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招手握著那枚滾燙的,記載著滔天罪證的玉簡。
胸中,是前所未有的怒火。
但他並未被這股憤怒衝昏頭腦。
相反,他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清明。
他知道炎彰的身份。
他是火部代掌者,先天神祇,也是太乙金仙。
在天庭根基深厚,黨羽眾多。
尤其是在尚武的鬥部,雷部之中,都有著不錯的交情。
若是自己一個無根無基的光桿司令。
就這麼拿著證據找上門去。
對方極有可能,會狗急跳牆。
他甚至會聯合整個火部的神將,公然抗法,拒不認罪。
畢竟,證據可以是真的。
但只要他死不承認,一口咬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在沒有絕對力量壓制的情況下,事情就會陷入僵局。
屆時,場面將會變得極其難看。
他白招的威嚴掃地,司法天宮淪為笑柄。
這不是他想要的。
也不是那位高居九重天之上的昊天上帝想看到的。
否則,昊天大可親自出手。
一掌將炎彰拍死,何須設立他這個司法天宮。
他要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結果。
他要的,是審判!
是一場在所有仙神面前的審判。
一場公開公正的,無可辯駁的,彰顯天道威嚴的正義審判!
這也是天帝對他的考驗。
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犯了罪,就要付出代價!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有什麼背景!
白招冷靜地分析著。
如此滔天魔行,為何能以“天災”二字掩蓋過去?
當年負責勘察上報的仙官,必然是同謀!
此人,就是他撕開整個案件的突破口!
他閉上眼,神念再次沉入昊天金令。
他調取了三百年前,所有關於“蒼梧國”的文書記錄。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份由鬥部呈上的勘察報告。
報告的簽署者,是鬥部南斗六司中的一位星官——天梁星君。
此人與炎彰素有私交,時常一同飲宴。
突破口,找到了!
白招收起證據玉簡,臉上的殺意與怒火盡數斂去。
他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但他接下來的舉動,卻讓所有暗中關注著他的仙神,都大跌眼鏡。
他沒有返回司法天宮,更沒有怒氣衝衝地殺上火部神宮。
而是轉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徑直前往了與火部神宮,素來關係不睦的……
天庭水部!
……
天庭,水部神宮。
與火部的熾熱狂暴截然不同。
這裡,仙氣氤氳,水汽瀰漫。
到處都是流淌的清泉,與悅耳的叮咚水聲。
整個宮殿,都透著一股寧靜,清冷與肅穆。
水部如今的代掌者,乃是一位上古大神,水神共工的後裔血脈。
名為“天一真水神君”。
這位神君,修為同樣是深不可測的太乙金仙初期。
他性情沉穩,為人正直。
最是看不慣火部炎彰那等囂張跋扈,視規矩如無物的作風。
奈何水火不容,乃是天道至理。
雙方平日裡除了在凌霄殿上互相攻訐幾句。
私下裡,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今日,聽聞新晉的三界司法真君白招來訪。
天一真水神君的心中,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詫異。
他與這位風頭正勁的年輕真君,並無任何交情。
甚至,在此之前,連面都未曾見過一次。
對方此來,究竟意欲何為?
懷著一絲疑惑,他在自己的神君殿中,接見了白招。
沒有過多的寒暄。
白招在行過禮,落座之後,便直接開門見山。
他將那枚,從巡天鏡中拓印下來的證據玉簡。
輕輕放在了兩人之間的玉案之上,推了過去。
“神君,請看。”
天一真水神君帶著一絲好奇,將神念探入了玉簡之中。
下一瞬。
轟!
一股冰冷至極的殺意,從他身上轟然爆發!
整個水部神宮的溫度,彷彿都在這一刻,驟然下降到了冰點!
宮殿中流淌的泉水,甚至在瞬間凝結成了冰晶!
他那張常年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滔天的怒意!
“孽畜!此等行徑,與魔道何異!”
天一真水神君猛地抬頭。
一雙湛藍色的眼眸,死死-地盯著白招。
他聲音低沉,卻如同萬載寒冰一般冰冷。
“真君,將此物給本君看,是何用意?”
白招面對一位太乙金仙的怒火,卻依舊從容不迫。
他淡然一笑,端起侍女奉上的仙茶,輕輕呷了一口。
茶水微涼,帶著一股甘冽的氣息,正合他此刻的心境。
“神君與那炎彰,皆為天庭重臣,代掌一部。”
“然,水道與火道,自古不容。”
“火部勢大,行事霸道,平日裡在陛下面前,恐怕沒少擠兌你水部吧?”
他的話,說得風輕雲淡。
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天一真水神君的心事。
水部主靜,火部主戰。
在天庭初創,百廢待興的時期,戰將的地位,天然就比文臣水官要高。
這些年,他水部確實沒少受火部的閒氣。
白招放下茶杯,看著天一真水神君。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智慧光芒。
“我,並非是來請求神君出手相助。”
“炎彰之罪,我司法天宮,自會處置。”
“我只是想,三日之後,午時三刻。”
“當我持昊天金令,前往鬥部,緝拿當年為炎彰偽造文書的同謀——天梁星君之時……”
他的聲音頓了頓。
每一個字都說得極慢,極清晰。
“神君,可以‘恰好’率領一隊水部天兵。從南天門外,‘巡視’一番,操演水陣。”
他沒有把話說透。
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話,根本無需說透。
天一真水神君,瞬間就明白了白招的全部計劃!
這,是要借勢!
炎彰個人實力雖強。
但他最大的依仗,是整個火部,以及鬥部、雷部等盟友的支援。
白招的目標,是鬥部的天梁星君。
但緝拿的地點,卻是在鬥部神宮!
屆時,火部必定會收到訊息。
可就在他們準備馳援鬥部,向司法天宮施壓的時候。
他水部的大軍,卻“恰好”出現在了南天門外。
擺出了一副隨時準備“路過”火部神宮的架勢。
炎彰,就必須思考。
這是不是司法天宮與水部聯手,佈下的一個局?
他一旦離開火部神宮,水部會不會趁虛而入?
如此一來,就等於用他天一真水神君,牽制住了整個火部!
而失去了火部這個最大盟友的聲援。
鬥部那些神將,還會不會為了一個天梁星君,去得罪手持天帝令牌的司法真君?
答案,不言而喻。
好一招釜底抽薪,借力打力!
好一個驚人的連環計!
天一真水神君看著眼前這個笑容溫和的年輕人。
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
他發現,自己,以及天庭所有的神仙,都徹徹底底地,小看了這位新來的司法真君。
他的智慧,他的心機,他的手腕……
遠比他那金仙初期的修為,要可怕得多!
這是一個,天生的執棋者!
沉默了許久。
天一真水神君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那雙冰冷的眼眸中,升騰起了久違的昂揚戰意。
“好!”
“三日之後,午時三刻。本君,會親自去南天門外,操練一番水軍!”
他知道,這是一次投資。
他是在投資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司法真君。
也是在為他水部這麼多年的憋屈,出一口惡氣!
而這次投資的回報,或許會遠超他的想象。
白招,笑了。
他起身,對著天一真水神君,鄭重地行了一禮。
“那便,預祝神君,操演順利。”
他知道,他佈下的第一張網,已經成功撒出。
而他選定的第一個祭品……
火部副將,炎彰!
已經,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