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從江西行來一艘船,停在了瓜洲渡。
揚州城的亂事傳不到這裡。
百姓們依舊照常生活。
船艙裡的人卻知道了那邊的情況。
“大頭他們在那邊投毒放火,揚州人肯定疲於奔命。等明天上午法租界的銀船到了,咱們立刻動手。”
“好,要是咱們能借勢拿下揚州就好了。”
“這個得看馮國璋的意思,等會我見見他的人,看怎麼個說法。要是他願意,那咱們就裝成運花幣的法租界安保,進城拿著聯合洋行的人,然後設鴻門宴崩了那個幾把阿唐和周鵬。”
“咦,好主意,那咱們要不要再透個信給張勳,讓馮國璋和他為揚州鬧起來,這樣對咱們大帥才有利。”
“妙,大帥正好北上了,咱們將事情做好,他還能摘個乾乾淨淨。。。”
這就是民國。
離開上海灘十里洋場的表面光鮮。
內陸只剩你搞我,我搞你。
江西督軍李純,是江蘇督軍馮國璋的舊部。
兩人私交其實不錯。
但隨著馮國璋和袁慰亭的理念分歧。
其中馮國璋希望和平,袁慰亭要稱帝行霸道。
有野心的李純私下更近袁慰亭一些。
於是兩人行的就有些遠了。
這不,袁慰亭即將稱帝。
老上司馮國璋還在南京呢,李純已經悄悄北上,加入籌安會,為新帝鼓吹去了。
上行下效。
李純既有取代馮國璋的意思,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手下自然也就有所行動。
所以,何豐林和上海的袁家密探頭子商議後。,
李純就來要這份功勞了,所以他的部下又臨陣發揮,想挑動張勳,馮國璋的爭鬥,襯托出李純的“忠誠”。
這番基於家天下,效忠皇帝的權鬥思維,後人得知一定會發笑。
但這幾個卻越想越亢奮。
不多久。
三人遇到馮國璋的人,就開始捅咕。
但馮國璋方面很快表態,他們要劫花幣,江蘇方面會在事後出警,至於對揚州,周鵬早就名義上聽從江蘇督軍指派,所以馮國璋沒有理由對他下手。
李純的人被婉拒後,連忙表示服從。
但內心不僅僅不屑,還掉頭就派人緊急去聯絡張勳方面。
媽的巴子的,你們既然“一家”,那張勳打過來,你馮國璋總要有反應吧?
可是天下聰明人多的是。
能坐上督軍位的北洋老臣馮國璋,要是連這幾個癟三的想法都猜不到,豈不是笑話?
讓這些貨色更想不到的是。
馮國璋等手下回去一說,立馬拍了份電報滬上,交代自己在滬上的手下,立即秘密向公董局告密,說有人要劫他們的花幣!
他之所以如此。
是因為馮國璋其實相當反對袁慰亭稱帝之舉。
因為在北洋諸君裡,他是難得清醒的之人。
世界大勢如滔滔洪流。
歐羅巴列強中,多少帝王都末路了,怎麼這些傢伙反而積極支援起袁慰亭稱帝來了呢?
另外最近馮國璋還得到訊息。
東洋人分兩撥,一撥支援袁慰亭稱帝。
一撥竟然南下,似乎要支援陳其美等人。
東洋人禍亂國家的心思已經相當明確。
所以“和平解決問題”才是不上他們的當!
而列強雖然都不是好東西。
但爛貨裡面還是能挑點好的。
比起東洋人和英國人。
法國人和花旗國人相對還剋制些。
尤其馮國璋離上海近,更明白花幣是法租界+花旗國聯合推出的貨幣。
而李純此舉簡直荒唐。
劫花幣有屁用,還是在江蘇境內鬧的事情。
到時候洋人找的還是他馮國璋的麻煩。
所以他索性示好,先把自己摘出去。
至於承諾李純手下這些密探的“事後才出水警”,不好意思,洋人一旦有所求援,江蘇理當剿匪,一個不留!
這場大戲裡的另外一個人物。
張勳。
這會兒也接到了秘報。
李純的人說,揚州已亂,花幣也會被劫,期望辨帥南下平定江淮。
張勳的反應比馮國璋還直接。
張勳詫異的道:“馬德碧的,李純個癟三,自己跑北邊,留幾個手下來拱老子和馮國璋的火?”
想想,他撫摸著髮尾已經花白的辮子又加一句:“讓我再招惹曹耀宗那廝一次,最好馮國璋和上海灘一起打老子。李純就踏馬開心了是不是?”
他的幕僚補充:“此賊狼子野心,卑鄙無恥,他分明還想借此機會引發爭鬥,在袁慰亭面前造成,辨帥你和馮國璋都不懂事,故意給登基之事添堵的印象。”
張勳也是宮鬥老手。
只是民國了,孤軍作戰,忘了這茬。
被幕僚提醒,瞬間恢復技能。
張勳一拍大腿:“艹,他搞錯了吧,老子是大清的人,去和他爭袁大頭的寵?我看他是惦記我的徐州,順便算計馮國璋的南京。”
“正是。那麼大帥你看此事如何處置?還是不聞不問?”
“大家別想好過,給我發電報去上海,趕緊通知聯合洋行,就說雖然大家上次有過誤會,但鄙人還是比較佩服曹老闆的,斷然不會趁火打劫。這次純粹就是李純個逼養的要搞事情,和我無關!”
“大帥英明。他們要算計您,您就拿這群貨的人頭,和聯合洋行緩和關係。正是翻雲覆雨等閒間。”幕僚忙舔了他一句出去辦事。
於是。
當天,公董局熱鬧大了去了。
白德安等人看著兩份電報,都無語。
法租界什麼時候這麼多朋友了?
內陸的事情當然問懂行的人。
大家轉頭。
這次暫時留於上海的李經邁敲敲桌子,琢磨了下,建議道:“不回覆,不接觸。詢問揚州到底什麼情況,如果有麻煩,讓馬埃爾帶押運隊直接去支援平叛。抓到那些人,查出是哪兒的,咱們再以花幣被劫的事情,和他們溝通或者施壓。”
理查領事大讚:“這個建議非常漂亮。李,這件事就麻煩你全權處理吧。”
雖然是公董局。
大家實際上都是聯合洋行的同事。
李經邁義不容辭,拱手道:“領事大人放心,無論是誰算計咱們,這次我老李,總要讓他脫層皮!要的好,我順帶還能借機開啟江蘇,徐州的花幣流通!”
公董局頓時一片歡笑。
一日後。
那船“劫匪”在瓜洲渡東邊水域,看著銀船,立刻氣勢洶洶的迎了上去。
看到這群煞筆,躲在船艙裡的馬埃爾興奮的手都在抖。
槍聲很快響起,驚飛兩岸白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