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州戰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那片被墨色侵染的天空,範圍又擴大了幾分。
空氣中的陰寒之氣,也愈發濃郁。
所有人的心,都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地往下沉。
“懦夫,廢物!”
司馬蕭再也按捺不住,指著萬法門的方向破口大罵。
“北域都要亡了,他霍天青還在想著他那點蠅營狗苟!
此等人物,也配執掌一派?
簡直是正道之恥!”
血靈子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怪笑起來:“司馬掌門此言差矣,這不正是你們正道最擅長的事情嗎?
大難臨頭,想的不是如何解決問題,而是如何保全自己。
如何從別人的屍骨上,撈取最大的好處。”
他的話,引來身後一眾魔修的鬨笑。
正道聯軍這邊的修士,個個臉色漲紅,卻又無從反駁。
因為霍天青的行為,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們所有人的臉上。
周雲海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他沒有理會那些嘲諷,抬頭看著那尊橫亙天際的鳳凰虛影。
“前輩,時間不多了,若是萬法門執意不來,可還有別的辦法?”
鳳梧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煩躁。
“辦法?”
“本座的辦法,就是唯一的辦法!”
“人數不夠,力量就不夠!”
“力量不夠,就等著一起化為飛灰!”
“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本座重複多少遍?”
周雲海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就在這時,五道流光劃破昏暗的天幕,帶著一種決絕的悲壯,瞬間落在了眾人面前。
正是以劉蒼為首的五位萬法門長老。
周雲海看到來人,臉上沉重之色稍緩,他對著幾人抱拳。
“諸位大義,北域後輩,必將銘記於心!”
劉蒼的臉上滿是羞愧與決然,他深深一拜。
“萬法門,除門主外,能來的都來了。”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認命般的悲涼:“若是人數還是不夠,那便……聽天由命吧。”
鳳梧那不帶任何感情的宏大聲音,再次響起。
“還差一個化神,一個元嬰。”
周雲海剛剛緩和的臉色,再度變得鐵青。
他看向劉蒼,眉頭緊鎖。
“萬法門不是有六位元嬰嗎,為何還差一人?”
劉蒼乾咳了兩聲:“宋長老前幾日已經仙逝了,門中事務繁忙,還未來得及通告各位。”
血靈子那刺耳的笑聲再次響起:“事務繁忙?是看見凌霄閣沒了劍尊坐鎮,忙著趁機取代人家的位置吧?”
劉蒼那張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
周雲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不再去看劉蒼,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北域之中,難道再也找不出一位元嬰修士了嗎?”
眾人皆是沉默,緩緩搖頭。
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道,能來的,願來的,都已經站在這裡了。
周雲海仰起頭,看著那片不斷壓下來的墨色天空,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疲憊與絕望。
“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北域?”
一時之間,一種比魔氣更加冰冷的消極情緒,在整個戰場上空蔓延開來。
就在這片絕望的死寂之中,一道灼熱到極致的劍氣,毫無徵兆地撕裂了昏暗的天幕!
那劍氣霸道無匹,如同一輪烈日驟然升起,瞬間將方圓百里的陰寒魔氣,蒸發得一乾二淨!
一股強橫的元嬰威壓,隨之降臨!
所有人駭然抬頭。
只見一道身影踏空而來,他身形瀟灑,那張臉在場許多人都認得。
玄天劍宗,曾經的絕情峰峰主,蕭忘情!
那個早在十年前,就昭告天下,因修煉走火入魔而死的男人!
眾人面面相覷,大腦一片空白。
一個死人,怎麼會再次出現?
周雲海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先是一愣。
隨即,那張凝重如鐵的臉上,竟爆發出了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老蕭!我怎麼把你給忘了!”
蕭忘情身形一閃,便落在了周雲海的身旁。
他一拳捶在周雲海的胸口,語氣裡滿是抱怨:“宗主,這名留青史的機會你怎麼都不通知我?
要不是無意間聽見那些弟子提起,我都不知道呢,你這可不厚道哦!”
司馬蕭臉上寫滿了不解,他失聲問道:“蕭峰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忘情擺了擺手,咧嘴一笑:“過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來了!”
他環視了一圈眾人,最後目光定格在玄天劍宗的弟子們身上,聲音陡然變得高亢。
“玄天劍宗,可沒有孬種!”
與此同時。
玄天劍宗,後山墓地小屋外,蕭玉瑤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聲。
血州戰場。
顏若雪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這樣的話,就只差霍天青一人了。”
這句話,讓剛剛因蕭忘情出現而升起的一絲希望,又被澆上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了周雲海的身上。
現在,該怎麼辦?
“還怎麼辦?”燕星雲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
他猛地拔出長劍道:“殺過去!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霍天青不成?
現在就殺上他山門,把那個縮頭烏龜揪出來!”
周雲海沉默了。
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那股陰寒刺骨的魔氣,就像懸在脖頸上的刀鋒,冰冷而真實。
可他不能亂。
他是北域正道的定海神針,他一旦亂了,就真的全完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迎著所有人的目光道:“鳳梧前輩說過,我們三天的時間。
現在還剩下兩天多時間,再等等吧。”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不覺,一天又過去了。
一種混雜著悲壯與荒謬的氣氛在不斷蔓延。
司馬蕭猛地轉頭,死死瞪著一臉不屑的血靈子:“你覺得很得意?”
血靈子咧嘴笑道:“當然得意,看著你們這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傢伙。
被自己人捅了刀子,別提讓老夫多痛快了!”
他身後的一個魔修跟著怪笑起來:“說得好,什麼狗屁正道棟樑,我看就是一縮頭烏龜!
我們魔道中人,至少敢作敢當,說赴死就赴死!
哪像你們,磨磨唧唧,呸!”
“哈哈哈,別說了,再說下去,周宗主的面子都要掛不住了!”
凌霄閣的一名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拔劍怒喝。
“你們這群魔崽子,休得猖狂!”
血靈子瞥了他一眼,眼神輕蔑得如同在看一隻螻蟻。
“怎麼,說不過就想動手?反正都是死,老夫不介意現在就拉你墊背!”
周雲海疲憊地擺了擺手,制止了那名長老。
他連看都懶得再看血靈子一眼。
他的視線,只是絕望地望著那片不斷吞噬天光的墨色。
“我們賭上了一切,賭上了整個北域所有高階修士的性命。”
他的聲音乾澀,充滿了自嘲。
“最後,卻要因為一個人的貪生怕死,輸得一敗塗地,真是天大的笑話!”
五行門的宋思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們慷慨赴死,又有何用?”
以後就算有史書上,只會記下我們是一群沒能拯救才蒼生的蠢貨。
而那個叫霍天青的懦夫,也會被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我恨啊!”
丹宗的白鶴真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息裡,彷彿耗盡了所有的精氣神。
“老夫煉了一輩子丹藥,到頭來,卻救不了這個將死的世界!
可笑,可悲,可嘆!”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劉青山,此刻也忍不住仰天悲呼:“賊老天!你當真不給北域一條活路嗎!”
回應他的,只有那愈發陰冷刺骨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