個鏈條的最高點。”
“讓他們明白，如果鏈條斷裂，所有人都會掉下去，陷入無法挽回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