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雪的聲音嘶啞而破碎:“你聽說過……幽世魔泉嗎?”
那四個字,像一道來自遠古的詛咒。
帶著腐朽和不詳的氣息,在戰場上空幽幽迴盪。
林清妍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徹底變了。
這個被北域塵封,幾乎無人再提起的禁忌,為什麼林清雪會知道?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傳來。
難道說……
看見林清妍驟變的表情,林清雪那張爛肉模糊的臉上,扭曲出更加癲狂的弧度。
她猜對了,林清妍果然知道這個禁忌!
“嗬嗬……嗬嗬嗬……”
她放肆地笑著,殘破的身軀在地上劇烈亂顫,完全不顧骨骼錯位和皮肉撕裂的劇痛。
那笑聲充滿了無盡的嘲弄與報復的快感。
“幽世魔泉的封印……已經被我用秘法,和我的生命本源……聯絡在了一起!
只要我死……
這封印就會徹底解開!
屆時,整個北域,都要為我……一起陪葬!”
轟!
這句話,比之前青雲劍尊隕落的訊息,更具毀滅性。
它像一顆看不見的炸雷,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轟然引爆。
飛舟之上,幾位宗主的爭論戛然而止。
司馬蕭那張因憤怒而漲紅的臉,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
宋思雨分析利弊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就連一直沉默的周雲海,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幽世魔泉!
那是懸在整個北域頭上的一把利劍!
是無數先輩用生命和鮮血才勉強壓制的滅世浩劫!
當年雲飄飄放棄飛昇,以身鎮壓,才換來了北域數萬年的安寧。
如今,這個瘋子,竟然將自己的命和整個北域的安危捆綁在了一起!
“你胡說!”司馬蕭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指著地上的林清雪,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利。
“你一個叛徒,一個喪家之犬,怎麼可能接觸到那等層次的禁忌!你是在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林清雪笑得更厲害了。
她艱難地抬起一隻還能勉強活動的手臂,枯瘦的手指指向了遙遠的北方。
“你們……感覺不到嗎?”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股若有若無,卻又陰冷到極致的氣息,彷彿穿透了的空間,從北域的最深處瀰漫而來。
那氣息充滿了腐朽、墮落與絕望。
僅僅是感知到一絲,就讓在場所有元嬰期以下的修士,感到一陣神魂悸動,胸口發悶。
飛舟上的眾人,臉色齊刷刷地又白了幾分。
這股氣息,與宗門典籍中記載的幽世魔泉的氣息,一模一樣!
她沒有說謊!
這個瘋子,真的做到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慕容飛雪喃喃自語,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就連對面的血靈子,臉上也第一次流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情。
他把林清雪交出來,是為了平息戰爭,是為了給血州求一條活路。
可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交出去的,不是一個求和的籌碼。
而是一個能隨時引爆整個北域的火藥桶!
現在,別說活路了,他們所有人都被這個瘋女人綁上了一艘正在沉沒的船!
“林清妍……”
林清雪的聲音再次響起,她那雙只剩下縫隙的眼睛,重新鎖定了那道紅色的身影。
“現在,你還敢殺我嗎?
你敢用整個北域的生靈,來賭我說的是真是假嗎?
你敢嗎!”
最後兩三個字,她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林清妍一言不發。
她只是看著地上那團爛肉,那張因為癲狂而扭曲的臉。
她手中的劍,從未像現在這樣沉重。
她可以無視魔門的求饒,甚至可以揹負濫殺的罵名。
但她不能拿雲飄飄用生命守護的東西,拿整個北域的蒼生去賭。
這個代價,她付不起。
任何人,都付不起!
她心中的殺意,在那一瞬間被抽得一乾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她恨了那麼久,拼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將仇人踩在腳下,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揮出那最後一劍!
這種感覺,比殺了她還難受。
“哈哈哈……你不敢!”林清雪看出了她的猶豫,笑聲愈發猖狂。
“你和諸葛青雲那個蠢貨一樣,都被所謂的蒼生大義束縛著手腳!你們永遠也贏不了我!永遠!”
她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享受著這報復的快感。
“現在……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給我最好的療傷丹藥!
我要你們,把我當成祖宗一樣供起來!
不然,那天我要是不想活了,你們也都要死!”
她每說一句,正魔聯軍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這已經不是羞辱了。
這是赤裸裸地,將所有人的尊嚴,踩在腳下,再狠狠地碾碎!
“放肆!”司馬蕭氣得渾身發抖。
“你這個賤人,真以為我們不敢動你嗎?
大不了,大不了我們就想辦法重新加固封印!”
“加固封印?”林清雪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就憑你們?
當年雲飄飄何等修為,也只能以兵解的代價勉強鎮壓。
你們這群土雞瓦狗,拿什麼去封?
用你們的命嗎?
哈哈哈!”
司馬蕭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徹頭徹尾,沒有任何破解之法的死局。
殺,北域陪葬。
不殺,就要被這個瘋子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整個戰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戰場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無論是正道飛舟上的宗主長老,還是地面上嚴陣以待的魔門眾人,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血靈子那張蒼白的死人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懊悔與驚恐。
司馬蕭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投鼠忌器,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就連一向沉穩的周雲海,此刻也是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他們都被將了一軍。
被一個已經淪為階下囚,爛泥一般的人,用整個北域的安危,死死地扼住了喉嚨。
而林清妍的腦海中,此刻卻是一片空明。
外界的喧囂與僵持,彷彿都與她隔絕。
“鳳大人。”她的聲音在神識中響起,冰冷而平靜。
“如果幽世魔泉再次爆發,以北域現存的力量,能阻止嗎?”
鳳梧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清妍以為他不會回答。
終於,他沉重的聲音響起:“可以,但是需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有辦法就夠了。”林清妍直接打斷了他後續的話。
她的語氣裡沒有半分猶豫,只有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
“代價是什麼,已經無所謂了,但是她必須死!”
說完,她便徹底切斷了與鳳梧的聯絡。
她緩緩抬起了眼,一縷幽藍色的火焰,在她指尖悄然燃起。
林清雪那張爛肉模糊的臉上,癲狂的笑容瞬間凝固。
一股毫無來由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