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主旋律。
主旋律不變,縱然天地更迭,滄海桑田,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
始祖統治人間諸世的紀元,漫長無邊,上蒼都不知道被收割了多少萬次,世人一次又一次重新紀年,判定為各種不同的時代……但,這並沒有意義,最終解釋權歸高原厄土所有,依舊是“始祖歷”。
而,一旦主旋律變了,對修行的認知、祭道的探索,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是前所未有的開拓與創新……那麼,哪怕這段歲月再短暫,一閃即逝,在歷史的天空中如一顆流星劃過,也將自成篇章,單獨成傳!
像是“道主歷”!
道主崛起的時代,祖庭統治了人世間,這段光陰很短暫,匆匆百萬年,轉瞬即逝。
但是,它的成就太輝煌,十萬道祖,三千仙帝,十大道主!
這一切,全都依託在對修行認知的重構,開拓創新,邁出了顛覆過往常識的步伐,並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
彼時彼刻,宛若……此時此刻!
相似的顛覆,過去不曾有,獨屬於這個時代!
此前從來沒有過任何一個時代,能如今朝一般,哪怕是再普通、再渺小的生靈,也能參與到修行的事業中,並且能在對應的領域中走出很遠、很遠!
拋開代價不談,這就是人人如龍的黃金大世,睥睨過往所有紀元!
當然,代價是不可能拋開的。
君以此始,必以此終!
這個時代強大的根源是什麼?
是個人自我的讓位,是無數天驕人傑認知、智慧的縫合,將之發揮到極點,生生造就了仙帝!
那麼最終,在仙帝盡頭的極盡昇華、終極一躍,就必將面對這根源的反噬!
“我明白了!”
有仙帝失聲,“一場另類的輪迴,相似的花在綻放……”
“這是獨立自成的一個時代,卻又是過往所有時代的匯總,能看到一切時代的影子!”
“前方,是岔路,出現了分歧,看似走向未來,實則是倒映過往!”
“這個時代成就的仙帝,若是選擇葬下自我,祭掉‘我’,拋下這時間長河昇華後每時每刻方生方死的‘生前’,擁抱混亂與邪異,便……成了這個時代的‘始祖’!”
“人道高懸,善惡同源,一切有情眾生,都在人道的包容中……自我的認知,其實是在人道中企圖切割獨立出一方小天地!”
“捨棄小集體,融入大家庭,與人道眾生泛意識共鳴……恍如曾經的高原厄土,詭異不祥!”
“而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唯‘我’獨尊,將‘我’之外的一切種種,或摒棄、或獻祭,榨乾一切價值,每一滴油水都不放過,極盡利用……便成了‘霸主’!”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不那麼極端的方法,不是非此即彼,你死我活……卻考驗才情與能力,善假於物,在對抗中尋求統一,透支未來,安撫現在,張口就來,譬如先變強帶動後變強等……待到自身功成,便過河拆橋不認賬,是為‘道主’!”
這是一尊驚豔的仙帝,把握到了什麼,讓諸帝心頭劇震!
那……太有道理了,簡直就像是一尊活生生的預言家,看到了劇本,揭破了謎底!
重現始祖、霸主、道主……這種說法,出人意料,卻是合情合理!
“若如道友所言,人道不就成了昔日的高原意識嗎?”
有路盡生靈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不是?”
指出這一切的仙帝搖頭,“甚至認真說來,當初的高原意識還比如今的人道聰明呢!”
“高原意識只是‘不聰明’,但現在的人道可是‘沒頭腦’!”
“不聰明的高原意識,被古代霸主蹭車,引狼入室,雖然佔據壓倒性的力量優勢,卻被霸主渾水摸魚,偷偷的挖它的牆角,甚至一度接近成功。”
“高原意識都這樣了,何況是人道?沒有清晰自我的意識,只是本能,是眾生的集合體……”
“只要存在‘有心人’,有意的去引導眾生,便能間接影響人道,被竊取力量與權柄!”
他說道,“以此來造就這個時代的另類‘始祖’,並非不可能!”
“畢竟,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而是看能不能想到……只要有人膽大包天,沒有什麼是不敢利用與奪取的,那麼這不過是遲早的事!”
說著,這尊仙帝的話音低沉下去,隱隱間帶著悲憫。
他彷彿看見了屍山血海,看到了人間破滅。
始祖統治世間的時代,這都是常態!
“我恍惚間看到了一角未來……人間寂滅,萬靈如泡影,紅塵若冥土……”
他語氣悲涼,“到處都是陰間,看似活著的生靈,實則如鬼,如陰靈……”
這番話,太滲人了,讓諸帝都感覺頭皮發麻。
“道友是不是言重了?”一些動了某種心思的路盡生靈勉強道,“人道,終究不是高原意識。”
“高原意識,有目的,有需求,渴望無窮無盡的生命力,只能自人間諸世去尋,大祭世間。”
“人道則不然,可視作是眾生的集合體,是有情眾生主導了人間諸世的象徵,又怎麼會迫害、殺戮眾生呢?”
“呵。”那尊仙帝嘆息,語氣莫名,“或許我的層次不夠,不能理解那祭道之上偉大存在的境界。”
“但,我當了那麼多年的有情眾生,我還能不知道絕大多數有情眾生是什麼樣的嗎?”
“目光短淺,不能遠謀。”
“再苦一苦眾生,相信後人的智慧。”
“寬以律己,嚴以律人。”
“人道的本意是好的,也的確是有情眾生崛起、當家做主。”
“只是,當有‘始祖’化生,將種種惡念、貪慾實質化……越大的權柄,便會鑄就越大的惡!”
“我不吝以最惡意的想法去揣摩,以無盡混亂意識主導的生靈,其崇信弱肉強食的宗旨,為了強大連自我都可以泯滅,不擇手段提升突破……能有多麼可怕!”
“然而,‘始祖’很危險,‘霸主’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切都可以利用,精緻利己……同樣的不當人啊!”
仙帝悲嘆,對這個時代的未來感到悲涼。
“……”諸強默然,這都是什麼兩頭堵的情況?
“或許,天不絕人之路,未必會那麼糟糕?”
最終,他們只能這般說道,“畢竟,這世間的水很深,這個時代縱然誕生了‘始祖’、‘霸主’等,卻也有那些真正的始祖、霸主、道主人物去頭痛!”
說著,諸帝若有所思,“這麼梳理下來,感覺如今時代許多錯綜複雜的亂象,一下子就透徹了,清晰了。”
“記憶灌頂最初發起的那一方,多半與詭異不祥脫離不了干係,幕後黑手搞不好能與昔日黑暗原初的終極根源扯上因果。”
話裡話外,指向了——高原意識!
“隨後,針對記憶灌頂,出現了種種反制、利用的手段,竭盡所能的壓榨,來成就自我,造就屬於這個時代的‘霸主’……則多半有真正的、昔日的霸主出謀劃策!”
另有仙帝說道。
“不錯!”
說法被認同,諸強你一言我一句,推演論證,雖然他們的境界不高,層次不夠,竟也連蒙帶猜的把握了一部分的真相!
的確,是有古代霸主重拳出擊,劍指記憶灌頂,要踩著上位,恰如當初,中飽私囊,薅盡了詭異不祥的羊毛!
“這是過往時代的延續,重新嵌入了這個時代的發展大勢……可,道主呢?”
諸強對視,發現了什麼盲點。
“唉,道主!”
提出“死遁”的仙帝嘆息,“道主的成分太複雜,不能一概而論。”
“有的是古代霸主改頭換面,並非一路人。”
“有的道主功參造化,逆天超脫,已然凌駕在祭道之上,無慾無求,何必再趟這個時代的渾水?”
“當然,亦有道主,在這個時代活躍,只是不太成氣候,一閃即逝……”
“花粉天帝!”
“她試圖抗衡內捲浪潮,一力攔截時代大勢,然而時代的車輪毫不容情,直接就從她身上碾過去了,迄今為止神神秘秘、銷聲匿跡……”
“不過……”
“話又說回來。”
“這位花粉天帝所執掌的道路,所代言的精神,似乎很有搞頭。”
“畢竟,從花粉路引申出的犧牲,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敢於捨棄一切的勇氣,以及氣吞萬古、心中始終長存的不可撼動的信念,曾成就無上天帝……面對始祖、面對霸主,打出過驚豔的戰績,有力挽狂瀾的璀璨。”
“只是,這樣的天帝已經跳出了棋盤,超越了世間,不在棋局中了……留下來的,就剩下花粉天帝自己。”
“而她的戰績麼……”
這尊仙帝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表情十分的微妙。
何止是他?
聽到這番話的仙帝存在,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唉,不用說了。”
為尊者諱,他們默契的終止了這方面的話題。
因為,那將會嚴重“辱花”!
是誰,孤身一人上高原,大戰三始祖,然後被三口棺材差點鎮壓的永世不能翻身?
等若生擒活捉,這也就算了,連給對面帶去點傷亡都沒能做到,三大始祖全須全尾,全都活蹦亂跳!
又是誰,雖為花粉路的道祖,卻庸庸碌碌,關鍵時刻缺少犧牲的精神與信念,飯都喂到了嘴邊卻不吃?
還是誰,在花粉路的才情與排名上,掌握祖種,卻連前五都夠嗆能排進去?以至於最終甚至為人做嫁衣,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
一樁樁,一件件……哪怕這些仙帝不瞭解詳情與全貌,但多多少少知曉一鱗半爪,明白那位花粉天帝的“光輝”戰績。
讓這樣一位大佬去帶隊,在這個風雲跌宕的時代領袖他們,參與到博弈中……
蒜鳥蒜鳥。
大家辛辛苦苦修到如今的境界也不容易,沒必要白送人頭。
縱觀這位天帝的一生,不是在坑裡,就是在跳坑的路上……她人不壞,但在巔峰賽裡是真的菜!
敬而遠之,是他們對花粉天帝的認知。
靠的近了,指不定就有哪裡飛過來的黑鍋,又或不乾不淨的紅毛黑手,給一鍋端了!
“花粉天帝……唉。”
諸強默默搖頭,不說她好,也不說她壞。
“排除一個個不合適的物件,最終所能借鑑與參照的道主寥寥無幾。”
“且,他們還都在這個時代銷聲匿跡,無聲無息了。”
“或許,是他們改頭換面了,放下了那段過往……又或許是出了怎樣的意外,無力他顧。”
“總之,與我等分道揚鑣,不再同行。”
念及此處,他們的怨氣蹭蹭直冒。
“當年說好的,先祭道帶動後祭道的呢?”
“結果,祖庭的時代一結束,全都沒影了!”
“過河拆橋都沒有這麼幹脆的吧!”
“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這麼艱難……”
“……”
諸強腹誹,道主一個比一個缺德,這都是什麼人間疾苦?
仙帝的賬都能被賴掉,信用何在?!
“一尊又一尊道主,縱觀下來,竟然也就只有兩尊道主的理念最可取,並有最全的資料。”
一個路盡生靈嘆息,“一位荒天帝,一位柳神道主,算是老實人。”
“剩下的,要麼是胡編亂造,要麼是丟三落四。”
“儘管那兩位道主留下的資料,也……很抽象,整個過程中充滿了讓人看不明白的內容,往往沒有過程,只有結果。”
“他們覺得,應該這麼做,然後就直接這麼做……太荒誕,讓人無言,卻偏偏能成功,上哪說理去?”
“沒有詳細的思路,從根基開始循序漸進,而是直接出成果,讓後來者只能嘗試逆向解析……”
“太難了,做不到啊!”
“只能湊活著模仿……”
“沒有人帶我們,那我們只好自己去走一條路!”
一尊尊仙帝,話音中帶著無奈與堅決,“讓我們共同祭拜一尊至高的神明,祂是一切的因,亦是一切的果,揹負所有,承載所有,化作橫渡大劫的舟筏,去抵達永恆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