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淵垂眸壓下心機,誇讚道:“不愧是助人為善的劉師兄,竟相讓與我。有師兄相助,這龍腥草定當手到擒來。”
話語一落,他總覺得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不過呼吸間,他猛然回想起數年前在神木林時,那葛毅和一名弟子的對話。
他與葛毅兩者都是以一番機緣誘人,背地裡卻圖謀著另外的事。
一旁劉俊的話語打斷了他的思緒:“莫師弟,事不宜遲,咱們正好借這靈藥谷醫治靈植的機會潛入其中,我有些人脈,定能保你透過測驗。”
墨文淵連忙拱手道:“那便多謝劉師兄,請師兄先行。”
劉俊傲然抬步,朝霞雲谷方向行去。
當他背朝著墨文淵時,雙眸卻閃過一道寒光,心中暗道:
“就你這不知死活的小輩,不乖乖將靈植供奉與我,還想分成?待下山時定要將此人肉身煉成血傀,魂魄收入魂幡,方能物盡其用。”
墨文淵低著頭跟在劉俊身後,目光卻悄然的掃視玄陰教宗內場景。
廣場上有數十條岔道,沒有標識和指引,他不知均通往何處,只能透過服飾判斷。
左側出入的大多皆為記名弟子,右側出入大多皆為外門弟子,而北側中間幾條岔道,出入的則是身著雲紋袍的內門弟子和真傳弟子。
他揉了揉額角,一是頭疼如何適應此處不被發覺,二是如何在這龍潭虎穴打聽到玄陰教的內部訊息。
劉俊並不在意墨文淵的想法,面上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甚至微微低頭,向每一位外門弟子致意。
那些外門弟子見狀,不僅連忙拱手回禮,甚至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不敢與他靠得太近。
待二人轉入東北方的一條岔道,幾名外門弟子立刻聚攏,低聲議論起來:
“劉師兄這是又盯上肥羊了?”
“呵!瞧他身後那小子,細皮嫩肉的,八成是哪個世家的庶子。可惜啊,被這‘劉扒皮’盯上,怕是活不長了。”
蹲在花壇角落的一名弟子憤憤道:“說起世家?此前他竟敢在告示欄前大放厥詞,說什麼‘綁的就是世家弟子’,簡直無法無天!就沒人能治他?”
“哼!吃了虧沒死,你就偷著樂吧!人家可是練氣後期的天靈根,除了龐承允和韓逸兩位師兄,誰敢跟他硬碰硬?”
幾人越說越憤懣,這才發現,原來都被那“劉扒皮”盤剝過修煉資源。可境界差距猶如天塹,縱使心中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
在距離白石山十餘里的一座名為金山鎮上,牛泰正端坐在茶樓上偷聽其他客人的交談聲。
這正是道長傳給他打定訊息的辦法,他在短短兩日就將這鎮上的傳聞聽了個七七八八。
然而這些訊息,要麼是趙家二兒子是私生的;要麼是王二明明沒有妻子卻每夜都能聽見床笫的歡暢聲;更有甚著說在茅坑了見了金光閃閃,結果下去一撈,卻是簷角新掛銅鈴的反光。
全然沒有一條想要打聽玄陰教和陰教和白石山的傳聞。
牛泰看了一眼天色,已是酉時後半,再若耽誤片刻,在客棧內的鳳仙子又要對他發飆了。
他剛站起身,窗臺外的天空上卻有一道灰影掠過。
旁人不知,牛泰卻半眯著眼看著消失在山頭的御舟修士。
然而這道灰影卻不止牛泰一人看到,一精瘦漢子正探頭從窗外望去。
他沒看見人影,抽身回來對著身側那名同伴低聲道:“聽說過五里外的鬼市嗎?”
“你是說城隍廟那事?”
“正是,可真邪門兒,這還沒天黑,天上就有鬼影亂飄,咱們快些回家。”
鎮上大多都聊的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閒事的懶漢大多都聊這些,但凡有些新鮮事都容易勾起他人的好奇,畢竟世間趣事妙不可言。
眼見這二人開了個頭,竟要離去,坐在對桌的一名書生卻急不可耐。
書生連忙起身攔住二人說道:“在下張府張晨,可否明言方才所談的鬼市之說?手中雖不闊錯,請二位些茶水錢還是足夠。”
說著,張晨自懷中掏出兩粒碎銀放在桌上。
那二人的目光緊緊鎖住碎銀,瘦弱男子順手就將其攬入懷中,拉著身旁的人就坐下。
“張公子請坐,且聽我二人為你娓娓道來。”
他身旁的漢子卻怒意十足,說好的給兩人,竟被這鄧瘦子獨自攬過。
鄧瘦子卻貼在他耳邊低語一聲:“龐四哥別急,咱們先把這故事說完咯,一起去醉香樓喝酒吃肉去。”
那龐四這才作罷,然而他坐下的身子卻故意將鄧瘦子的大半衣角壓住,生怕此人獨自攜款潛逃。
鄧瘦子也不惱,指尖沾了些茶水便在桌面畫了起來:
“老張頭前幾日夜半路過城隍廟,你猜怎麼著?竟撞見鬼市了。青面獠牙的商販擺攤賣壽衣、紙錢,還有個穿官服的問他‘買不買陽壽’。”
“後來呢?”張公子身子不自覺地前傾。
“他嚇得尿了褲子狂奔回家,第二天發現懷裡多了張冥幣,上面還寫著他的生辰八字。”
見張公子對這故事太滿意,開始皺起眉頭,龐四趕忙插嘴補充:
“老張頭就住我隔壁,這事兒千真萬確。說來也怪,打那天起他家就‘咚咚咚’響個不停,我還以為他被嚇破了膽在家中敲木魚。”
他說到這兒喉結滾動,聲音更加低沉:
“我喚他也不回應,便覺得奇怪。等我翻牆進去,卻見他正用腦袋撞門!那門板都染紅了,他還魔怔似的繼續撞。我慌忙拉開門...”
龐四突然瞪圓眼睛:“您猜怎麼著?這老東西突然像年輕了二十歲,撒腿就往城隍廟跑,我追出二里地,愣是沒追上。”
說到這裡,鄧瘦子忽然一拍龐四的肩膀,嗤笑道:
“別看龐四生得五大三粗,膽子卻比耗子還小,非得拽著我去城隍廟探個究竟。”
他拍了拍胸脯,一臉得意:“我鄧某人向來仗義,便陪他走了一遭。可到了城隍廟,哪還有老張頭的影子?倒是有個守廟的老頭,一見龐四膀大腰圓,便拉住他,說廟裡要重塑神像,缺個幫手,工錢十兩銀子。”
鄧瘦子搖頭晃腦,揶揄道:“可這憨貨一聽要在城隍廟裡過夜,魂都嚇飛了,連銀子都不要,撒腿就跑,那架勢,活像真有鬼纏上他似的。”
聽到這裡,張公子終於滿意的點頭起身,然而有一壯漢卻搶步越過他踏入廊梯朝樓下走去。
張公子被這突如起來的身影嚇了一跳,待看清確實是個人後,抬起手,指著喝道:“粗人,粗人,竟如此無禮。”
牛泰卻不管他,幾步便踏下樓梯,急匆匆的朝外走去。
在這鎮上總算聽見個有用的訊息,得趕緊回去與鳳仙子商量商量。
他腳步邁得雖大,卻沒有忘記在途中買了些熟肉、糕點等,倒不是他貪吃,而是那鳳仙子的嘴越來越叼,每日都要換著花樣的吃各種美食。
安佳客棧內,牛泰一邊將食物放置在桌面上,一邊將今日聽見的傳聞一一傳達給鳳仙子。
鳳仙子不耐煩的用喙啄開油紙包,挑來撿去的每樣都只吃一點。
待牛泰將最後鬼市的傳聞說完,鳳仙子嘴裡叼著食物,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來問你,你可打聽到那城隍廟內可有什麼機緣寶貝?”
牛泰撓頭道:“俺光顧著給鳳仙子買供奉,忘了問了。”
“呔!”鳳仙子呵斥一聲,將剛叼進嘴裡的滷肉噴得牛泰滿臉都是。
“你這蠢牛,忒不濟事,正所謂‘一看二摸’,你問都問不清楚,我們怎麼去摸那老鬼的底。”
牛泰面露疑惑道:“可這看和問完全不搭邊呀!”
鳳仙子氣得翎羽炸起,飛身便躍上牛泰頭頂,一邊啄他的頭皮,一邊叫喚道:“辦事不利,竟還敢頂嘴,還敢頂嘴!”
牛泰卻不知,這所謂的‘一看二摸’實則是墨文淵與齊悅欣夜探齊宅時說的‘一看二踩’。
鳳仙子只聽了個皮毛,哪裡懂得什麼真正的‘一看二踩’,不過是用來賣弄自己的手段。
牛泰被鳳仙子的尖喙啄得抱頭鼠串,告饒道:
“仙子別啄了,張嬸都說是仙子把俺啄笨的,俺現在就去問,俺現在就去問好不好?”
鳳仙子輕巧的落回在桌上,見還在鼠竄的牛泰很是滿意,不詫道:
“好個刁婦,要不是本仙安排你們替她平反,怎會住上新家,竟還敢在背後置喙我,待我下次去就給她鳥窩燒了。”
牛泰卻不敢再質疑鳳仙子的抱怨,輕手輕腳的就要往門外走去。
鳳仙子見此,又喝一聲:“呔!你這蠢牛,哪裡去?”
牛泰委屈的垂頭輕聲道:“仙子不是要俺去問那城隍廟內有沒有機緣嗎?”
“呸!都他孃的天黑了,你去何處尋那兩個騙吃騙喝的小賊。”
說著它振翅躍上窗欞,徑直用喙啄開窗紙,朝外張望後雙眸竟閃過一抹精光,
“懂不懂什麼叫‘月黑風高夜,尋機覓寶時’。還去問個屁,咱們徑直去那城隍廟抓鬼去。”
牛泰聞言也踮起腳尖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忽想起在瀕海城時也是與鳳仙子在城中闖禍。
那時還好有道長幫忙解決亂子,然而這次道長卻說了他進了玄陰教內,是不會輕易出山,要他們謹慎行事。
想著想著,他不免有些膽怯,要是又被鳳仙子慫恿闖出禍事,他們兩能收尾嗎?
鳳仙子卻不管這麼多,自從跟著墨文淵在仙府內嚐到了不少甜頭,現在它的眼裡只有機緣和寶貝。
它一個輕躍落在牛泰肩頭,壓低聲音卻帶著威脅說道:
“將靈寵袋取出來,待出了鎮子就得把本仙子放出來,你若和那小道對我瞞天過海,非得在你腦袋上開個白花。”
牛泰連連稱是,不敢質疑鳳仙子的決定。
將鳳仙子收入靈寵袋,他輕手輕腳的便向客棧外走去,途中遇到小二還以為是有什麼吩咐,結果牛泰只道晚上出去逛逛。
看著快步走出客棧的背影,小二搖頭嘆道:“真是個不怕死的主,這幾日鎮上可失蹤了好幾個壯漢,好意與他提醒,反倒成了驢肝肺。”
...........
與劉俊進入紫霞谷的墨文淵看著排著長龍的隊伍,搖頭暗歎:“這得排到猴年馬月去,竟有這麼多外門弟子想要領取這個差事。”
在他又排了半個時辰後,此前離去的劉俊卻換了一身深青色法袍前來,朝著墨文淵一招手。
他頓時會意,隨著劉俊便往谷內行去。
兩人徑直穿過人群,最終進了谷口右側的一間木屋內。
劉俊立於門口閉嘴不言,對面案桌上的年輕弟子頭也不抬的問道:“名字、入宗時間,可曾種養過靈植?”
墨文淵一一回答:“莫文遠,兩年前入宗,此前載種過十株寒菸草,最後只有兩株品相還行。”
那弟子點頭說道:“嗯!靈植載種經驗豐富,年輕有為,後起之秀...”
誇了一大堆後對著墨文淵探手搓揉,“這位師弟與靈藥谷有緣,不過這入門費尚需繳納一二。”
墨文淵故做驚慌,轉頭看向身後的劉俊,對方卻對著案臺努了努嘴。
他這才向前一步看去,只見那弟子將典籍朝後一抽,案臺上竟顯出一行文字:
【進入靈植園觀望靈植,十靈砂一次;借用靈藥谷弟子服,五十靈砂一次;取得靈藥谷弟子身份,五靈石。】
他剛一看望,那記錄的弟子立馬又用典籍掩上,說道:“這位師弟是否承得起這番機緣?”
墨文淵不懂這所謂的靈砂是何計數法,在外交易均是以一枚靈石為低價單位,但看其內容便推測出這靈砂計數定然不如一枚靈石。
他面露猶豫,將手伸入懷中,扭扭捏捏的掏出一枚靈石,雙手卻死死將靈石扣緊,只露出半截向前呈出,說道:
“我只想進入靈植園觀望靈植一次,還望師師兄將剩下的找還我。”
那名靈藥谷的弟子猛地起身,一把將墨文淵手中緊攥的靈石奪過。
隨後他取出一件法袍和四粒圓石遞給墨文淵。
墨文淵面色漲得通紅,緊張兮兮的說道:“師兄,這...這不是隻要十靈砂嗎?我沒說要借靈藥谷弟子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