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鐸遲到了。
因為他早上9點22分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要在9點之前趕到啟航大廈41樓的。
不過，好訊息是，其他人也遲到了。
林鐸已經來到41樓了，李鐵強和趙新奕才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按住了他。
他來的時候，依然是西裝筆挺。
“我是被你們唐同學請來的，你們最好對我尊重一點。”林鐸抖了抖自己的肩膀，皺眉看著趙新奕明顯還沾著點食物殘渣的手，“把手拿開，你把我的衣服弄髒了！”
來到了會議室裡，他一屁股坐下來，看著擺出了審訊架勢的李鐵強等人，他矜持道：“我之所以來，是因為唐同學邀請我來的。你們沒有資格審問我，畢竟我說的東西，你們聽了也不會懂，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面臨的是什麼人，你們對他們的力量也一無所知。”
結果……換來的是看傻子的眼神。
“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是吧。”李鐵強搖了搖頭，“也難怪，你從樊志宏失敗之後就躲了起來，一直到現在才出現，確實是錯過了很多東西。”
他掏出了筆先在自己面前的小本本上寫了幾句，然後對林鐸道：“說吧，你怎麼利用【觸點互聯】讓別人把你遺忘的？你和【觸點互聯】什麼關係？”
林鐸大驚：“你們怎麼知道【觸點互聯】？”
“我們不但知道【觸點互聯】，而且已經快要打通一個通往對面世界的通道了。”李鐵強詐他，“乖乖交代吧，現在可能還能得到寬大處理，不然等我們解決了對面的世界，你就沒有任何價值，連戴罪立功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種套話，林鐸肯定是知道的，但是李鐵強的話，卻讓他有一種山中才數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
這不對啊……
就算是這種資訊，他們也不該知道啊。
唐一平姍姍來遲的時候，林鐸已經交代得差不多了。
”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唐一平舉了一下手掌，“是我的錯。”
“不怪你，我們大家都遲到了，我今天早上甚至沒想起來這回事……”在旁邊旁聽審訊的沈鴻道。
明明昨天晚上，唐一平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告知了找到林鐸這件事，而他還專門調集了各種資料，看了半天林鐸的資訊，考慮今天的應對之策。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沈鴻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開始忙別的。
一直到今天早上九點多，沈鴻才又想起了這件事。
這中間，他是把這事兒忘得一點也沒有。
“所以說，是我的錯。”唐一平說。
沈鴻：“？？？”
不太懂，這孩子為什麼要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呢？
真是不太懂。
大概是這孩子太善良了，不忍心別人犯錯吧。
沈鴻想。
多好的孩子啊。
唐一平嘆口氣。
有自家那個豆芽菜【本寂之塵母樹】加持的【安全的棲身之所】，確實是很安全。
但是未免也太安全了一些。
但凡他回到家裡，其他人就壓根想不起他來……
這也就導致了，他自己安排的事情，其他人就肯定不會想起來。
這也太誤事了。
唐一平覺得，自己得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了。
譬如，先從不賴床，每天早睡早起早出門開始？
不行，太難了，還是找找其他的解決辦法吧……
唉，這不是逼著他不要回家嗎？
那“安全的棲身之所”的意義又在哪裡？
唐一平這麼想著，滾動輪椅來到了桌子一側。
”你來得正好，我們剛剛到關鍵的時候……”李鐵強對林鐸道：“你繼續說，讓平子聽聽，你是怎麼把自己隱藏起來的。”
“【觸點互聯】的主要投資人，是天御投資的一個殼公司。”林鐸說。
“是這樣的，我當時和他們的主要創始人在我家進行過一次洽談，你們可能不知道，根據我的觀察，如果某些地點和比較重要的事件有關聯，可能就會受到那種神秘的力量影響……”
“嗯，他們是在你家客廳拿到第一筆投資的，這確實是強關聯。”李鐵強點了點頭，道：“所以你家的客廳1樓，也被遺忘的力量影響了，被排斥到了這個世界之外，但是按照正常規律，你應該在【觸點互聯】被遺忘的時候，也失去相關記憶，你是怎麼讓自己不遺忘這件事，怎麼在需要的時候才讓你家的1樓消失的？”
“因為我當時就做了隔離。”
林鐸說：“我雖然不知道這種力量來自哪裡，但我是和這種力量最接近的人，可能沒有幾個人，比我更會利用這種力量。”
“首先，這種力量並非絕對，而是依託於聯絡。”
“當時我們談話之後，我並沒有直接投資，而是臨時建立了一個殼公司，用了很多層的跳轉來間接控制，保持距離的情況下，才投資了他們公司。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家公司是我投資的。”他頓了頓，道，“這是我自我保護的方式之一。”
李鐵強和沈鴻對望了一眼，很聰明。
“在我確定樊志宏他們完全失敗，自己也會被遷怒之後，我立刻把這家殼公司的資金、關係等重新和我聯絡了起來，重新啟用了這條聯絡……”
確實很聰明啊。
“剛才我說過，這種力量並不絕對……”林鐸說，“這種‘抹去’的效果，對網路資訊和人類本身的記憶效果最好，但是對物理的記錄卻並不好，我家地下室裡有一面石牆，我在上面雕刻了所有需要記住的東西，並讓自己每天都去看一眼……”
這世界上，抵禦時間最有效的記錄方式，不是什麼光碟硬碟，不是什麼書籍布帛，而是刻在石碑上。
看來，抵禦遺忘也是。
保持物理記錄和拉長距離，讓林鐸某種程度上豁免了“遺忘”的效果。
林鐸果然是個人才，他雖然不知道這種力量到底來自哪裡，但是他知道如何利用。
“當然，這種做法其實也很危險，因為如果關聯太多，我家的地下室也可能會消失……”林鐸猝不及防炫富，“好在我家不止一個地下室，我家附近那一排別墅，都在我名下。”
“這麼說，你知道【觸點互聯】的創始人是誰？”沈鴻忽略了他的炫富，問道。
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查不到【觸點互聯】創始人的資訊。
“他的名字，我有點想不起來了……”林鐸敲了敲自己的腦門，“不過，我出門的時候，專門去地下室拍了一張照片。”
林鐸說，然後他從自己隨身的小包裡掏出來了一張拍立得照片。
“他姓魏，是個很厲害的程式設計師……嗯……剩下的你們自己看吧。”林鐸把那張照片遞了過來。
沈鴻接過來看了一眼，然後呆住了。
“怎麼了？”李鐵強伸手拿了過來，看了一眼也猛然瞪大了眼睛。
“怎麼回事？是我們認識的人嗎？”高明湊過來看了一眼，也滿臉古怪。
因為來的太晚坐在角落裡的唐一平急得不得了：“給我看一眼啊！”
其他人光互相傳著看，都不給他。
還是林鐸把照片接回來，又給唐一平遞了過去。
唐一平看了一眼，就知道大家為啥吃驚了。
“魏松？”
唐一平瞪大眼。
怎麼會是魏松？
他們就是追蹤魏松，才把41樓從遺忘中拉了回來，他不是【觸點互聯】的程式設計師嗎？
他怎麼會是【觸點互聯】的創始人？
這一切，竟然都是因為魏松而起？
“等等……上次之後，魏松去哪裡了？”唐一平問。
“我不記得了。”
“我記得有人送他去了醫院，然後呢？”
“我沒送。”
“我也沒送。”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靠，又把他忘了！
這力量太討厭了，顯得大家很草臺班子啊！
……
某處小小的出租屋裡，魏松打通了家裡的電話。
這段時間他過得很不順。
而且，越來越不順。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滾下山的石球，在不停的向下滾，止也止不住，停也停不下來。
那天出現在啟航大廈樓下，是他最後的念想，只是想著去見見那位厲害的【0xt1p】，沒想到遇到了唐一平。
唐一平鼓勵他去應聘凌海科技，他好不容易被說服了，鼓起勇氣想要再去搏一把。
為了感謝唐一平，他打算幫唐一平調查一下自己的前公司。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前公司【觸點互聯】都沒有人記得了，他去調查的時候，又被困在了前公司裡好幾天，錯過了去凌海科技面試的機會。
這本來應該是他最後的機會的。
但現在回憶起來，那幾天卻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我不會是精神出問題了吧……
唉，可能這就是流年不利吧，不要再幻想了，該回家了。
魏松聽著電話連線的聲音，想著。
過了半晌，對面有人接了起來。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喂，您好，哪位？”
“喂？老婆，我啊。我可能這兩天就回去了，提前給你說一聲……”
“你哪位？”對面問。
“我魏松啊，你老公……”魏松一臉懵。
這是什麼玩笑嗎？
“你打錯了！嘟嘟嘟嘟……”
“喂？喂？喂！”
魏松再打過去，被人掛死了。
再打過去，已經沒有人接了。
他站在出租屋裡，看著四周的一切，全身冰冷。
這……到底怎麼回事？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不真實起來。
他低頭看向了自己的雙手。
死死盯著。
盯著。
慢慢的，他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是透明的，他竟然透過自己的雙手，看到了地面，看到了牆壁……
甚至看到了這間小小的出租屋裡，有另外一個租客來回走動。
原來……我並不存在嗎？
原來我壓根就不住在這裡？
是了……這已經是我很多年前租的房子了。
那我現在是什麼？
是一個幽靈嗎？
我是死了，還是怎麼了？
本來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夠悲催了，已經不能更慘了。
靠，原來滾下山的石頭還能更快一點啊……
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力量能擋住它了。
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已經不可能挽回了……
所以，就這吧。
該放棄了。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螢幕上顯示：唐同學。
巨石停止了滾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