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守住崑崙!!”
“守住大乾!!”
楚安、楚承、夜無咎、林莉、趙成明、楚吞嶽……所有還能站立的人,無論身份高低,無論傷勢輕重,同時發出了生命中最為嘹亮、最為悲壯的嘶吼!如同瀕死巨獸最後的咆哮!他們將懷中、袋中、地上所有的靈石,無論品階,無論屬性,瘋狂地堆向陣基!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體內殘存的所有靈力,甚至燃燒起寶貴的生命精血,化作一道道決絕的光柱,毫無保留地注入那閃爍著無數裂痕的陣法核心!楚吞嶽更是雙目赤紅,鬚髮倒豎,燃燒精血催發的玄虎虛影再次凝聚,這一次體型暴漲數倍,帶著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硬生生將反撲的黑氣再次逼退!
海量的上品靈石在陣法的催動下瞬間被點燃!磅礴到無法想象的靈力,如同千萬條決堤的江河,順著陣旗的脈絡,化作七彩的洪流,轟鳴著、咆哮著,瘋狂湧入那道深不見底的巨大地裂!
起初,那地脈如同乾涸億萬年的沙漠,貪婪而飢渴地吞噬著這傾瀉而入的靈力洪流,毫無回應。絕望,再次爬上每個人的臉龐。
當最後一枚靈石在陣基中耗盡最後一絲靈光,化作一捧隨風飄散的飛灰……
“昂——吟——!!!”
一聲悠長、蒼涼、卻又帶著無上威嚴與勃勃生機的……龍吟之聲!如同沉睡萬古的遠古巨神甦醒的第一聲嘆息,清晰地、震撼地,自地裂最深處傳來!那是……大乾龍脈的本源之音!
“金……金光!快看!是金光啊!!”最先發現異常的楚承,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指向地裂邊緣,聲音因極度的激動而變調!
所有人,無論正在燃燒生命還是瀕臨昏迷,都掙扎著循聲望去——
只見那道貫穿崑崙虛、如同大地傷疤的巨大裂痕深處,原本死寂的黑暗之中,竟星星點點地泛起了……溫暖而神聖的金色光芒!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深埋於地裂之中、原本已經崩碎離散、黯淡無光的巨大龍脈碎片,在這神聖金光的牽引下,如同歸巢的遊子,開始微微顫動,並緩緩地、堅定地……向著彼此靠攏、彌合!
更讓人熱淚盈眶的是,在裂縫邊緣那些焦黑、死寂的岩石縫隙中,幾株嫩綠得刺眼的草芽,正頑強地頂開碎石,在依舊凜冽的罡風中,驕傲地舒展著柔弱的葉片,微微搖曳——那是地靈本源之氣復甦的……生命徵兆!
“成了……成了啊!!!”趙成明老淚縱橫,他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地脈深處奔流的不再是充滿死寂與毀滅的戾氣,而是溫潤、蓬勃、帶著無盡生機的……天地靈氣!“龍脈在合!地靈在生!蒼天……佑我大乾!!”
楚吞嶽緩緩鬆開死死按在陣眼上、早已血肉模糊的雙手。他仰望著那道在金光中緩緩彌合的地裂,感受著腳下大地重新變得堅實、溫潤的脈動,佈滿血汙與汗水的臉上,忽然綻開一個豪邁到極致、也釋然到極致的笑容,放聲長嘯,聲震九霄:
“楚凡!葉昭鳳!你們看見了嗎?!我們……守住了!老子們……替你們把家……守住了——!!!”
這飽含血淚與豪情的嘯聲,如同勝利的號角,穿透崑崙虛狂暴的罡風,掠過千山萬水,傳到了千里之外的凌霄城。
葉念凡獨自佇立在凌霄城最高的城樓之上,獵獵狂風吹動他玄色的王袍。他死死盯著西方天際,那道如同泣血傷痕般的刺目血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象徵著生機與希望的……柔和晨曦!
他緊繃如弓弦的身體,終於微微鬆弛。一直緊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的手,也緩緩鬆開。
“殿下,”巧雲悄然來到他身後,手中捧著一片剛從崑崙虛地裂邊緣、新生的草芽上採下的嫩葉。葉片上,一滴晶瑩剔透的露珠,正映照著初升的朝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亮得……如同這劫後餘生的大地上,最珍貴的希望寶石。“崑崙虛……急報!龍脈已穩,地靈……復甦了!”
葉念凡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極其輕柔地觸碰了一下那滴承載著無數犧牲與堅守的露珠。冰涼溼潤的觸感,卻帶來直抵靈魂的溫暖。他緩緩轉過身,目光越過巍峨的凌霄城,越過瘡痍的大地,無比堅定地投向那遙遠而神秘的萬世池方向,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彷彿穿透了時空的阻隔:
“父親,母親……你們看……我們把家……守住了。”
風,終於變得溫潤,帶著泥土與青草的氣息,溫柔地穿過凌霄城高聳的角樓。遠處被地裂分割的田埂上,有膽大的農夫試探著扶起了歪倒的犁鏵;裂縫邊緣殘存的房屋前,懵懂的孩童們撿起散落的碎石,在佈滿灰塵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畫著……團圓的圖案。
硝煙未散,傷痕猶在。但只要龍脈仍在跳動,地靈仍在滋養,這大乾的天穹之下,希望……便永不熄滅!
萬世池底的石地毫無徵兆地漫起一層奢華的金粉光澤,細碎的光點如同碎鑽般閃爍。葉昭鳳抬步向前,足下竟傳來“咔嚓”一聲輕響——一塊晶瑩剔透、價值連城的羊脂白玉磚被她踏裂!
眼前景象豁然開朗,雕樑畫棟的庭院,紫藤花架垂下串串淡紫。她(幻象中的“她”)身著流光溢彩的雲錦綾羅,慵懶地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指尖捻著金線裝訂的厚厚賬冊,一行行核對。
而“楚凡”搖著一柄灑金摺扇,步履從容地踱步而來,指間一枚鴿血紅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醉人的火彩,他唇角噙著玩味的笑意:“今日的進項,可夠買下城東那家珍寶閣了?”
葉昭鳳的目光落在幻象中“自己”提筆蘸墨、仔細記賬的專注側影上,心頭驀地湧起一絲熟悉的笑意。她想起楚凡總打趣她,登基為帝、坐擁四海後,骨子裡那份精打細算的“攢錢”習慣依舊未改,大乾最隱秘的國庫鑰匙至今仍由她貼身掌管。
幻象中的“楚凡”忽然將那枚璀璨的紅寶石隨意地塞進“她”掌心:“縱有金山銀海,珠玉滿堂,又怎及你皓腕間這串明珠生輝?”這話語,這神態,竟與去年她生辰宴上,楚凡親手為她戴上那串價值連城的東珠手串時,附在她耳邊低語的溫存……分毫不差!
當兩人在幻象中共同執筆,於一份捐資百萬、賑濟三州水患的文書上落下彼此姓名時,庭院中瀰漫的金粉光澤驟然向內收斂,凝聚成一方小巧玲瓏、金光流轉的純金算盤,穩穩落入葉昭鳳攤開的掌心。算珠溫潤,帶著奇異的暖意。
“原來富豪轉世,並非要我們沉湎於前世的潑天富貴,”楚凡寬厚的手掌覆上她握著金算盤的手,指尖輕輕撥動一枚算珠,發出清脆悅耳的“嗒”聲,彷彿宿命的迴響,“而是要我們銘記——無論輪迴賦予多少財富,那份願為彼此、更為蒼生……傾囊相授、分潤天下的心意,才是真正不朽的珍寶。”
往前再行數步,周遭奢靡的金粉霧氣驟然變幻,化作一片柔媚旖旎的淡粉色煙霞,空氣中瀰漫開清甜醉人的胭脂水粉香氣。葉昭鳳看見一面光可鑑人的菱花銅鏡,鏡中映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眉如遠山含黛,眸似秋水橫波,肌膚細膩得如同上好的白瓷。
幻象中的“她”正對鏡梳妝,而“楚凡”立於身後,動作輕柔地為她髮髻間簪入一支赤金點翠、栩栩如生的展翅鳳凰釵——那鳳凰尾羽的每一根翎毛、振翅欲飛的姿態,竟與她今生帝后大典上所戴的九鳳銜珠冠正中的主鳳……如出一轍!這便是「美人再世」的浮華幻境。
幻象中的“楚凡”指尖並未離開發簪,反而順著光滑的鬢角滑下,極其輕柔地撫過鏡中倒影那微蹙的眉梢,聲音低沉如絲竹入耳:“世人皆道你容色傾城,可在我眼中……再美的皮相,也不及你此刻蹙眉凝思時……那眼底流轉的光華,更讓我心折。”
葉昭鳳心絃猛地一顫!她清晰地記起,當年北境戰報如雪片般飛來,軍情危急,她於御書房中夙夜憂嘆,愁眉不展。楚凡便是這般悄然來到她身後,用同樣帶著薄繭的指尖,帶著無盡的憐惜與力量,輕輕撫平她緊鎖的眉心,在她耳邊低語:“莫要憂心太過,你這般蹙眉的模樣……才最是讓我記掛,恨不能以身代之。”
就在這時,幻象中的菱花銅鏡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鏡中那張絕代佳人的容顏一陣模糊,竟漸漸變幻、重疊,最終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身著玄黑帝袍、眉宇間凝聚著無上威嚴與滄桑的真實身影!鏡中的今生的她,與鏡外幻象中美豔的“她”,在漣漪中完成了宿命的對視與交融。
“原來……美或不美,從來無關這副皮囊。”葉昭鳳抬起手,指尖帶著一絲微顫,輕輕拂過冰涼的鏡沿,彷彿在觸控那穿越輪迴的真諦。她望向身側真實的楚凡,聲音清澈而篤定,“你看,無論是鏡中哪副容顏,你凝望‘我’時……眼中的光,從未改變過。”
鏡面如同冰面般碎裂,所有浮華光影化作點點流螢消散。唯有一縷清雅悠長的胭脂暗香,固執地縈繞在兩人鼻尖,無聲地訴說著:真正的傾世之美,從來不在容顏,而在那顆能讓他跨越輪迴、一眼萬年……只為她牽掛的心。
「醜者輪迴」的幻象來得毫無預兆,帶著一種令人心頭髮緊的沉重。奢靡的胭脂香驟然被刺鼻的、混合著塵土與腐朽氣息的灰霾取代。霧氣如同骯髒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