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千里…
餓殍遍野…
易子而食…
想到那種末日景象，不僅僅是朱元璋，就連馬皇后和朱標都臉色蒼白寒涼。
二人從元末走來，親眼看到元百姓困苦的景象。
可比起元末，明末的景象顯得更為悽慘…
鬥米二兩？
十鬥為一石米，那一石糧就是二十兩！
大明現在，一兩銀子能買兩石糧啊！
“許易，大明真的會經歷那般殘酷的時節？”
朱標聲音在顫抖，如大病初癒，臉上看不到半點血色。
許易點頭，“大明之亡，實亡於天災人禍。”
悠悠的嘆息聲裡，夾雜著一股悵然。
男兒誰不喜歡大明，可大明的遺憾實在太多。
一個最有骨氣的朝代，卻藏著近代折斷華夏脊樑的隱患。
“小冰河期的氣候，加之三百年土地兼併，足夠把任何一個朝代推向覆滅。”
“這都還不算上皇帝無能，大明貪官遍地，以及朝廷黨爭…”
聲音戛然而止。
許易沒有繼續解釋這些，正如歷史不愛談“南明”。
南明的歷史實在“太治”血壓高。
內鬥就要亡國，亡國也要內鬥，看得實在窩火。
朱元璋他們想不到後世的事，無法感同身受。
可許易一個穿越者，站在歷史的巨人身上，看到的太多，也明白太深。
許易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先前的話題，“就拿土地兼併來說，歷朝歷代幾乎都是亡在土地二字上。”
“老朱你開國後，禁止功臣倚勢強佔官民田產，這確實遏制土地兼併，可分封諸王，朱家子弟大肆橫徵暴斂，霸佔良田。”
“比如大明後期的蜀王，王府佔成都平原七成地，軍田又佔兩成，民田就只剩一成。”
“大量土地被親王郡王、貪官、大地主幾方劃分，以至於吳中之民有田者十一，為人佃作者十九，自耕農不到一成。”
“……”。
朱元璋和朱標默默轉頭，死亡凝視著秦王晉王三位王爺。
這一盯，三人感覺小命沒了半條，惶恐低下頭。
“老朱你看他們有什麼用，五十步笑一百步？”
許易無力吐槽，“你自己乾的破事更多！”
“為了拉攏士紳，提倡士紳不納糧，大量地主為偷稅，將土地掛在有功名、或是告老還鄉的官員身上。”
“富者有田無稅、貧者負擔沉重，徭役賦稅全落在有部分田地的平民身上。”
“這些人無力承擔，要麼淪為佃農，甚至承受高達80%的地租剝削，要麼背井離鄉，成為流民。”
說著，許易給朱元璋念起了明末農民起義的歌謠。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
“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歡悅。”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吃他娘，著他娘，吃著不夠有闖王。”
“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
朱元璋臉色越發慘淡，拳頭咯咯作響，指尖扣著血肉生疼。
他就是農民起義當上皇帝的，哪能不明白這歌謠破壞力有多大。
不當差！不納糧！
百姓對官府和朝廷已經深惡痛絕，大明完全失去了民心。
恨？
他該恨誰？
朱元璋沉悶低著頭，死咬牙關不甘問了一句。
“難道我大明，就沒有有德之君或有識之士，站出來扭轉困局？”
這問題，把許易也給噎了一下。
“…其實，大明還是有許多…嗯，不錯的皇帝。”
“不過，你確定要聽？”
許易警惕瞥了眼老朱的頭髮，這麼大年紀，心臟萬一不好，這責任誰來承擔？
“繼續說！”
“咱不至於這般脆弱！”
朱元璋眼神如惡虎。
哪怕沒有好事，他也想知道大明後世之君的到底如何？
猶豫了一下，許易還是掏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待會老朱心臟扛不住，倒地抽搐，你倆記得就把這藥給他喂進去。”
“實在不行，那就宣佈太子即位吧，讓大明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馬皇后和朱標，“……”。
朱元璋臉黑得像鍋底一般，差點生撕了許易。
你個爛鳥嘴！
就這麼希望咱死是吧？
見許易臉色嚴峻，知道事態嚴肅，馬皇后還是將救心丸拿了過來。
許易略微思忖了一下，便開始給朱元璋說了起來。
“那咱們還是從第八位皇帝，圈地天子朱見深開始說吧…”
唰！
只這一句，朱元璋心隱隱在絞痛。
圈地天子？
皇帝自己搞土地兼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帝，他需要圈地嗎？
朱元璋惡狠狠瞪了朱棣一眼，聽到沒有，見字輩，是你子孫後代乾的混賬事！
朱棣嘴角抽搐，差點沒忍住，喊一聲“父皇”出來。
許易的聲音仍在繼續，“朱見深登基之初，對外成化犁庭，打擊女真勢力，對外重用賢臣，還有明君的影子…”
“然後怠政不上朝，設立皇莊，利用皇權巧取豪奪大肆圈地，使明朝皇帝成了歷史上最大的地主，土地兼併自此加劇。”
“不僅如此，他還寵幸宦官，設立傳奉官，不經吏部選拔等流程，直接由皇帝任命官員。”
“一國之君設傳奉官賣官鬻爵，也算曠古爍今。”
咳咳——
朱元璋被氣得有些接不上氣，直在咳嗽喘息。
馬皇后見狀連忙為他推背理氣。
“爛泥扶不上牆！”
“這般禍亂我大明，這樣的人，他怎麼能成為皇帝？”
皇帝賣官鬻爵。
皇帝圈地。
簡直千古奇聞！！
朱元璋氣得將到嘴的茶杯摔了個稀巴爛，“上一代皇帝，難不成眼瞎嗎？”
“……”許易差點沒接上一句“老朱你看人真準”。
因為朱見深的老爹，是那個號稱大明戰神的男人。
“老朱，我知道你氣，但你先彆氣。”
說著，許易臉色漸漸變得玩味古怪，“其實吧，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朱見深和萬貴妃的事…”
“萬貴妃是朱見深的奶媽，比他大十七歲，卻是他一生所愛。”
“為了她，朱見深將剛冊立一個月的皇后廢掉，傳聞哪怕萬貴妃殘害妃子皇嗣，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謂深情。”
“……”。朱棣無言，默默移到了朱標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