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顏開始著手將自己的“研究成果”記錄下來。
在韋韻之眼裡,這無異於神仙要顯靈了。
何等令人激動興奮的事情,何等偉大的神蹟,她準備好了李顏的長時間閉關,準備好了竭盡全力去讀懂李顏記錄下來的奇蹟。
她要做世界上第二個窺見真相的人。
並且她發自內心覺得,李顏這一波探索,應該是艱苦卓絕的,是勞心傷神的,她雖然沒法在專業研究上提供什麼幫助,但“照顧好”李顏是必須到位的。
於是在李顏進書房研究的時候,她在廚房準備果盤跟下午茶。
全都是按李顏喜好準備的,精緻且可口。
做著做著,她突然想起了一位生科中心的同事,很年輕的女孩,算是韋韻之的助手之一,很聰明,不過比起小美女自己還是差了檔次。
這小姑娘非常舔韋韻之,完全就是小迷妹。
但一個月前,小姑娘問韋韻之這段時間都在幹啥,怎麼經常不見來生科中心。
韋韻之當時有點走神,也沒多想,就回了句“在家裡做做飯”。
這句話把小姑娘點爆了,說韋韻之這等天分這等才華這等地位,怎麼能夠自降身段做起家庭主婦。
“哪怕那是李顏,你也不能甘心於自己的墮落,人格都是平等的!”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呀!”
於是韋韻之把她拉黑了,並且果斷調離了自己的助手團隊。
理由很簡單,這是個沒有足夠獨立思考能力,沒有足夠邏輯判斷能力的,傻逼。
後來她在李顏休息的間隙沒忍住聊到這件事,李顏笑著展示了這小姑娘對他工作微聊的狂轟濫炸。
看了幾條訊息,韋韻之就知道女孩對她的“舔”,只不過是舔完李顏剩下的邊角料而已。
人真是複雜呀……韋韻之想著,又不免搖頭感慨:
李顏在房間裡整理著把世界翻個底朝天的恐怖成果,而她在這琢磨別人饞他的小心思。
唉,這個男人果然還是走到了太高的高度呀。
一邊想著,韋韻之就端著果盤跟甜品咖啡進了書房。
然後看到了在打遊戲的李顏。
看起來是在打槍戰遊戲。
打遊戲?韋韻之很難把如今的李顏跟“打遊戲”這三個字聯絡起來。
關鍵是他不是說要記錄自己對世界的新認知嗎?不是要創造很多恐怖的公式嗎?“說是要幹活結果先放鬆一下打起了遊戲”……這種可能更是跟李顏毫無關係了……
雖然不太懂槍戰遊戲,但理解一下李顏現在的畫面還是不難的。
他基本上等於把自己玩成外掛了,畫面在以瘋狂的速度旋轉著,從第三人稱視角看,就是永不止歇地旋轉跳躍。
暈3d的人看著畫面大概反而不會暈,因為畫面從頭到尾都是糊的,晃得眼睛完全看不清。
惟一能看清的,是完成爆頭之後螢幕下方出現的提示——只有這個東西是穩定顯示的。
就是出現的頻率有點過於頻繁了。
在別人眼裡,李顏這手搓的效果,看起來就是開了自瞄掛,露頭必秒,所以他只要拼命擴大自己的“所見範圍”就可以。
突然,畫面變成了黑白的。
李顏停了下來,“我猜,你在驚訝我為什麼沒在搞研究而是在玩遊戲。”
韋韻之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以李顏的感知,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站在門口,於是走進書房坐到旁邊,把果盤蛋糕跟咖啡放在了小推車上。
然後他就看到了李顏桌面迭起來的筆記,封面赫然是!看不懂的文字?
但她心裡已經有了一個非常離譜的想法。
“答案就是我寫完了,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這本筆記,裡邊的內容,足夠讓全世界震盪。”
韋韻之看著脖子還掛著遊戲耳機的李顏,一時間割裂感強烈到不知道說什麼好。
“至於遊戲,我只是想試試,以我現在的能力,認真玩玩遊戲會怎麼樣。”李顏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打得跟外掛似的,但終究不是外掛。”
“啊……”其實這個話題韋韻之也很難插嘴。
“外掛終究是從程式碼層面修改的,我只要沒有改變規則,就還是規則內的玩家,雖然我可以做到急速觀察,可以對別人露頭就秒,但要是子彈打在我身上……我一樣要退出遊戲。”
韋韻之似乎聽懂了一點弦外之音。
李顏這是已經開始不滿足於自己是“規則以內”的人了嗎?“這本筆記……我可以看看嗎?”小美女問道。
“可以。但你看不懂。”
韋韻之吐舌頭,“但還是想看看,學習一下。”
然後她翻開了筆記,發現從頭到尾都是看不懂的……文字?還是圖案?
裡邊有一些類似公式的東西,但沒有一個是韋韻之學過的。
好傢伙,原來看不懂是這個層面的看不懂……
“全人類應該都看不懂。”
“這是你自創的文字嗎?”
“是的,既然人類擁有普適語法,那也應擁有普適文字。目前主流的文字都各有優劣,取長補短……”
“就是現在的成果?”
“不是。”李顏一句話又讓韋韻之跟不上了。
只見他又從書架上掏出一本筆記,“這個才是我剛剛說的普適文字。如果是這個,不同文化的人學起來難度都不會大,絕對不會出現你剛剛完全看不懂的情況。”
“那,為什麼不用普適文字呢?”女孩說著翻開了屬於李顏創造的字典,撲面而來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因為我從能量流中歸納的東西,脫離了人類現有的知識體系,必須建造一個全新的框架,才有可能讓人理解。我無法用人類現在的文字、數學符號甚至數理邏輯去表達我所領悟的一切。”
……這是人話嗎?
韋韻之看著李顏,選擇拿起一塊橙子塞進嘴裡。
“所以,我完成得很快,因為這一本筆記是邏輯自洽的。難點反而在後邊——怎麼把他們按照目前人類的數理邏輯去‘翻譯’過來,讓人們能理解並且應用。”李顏搖頭,“能量流這種東西,只有我能看到,或許我可以用一些非常詭異的實驗來讓大家接受,但指望他們理解一個完全體會不到其存在的東西,還是太難了。”
“去巡迴演講!”
小美女突然激動起來。“嗯?”
“顏,你就到各個地方組織演講,看看大家能不能理解你,能不能跟上。我的天,這樣可太酷了!”韋韻之眼睛在發光,“你知道你這是什麼嗎?完全就是人類智慧的引路人啊!”
“傳道是吧。”
“就像是神仙顯靈,到凡間散播知識來了,你這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傳說中的人物了,真就會被塑像當神仙的。”
“你好像對於我當神仙一事,頗有執念……”
“沒辦法,實在是太過虛妄了,我現在每天起床都會捏捏臉,想驗證我身處在一個真實的空間裡。”小美女突然意識到什麼,“誒!顏,這本東西我暫時看不懂,但……根據你現在的認知,人類有可能去掌握……或者說,影響時間嗎?”
“做不到,空間可以影響,但時間不行。”
“誒?時空不是一體的嗎?就例如光速,啊,我們可以超光速嗎?”
“存在可能性。目前還缺少條件,我有理論,但人類的科技樹想要點到可以利用這個理論……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誒,那既然可以超光速,時間不受影響嗎?”韋韻之倒是還真能在忽略大部分背景下跟上對話。
“不是一體。”李顏說道,“時間只是我們為了理解宇宙而創造的一個概念,目前的定義是模糊的。其實從數理角度可以給個新概念……不過這些現在講沒有意義。光速實際上是這個宇宙的一種結構。”
“結……構?”
“嗯哼。”李顏笑了,“就是這樣的,接下來我去演講的話……可能每個會都會非常震動,非常難懂。”
“啊……”
“說實在的,我代入到研究人的視角來看我,我都會覺得李顏這傢伙在搞民科。”
“就是因為是結構,所以我們不破壞它就無法超越光速?”
萬萬沒想到,韋韻之非常絲滑地接受了這個邏輯。
“是的。”李顏也就順著說下去,“就像急轉彎,山路有這麼一個超級急轉彎,那你開車的就必須把速度限制在某個數值以下。”
“懂了!”韋韻之一拍手,“所以我們能透過不斷調整車的大小、重量、結構,改變輪胎的抓地力之類的,慢慢去突破這個速度。”
“不是。”李顏擺手,“這裡說的‘某個數值’,就是考慮了車的所有形態、所有可能。”
“那,那理論的可能是什麼?”
“破壞它。”李顏又笑了,“把光速這個結構破壞掉,我們直接使用宇宙裡的其他結構就行了。”
好傢伙。
韋韻之還有海量的問題,但她不敢問了。
李顏所說的這一套東西,完全就跟現在人類的認知不同,從根源就存在強烈的衝擊。
不從最開始一點點糾正過來,根本不可能理解得了。
或者就乾脆相信李顏,聽從他根據人類現有知識調整的“公式”,將其認定為比當前人類智慧結晶更高的真理。
會有這麼順利嗎?會,而且比想象中更加順利。
李顏畫了一個月時間把所有知識融進當前人類的知識體系裡——然後拿著這些成果找華夏的科研智囊團開了個會。
這一開,都給震麻了。
本來他只是想著小試牛刀,所以在未來科技的會議室開的會。
結果講了一上午,現場的人已經全部都把頭髮抓亂了。
一個接一個就像被下了降頭似的神神叨叨走來走去,然後各種電話噼裡啪啦打。
很快各路領導,各位院士,各種走在科研前頭的核心人物如潮水般湧來。
一下子給臨江的安保帶來了空前的壓力。
有人勸他“太過高階的研究親自聽也很難聽明白”,但被一句“聽不明白也要聽”給頂了回去。
會議地點一換再換,最終換到了未來科技能容納三千人的大會議室……
來的人一多,現場會務就自發組織了起來,表示今天聽講才是重要的,大家都是學生,穩住了場面。
不管懂還是不懂,所有人都盯著會場的大螢幕,聽著從李顏嘴裡說出來的驚天字眼。
“流體力學公式只在以上三種極端情況下不成立,三種極端情況實際上是因為沒有考慮到能量流的偏振效應,實際上真正的公式可以將其納入,從而透過完整的引數錄入徹底解決流體力學問題。但考慮到各位無法觀測能量流,所以我新增了兩個變數一個常數,算是走了曲折但有效的路線……”
“這意味著什麼?”問了一句。
隨行人員也不懂,一個眼神看向風洞專案的主要負責人,結果這負責人滿臉沮喪地回答:“意味著我要失業了。”
一整天下來,李顏算是給大家的腦子狠狠上了一波強度。
“聽完每個人都蓬頭垢面的,就剩眼睛閃閃發光”。
所有人都在感慨李顏的“奇蹟”屬性,結果就聽見李顏說道:“今天我大概講了這本筆記的……4頁內容,筆記一共有254頁。”
……?大家很難說清楚自己的想法,也表達不明白心中的情緒。
他們就是覺得,想繼續聽下去,今天不夠,明天也不夠,不聽李顏說完這254頁內容,他們不會甘心。
已經有點信眾的意思了。
感慨吧,感慨得夠多了;到這地步了,還去糾結對比自己跟李顏的差距,好像也沒啥意義了。
如此牛逼的成果有生之年能見到,自然是萬幸的;但好歹也是自己研究一輩子的東西,靠著這一輩子的研究走到高點,回頭在李顏那邊卻好像非常輕鬆……
有趣的是,之前能接受李顏一路開掛式成長,並且自認比別人“更知曉李顏的價值”的那群人,典型的例如石磊,反而對李顏“成神”的今天莫名有些難受。
而那些曾經喜歡跟李顏比來比去並因為李顏有過巨大挫敗感的人,卻感到非常釋懷。
搞半天還真是個神仙,他把所有人類都踩在腳下了,難怪我打不過。
就這麼個理。
最震撼人心的一個細節,是休息提問的階段,有數學家詢問李顏是否解開了一些未解的“偉大猜想”例如黎曼猜想。
“解了,不過沒太大影響。本來大家就當他是對的,搞出來千多條定理了,確認他們是對的而已。大家更在乎它與宇宙運轉邏輯的一些關聯,在乎它能否撕開代數幾何統一的口子,在乎它對於物理的影響……”
說到這的時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但這些我自己已經做到了,所以黎曼猜想雖然解開了,也就是個順手的事。想要了解宇宙的本質,光靠它遠遠不夠。”
也難怪會場裡有那麼一點不和諧的宗教味。
李顏坐著的一方小小講臺,在眾人眼裡,已經與神龕無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