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是斗羅大陸著名的刷怪籠。
初次知道它的人總以為這裡的魂獸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霍雨浩在星斗大森林外圍向深處裡疾馳,憑他自身的身體素質是達不到這樣的速度的,索性在脫離了公爵府之後,系統不再拘泥於讓霍雨浩憑藉自己的實力生活,非必要的時候不出手幫助他,此刻霍雨浩在系統力量的加持下腳下生風,宛如神行太保。
【遇見人了以後還是要靠你自己的力量。】系統提醒,【不能讓別人發現。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霍雨浩點頭稱是。伊萊克斯住進霍雨浩的精神世界以後很少開口,他學了系統節省能量的法子,把能量壓縮起來,只留下了一個灰色的散發著霧氣的光球。
現在霍雨浩的精神世界裡正飄著兩個顏色形態各異的球狀能量體。
想到那個畫面,霍雨浩不禁回憶起系統從前給他講過的許多上古神話傳說,那些故事的開端總是有兩個不同“顏色”的人,往往是兄妹,因為在曠野中感到寂寞,所以甩籽造人,於是誕生了許多文明……
【首先,我們不是兄妹。其次,你這精神世界也不是曠野。】
霍雨浩想著想著不禁有些痴了,這時,系統的聲音幽幽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最後,你要撞上人了。】
霍雨浩一回神,卻覺得腳步霎時間變得異常沉重,上半身已經飄出,下半身卻來不及跟上,整個人向前倒去,險些要卡了個狗啃泥。
霍雨浩右手撐地,把身體翻過來,發出一聲痛呼,他的腿方才有系統力量加持,徒步近百里也絲毫不覺得疲憊,這時系統瞬間撤走力量,痛意頓時找上門來。
“嘶啊……”霍雨浩錘了兩下腿,他雙腿肌肉痠痛,連骨頭也隱隱作痛,筋肉麻木,拳頭捶打下去卻沒有反應,彷彿這腿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系統指揮道:【錘下膝蓋。】
霍雨浩把腿扳直,伸手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喊到:“不行!沒感覺!”
系統看著霍雨浩的小腿微不可查地抬了一下,雖然反應微弱,但確實仍然存在。
【另一邊。】
霍雨浩照著左腿又是一下。
這邊的反應要更強烈一些,系統滿意地點點頭。
【腿沒什麼問題。你平時走路的時候應該多注意一下步態,顯然你右側發力比較多,長此以往會導致你脊柱側彎、高低肩、骨盆傾斜……】
“謝謝!我的盆骨很好!”
霍雨浩氣不打一處來。系統說得好像它不用對他的現狀負責一樣,明明是他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把能量撤走才害他這樣的!
【噓!有人來了!】
霍雨浩聞言神情一肅,右手伸向腰後握住了白虎匕,凝神靜氣地聆聽著遠處傳來的動靜。
霍雨浩的武魂雖然沒給他帶來很好的修煉天賦先天魂力,所幸改善了他的精神世界同時增強了他的五感。
霍雨浩半閉起眼睛,聽起來遠處的來人似乎沒有刻意隱藏蹤跡。在這危機四伏的星斗大森林裡行動卻不隱藏蹤跡的,要麼是菜鳥,不知道要如何潛藏蹤跡,霍雨浩表情警惕,握著白虎匕的手更緊了幾分。
要麼是足夠自信,自信到了確信整片範圍內沒有能奈何自己的敵人!
【人類是沒有盆骨的。】
【什麼?】霍雨浩表情一變,他正如臨大敵,聽見系統出言提醒,下意識地以為來人身有殘疾。
【你剛才說盆骨。】系統接著說,【人類只有骨盆,那是一種由左右兩塊髖骨、一塊骶骨和一塊尾骨組成的特殊結構。】
【哈哈。】是伊萊克斯的聲音,【我好喜歡你。】
伊萊克斯說著“好喜歡你”語氣卻沒有半分起伏,連輕笑也只有兩聲,說話間十分克制。
霍雨浩被這麼一搗亂這下怎麼也提不起氣來了。
【系統你怎麼回事?】
霍雨浩被打岔得沒脾氣了,認命問道:【你從哪裡染了這咬文嚼字的毛病?遣症嗎?】
霍雨浩有些懷疑,因為遣症也不這樣跟人抬槓,可是他們最近又沒遇到別的人,只好讓遣症背鍋。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類活潑的……】系統聲音飄忽,囁嚅了兩下,有些不確定地接著說,【協助?】
霍雨浩十分無奈:【你管這叫活潑?】
系統聲音更加縹緲,幾乎像是要從天邊傳過來,聽起來感覺這人渾身都不自在:【我覺得我是活潑的。】
霍雨浩無奈苦笑:【讓我們恢復以前的相處模式好嗎?】
系統默默“哦”了一聲。
【前方來者不善,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死。】
霍雨浩回:【好嘞。】
這下聽懂了!
不遠處,一個人影冒了出來,人未至,聲先到。
來人身形不高,口中吹著口哨,口哨聲連成一首歌,走起路來吊兒郎當,兩條腿各走各的,明明已經遠遠地看到了霍雨浩,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人走近了,霍雨浩看清他長相的瞬間頓時皺起了眉頭。
那人生得一副刀削般的骨相。顴骨高,下頜卻極窄。皮肉繃得緊,偏偏唇瓣豐潤如染胭脂。一雙眼睛長而尾梢上挑,眼皮褶寬而極深,瞳仁墨黑而發沉,未笑時眼尾也揚起,是一副輕佻可欺,面如好女的薄命面相。叫人見著就想起志怪故事裡生前人儘可欺,死後陰司報應的白衣女鬼來。
他卻偏偏是個男人。
霍雨浩緊盯著那張皮囊,心裡不住感慨。
人說紅顏白骨,粉黛骷髏,卻不見這世上有這般聖靈附骨,骷髏生花。
那人蹦蹦跳跳地徑直走過霍雨浩身邊,他身形比霍雨浩高出一個腦袋,霍雨浩仰著頭,視線一路跟隨他慢慢轉過身去,直到他完全背對霍雨浩,他卻對霍雨浩連一個眼神都欠奉,自顧自地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麼。
霍雨浩看不著那張臉了,於是轉過身來,抬腳剛要走,胸口卻突然一窒,遺憾與悲傷頓時湧上心頭,他發出一聲長嘆,心裡憑空生出幾分怨懟來。
倘若無法長久,何必讓我驚鴻一瞥?
霍雨浩嘆息搖頭:驚鴻一面,不如不見!浮生有這一瞬,只是徒增惘然……
系統和伊萊克斯化成的光球不知何時顯化在他身邊,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不叫醒他嗎?”
伊萊克斯問系統。
兩個光球離地一人高,靜靜懸浮吐息著,沉默地見證霍雨浩的痛苦。
霍雨浩彎腰低頭,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似乎無法負擔如此大的沉痛。他一手捂臉,一手緊緊護住心臟,渾身抖如篩糠,幾乎要痛哭出聲。
“有人要叫醒他了。”
系統看了一會,語氣平靜回道。
“噗呲!”
霍雨浩全身一挺,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
他左胸下第三四節肋骨正處處斷裂,霍雨浩能聽到身體裡傳來的咔嚓咔嚓地響聲。破碎的肋骨在他胸前頂出奇怪的凸起,一道陌生的聲音伴著溫熱的吐息在霍雨浩耳邊響起:
“很痛吧?”
那聲音伴著清脆的肋骨破碎的聲音,顯得恐怖詭異,語氣中卻滿是憂愁,彷彿真心實意地在為他擔心。
那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霍雨浩身後,下巴擱在霍雨浩左肩,微微側頭,挺翹的鼻子抵住霍雨浩耳廓,右手攬住霍雨浩的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掌不讓它接觸到霍雨浩的腰身,手指卻十分用力地扒在他的腰間,連霍雨浩的衣物都扯皺了,顯得若即若離,纏綿繾倦。
他手指修長,右手放在霍雨浩身側,手指彎折恰好按住霍雨浩一半腰身,手上稍一施力就使霍雨浩的身體向後倒向自己。左手卻怕他摔著似的撐著他。
在霍雨浩心裡,撐著他。
他左手已經沒入霍雨浩後心,手掌握住了那顆年輕鮮活的心臟,指節堅硬,一不小心磕碎了幾條肋骨。
好像十分惋惜後悔,他長長地喟嘆一聲:
“不用怕,我來幫你。”
“咔咔”
他緩緩轉動手腕,霍雨浩胸腔內傳來血管破碎的清脆聲音,一下一下,一根一根。
他硬生生扭斷了霍雨浩的心脈。
鮮血從霍雨浩後心噴射而出,順著他的手腕塗滿他全身。
星斗大森林裡,月光照亮兩人身形,過從親密,骨血相織,宛如一體。不遠處,草木茂盛,分明是一高一矮兩人,卻只照出一人的影子。
他擁著霍雨浩,好像他已經窮途末路,於是便飛蛾撲火,欲要與他生死相依。
“不用謝。”他在霍雨浩耳邊輕聲說道,好像在告訴他一個秘密。
然後他驟然抽身離去,霍雨浩喉間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長長的抽氣聲,撲倒在了地上。
一秒,霍雨浩感到無比寒冷,他有心想縮起來取暖,就像他小時候那樣,可惜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兩秒,霍雨浩想起那人拿走了自己的心,系統修復身體的時候恐怕要多費些能量了。
三秒,霍雨浩想再看一眼系統。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