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這混蛋沒事別抽抽.”
拘留所狹窄的囚室裡。
上鋪的傢伙剛醞釀出一點睡意,就被身下鐵架床傳來的、一陣陣神經質般的抖動徹底攪散。
他煩躁地低罵一聲,撐起身體,帶著滿肚子火氣,探出半個腦袋往下鋪看去。
應急燈昏暗的光線從走道滲入,勉強勾勒出下鋪的景象。
這一看,他心頭猛地一咯噔。
樸敏宇整個人像一條上岸的魚,死死繃在床上。
臉憋得通紅,腮幫子咬得鼓脹,額角青筋暴起,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
那雙瞪得滾圓的眼睛裡,瞳孔在微弱的光線下異常明亮,閃爍著一種癲狂的興奮。
他嘴角咧開一個滲人的弧度,那笑容僵硬、詭異,不似活人,倒像是什麼劣質的恐怖玩偶。
“抱、抱歉.”樸敏宇的聲音從緊咬的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嘶啞,“我會、控制的。”
上鋪的傢伙被這景象噎得說不出話,只低低咒罵了兩句西八,悻悻地翻過身去,捂住耳朵,試圖隔絕那令人不安的動靜。
下鋪,樸敏宇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像是要把肺葉撐爆,每一次呼氣都帶著壓不住的顫抖。
他強迫自己放緩節奏,一點一點,將那幾乎要衝破天靈蓋的劇痛硬生生摁了下去。
如果說不久前他還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的話。
現在這種使用超凡能力的劇烈痛苦讓他徹底清楚,這就是現實,他沒有癔症。
再說又哪有連續半個月、還邏輯充分的夢呢。
在他看來,這個機率比成為超凡還低,至少超凡的的確確在這近半年時間,把世界攪得風雲變幻。
以至於每天電視臺都會進行一番報道。
專家們唾沫橫飛地逐幀分析騎士的動作,煞有介事地推測其可能是南朝國籍;
新聞上,隔三差五就爆出某地發現了疑似檀君時代修行者洞府,引得官方加緊研究;
網路上,營銷號更是鋪天蓋地,彷彿超凡者已經多如牛毛,遍地都是。
實則深入瞭解就會發現,大部分都是騙人入教的。
樸敏宇是英語專業,常年在主流外網衝浪,自認還算清醒。他能分辨出大部分訊息的真偽,知道實錘的超凡目前似乎只集中在日本,其他地方多是捕風捉影,甚至不乏ai特效。
南朝國內,目前更是連個真正露面的超凡都沒有,不然駐紮在這裡的美軍不會這麼安靜的。
他曾經也幻想過,要是自己成為了超凡,該多好,然後可以像超人一樣懲惡揚善.
而現在,幻想成真了。
他,樸敏宇,真的脫胎換骨了,不再是普通人了。
但也發現,他是不可能做到超人那種程度的,也完全對曾經憧憬的超人理解不能,只覺得噁心、聖母。
法律向來只能限制普通人,從這一刻起,他已經自由了,至少心靈自由了。
真是天開眼吶。
他忍不住再次把虛擬螢幕調出,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逐字閱覽,不管再怎麼看,都不覺得枯燥。
【你已成功通關遊戲——銀盃莊園】
【綜合評價:b】
【結局獎勵發放:能力——細胞分裂(我,無處不在)】
【潛力:b,成長要求:痛苦、憎恨、快感】
【基礎能力:
千萬個我(生成拳頭大小的血肉,為「分裂體」,可暫時放置體內。分裂時本體可將自我意識傾注入分裂體,讓其成為真正的「本體」。目前含本體,上限5人。分裂過程劇痛,分裂後本體虛弱30分鐘。分裂體距離本體十公里外陷入沉睡。
初期分裂體擁有一般軟體動物的行動力;成長期形態類似貓犬,擁有外骨骼與戰鬥能力;變態期成為人類。可透過攝取鮮肉/蛋白質快速成長為人類形態。)
血肉燃料(主動燃燒自身血肉,短時間內獲得爆發性的力量、速度及痛覺鈍化,如同不知疲倦、無視傷痛的喪屍。)】
【成長i:群體網路(上限提升至10人;分裂體可執行復雜指令,分裂體距離本體的遠近而遲緩靈敏;本體可透過身體接觸切換)
成長ii:寄生前夜(上限提升至100人;分裂體可化為黏液侵入傷口、孔洞,操縱寄生生物;寄生越大型的動物,需對方抵抗意識越弱)
成長iii:出籠之日(上限提升至1000人以上;可讓所有分裂體進入暴走模式,執行簡單指令,能力透支加強;可合體)】
樸敏宇對超凡世界的實力梯隊還很模糊。
他只知道,普通的超凡者大概還扛不住重火力,但憑藉超凡的機動性和詭異能力,在遭遇小股武裝力量時,至少能全身而退。
而且他這個能力,更是靈活中的靈活,生存點拉滿。
一旦發育起來,只要本體能夠苟住,就很難被徹底殺死。
十公里的範圍足夠了,在人口稠密的首爾,哪怕鎖定這個範圍,也很難做什麼。
他的分裂體在成長為人類的時候,是可以雕琢外貌的。
不過固定之後,就不能再改變外貌了,只是對他來說,無非就是再分裂一個的事。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該怎麼將初期的分裂體送出拘留所。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透過衛生間進入地下水網,但大機率會被送到汙水處理廠,很難躲過機器監控。
那麼剩下的選擇只有押送到法院的路程,但戒備森嚴,變數太多。或者.
樸敏宇眉頭一抖,想到了什麼,只是有點過不了內心那關。
但現在他可選的方法不多,分裂體初期很弱小,阿貓阿狗都能叼走,唯一優點就是軟和擁有偽裝能力。
想要確保分裂體能度過最危險的初期,那就必須要給予“飼料”,讓分裂體度過初期,這樣才能在城市擁有獨自覓食的能力。
他閉上眼,摸著肚子剛剛分裂出來的分裂體位置,一個想法在慢慢成型。
翌日。
今天是開庭的時間。
他的氣血很差,臉色蒼白得像鬼。
惹得拘留室的其他人頻頻側目。
“樸敏宇先生你的申請被駁回了。”獄警帶他出來,送達通知。
樸敏宇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申請了什麼。
是他想在開庭前祭拜父親一次。
對方一直拖到了開庭的這一天才給答覆,真是呵。
他的父親已經完成了下葬,就埋在骨灰堂,有點像香港電影經常出現的那種一格格,貼有照片和生卒年的多層壁龕式格架。
那是窮,又不算窮得吃不起飯的人的歸宿。
生前勞勞碌碌一輩子是鴿子籠,死後也是隻買得起鴿子籠,就好像有什麼模糊了生死的界限。
他對那個地方有大概印象,雖然他記憶裡沒參加過葬禮,但還是去過骨灰堂祭拜的。
就在不遠處,目光所及,便是富人的豪華陵墓,在半山,高高在上,那是比窮人活著時候還大的居住面積。
“我明白了,謝謝。”
“嗯,你準備一下,等會法務部會帶你去法院。”獄警點點頭,好奇瞧了瞧對方怪異的臉色,倒也沒多嘴說什麼,在拘留所待久了,他見過更淒涼的人。
吃過早飯,他狼吞虎嚥。
餓,很餓。
一個晚上,他已經分出了四個分裂體。
剛好到了數量上限。
而他也疼得麻木了,比疼更強烈的,是胃部痙攣一般的飢餓。
“能加餐嗎?”他端著吃得一點不剩的餐盤問廚師。
廚師皺眉掃了他兩眼:“等會。”
說完,找了個獄警交流起來,時不時看他幾眼。
“只能加這麼多。”
說完話的廚師給他勺了一勺米飯,一把泡菜和兩片肉。
“謝謝。”
他默默找個角落繼續吃起來,直到吃完,飢餓感才算是勉強削減了一點,但還是很餓。
沒多久後,法警過來核對資訊,將他帶去體檢。
“中度營養不良?”體檢結果出來,法警看看一臉削瘦的樸敏宇,又看看報告。
貌似的確看得出來。
可按照記錄,上一次體檢還只是有點低血糖而已啊。
怎麼半個月不見,直接幹到中度去了。
拘留所伙食有這麼誇張嗎?
真這麼厲害都能開個減肥特別班了。
“拿點蛋白粉,上路衝給他吃。”醫生拿了一包蛋白粉出來,還有幾袋葡萄糖。
樸敏宇順利上路了。
路上補充了蛋白粉,臉上稍微有了點血色。
來到法院,他上了趟專用衛生間,將其中一個分裂體丟進了廁所。
然後安靜地等待庭審開始。
等他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原來他已經不知不覺被帶進了法庭,庭審已經開始。
“樸敏宇準強姦案,現在開始審理。”
李秀妍法官敲響錘子,目光巡視了一圈。
今晚旁聽的人不少。
一般對於性暴力案件,法院是不開放旁聽的,但今天原告沒有出場,且案件社會影響度不小,她直接開放旁聽,想讓更多人知道罪犯的醜惡。
是的,縱然還沒完成現實的審判,但她心裡,已經有了判決。
不會有任何一個男被告能從這裡走出去。
今天所做的,無非是走個過場而已。
她的目光剛好掃到柵欄裡被告席的樸敏宇,他臉色充滿冷漠,好像一個旁觀者,彷彿今天審理的案件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這種強裝鎮靜她見過太多,無一例外,在她完成宣判的時候,都破防了。
她很期待,等她一錘定音的時候,他又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情。
“被告,你確定不需要律師?”李秀妍按照程式問道。
“不需要。”
李秀妍點頭,然後看向檢察官。
檢方自覺起身:“我是檢察官金美娜。被告人樸敏宇於2040年7月13日晚八點,在首爾陽川區的某旅館向被害人曹某投放藥物致其意識不清,並強迫發生關係。該行為違反《性暴力犯罪處罰特別法》及《麻醉品管理法》,特此提起公訴。”
然後在樸敏宇的注視下,金美娜拿出各種證據,證明他的確進入了旅館留過不短時間,的確留下了諸多指紋,尤其是在酒杯和酒瓶。
樸敏宇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嘴角露出隱隱嘲諷的笑。
之前這對他而言屬於噩夢一樣的回憶,但現在思之令人發笑。
那女人是他的一位學姐,近段時間和他頗有接觸,當天晚上還是她邀請的一起吃晚飯,吃過後,就說有東西落在旅館,帶他一起去。
他當然明白了對方的暗示,不過初出茅廬,一直潛心讀書的他有些不知所措,等他覺得這樣不好,想要離開的時候,又被學姐哄了兩句,倒了點酒。
但他的確沒有做過什麼,就是倒了酒,幫她找了點東西,大概聊了一個小時,就走了。
做夢他也沒有想到,第二天他就被警方帶走了。
他一直覺得是誤會,可能是他離開後其他人下的手,他不過是剛好那個時間段出現過,所以沒事的,法律會還他一個公正,畢竟他真的沒做過,也沒有留下關鍵液體
直到他被正式拘留了。
後來還是聯合會的人聯絡上他,告知他是被womad組織盯上了,成了某人的祭品。
開始他還不信,又怎麼會有人莫名奇妙陷害別人,就因為他的性別呢?
而且陷害之後憑什麼可以得到好處?誰給的好處?
但當他看到女方在新聞裡聲淚俱下的控訴後,才明白,聯合會說的都是真的。
也是那一天,他才切身體會到原來極端真的可以無視一切客觀的。
只有極端才能對付極端。
“樸敏宇被告,你是否聽到檢方指控?承認還是否認?”
檢方說完了,李秀妍法官看向樸敏宇問道。
“我否認。”
“哦那麼你有否證據拿出,或者想說些什麼反駁呢?”李秀妍像是在欣賞上岸的魚兒垂死掙扎。
“藥是她買的,痕跡是她誘導我留下的,只要你們願意查她,是能夠查到痕跡的。”
樸敏宇搖頭。
李秀妍沒有接話:“檢方繼續。”
檢方乘勝追擊,傳喚證人補充證據,準備徹底釘死樸敏宇,讓他完全沒有翻身的可能。
旁聽席傳來竊竊私語,在他們看來,案件已經不用審了,完全實錘。
“被告樸敏宇有計劃地使用藥物實施侵犯,給被害人造成終生創傷,毫無悔改之意,多次否認罪責。根據.檢方求處被告有期徒刑15年。”
金美娜露出輕鬆的勝利者微笑,這場戰鬥毫不費力,她沒有意外地再次成為英雄,這將有助她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被告樸敏宇,你最後有什麼想說的。”
樸敏宇看看法官,又看看檢方和旁聽席。
“我願意最後給法律一次機會。”
“也僅此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