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拉格之耀號戰略議事廳內，最後一位星系代表的全息影像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冰冷的藍光和依舊迴盪的、關於《奧特拉瑪典範》推行綱要的表決結果——超過百分之七十五的多數支援率。
這數字像一柄雙刃劍，既代表著基裡曼政治手腕和原體權威的勝利，也預示著未來推行過程中必將遇到的、更為頑固和兇險的阻力。
基裡曼·卡爾加，五百世界之主，並未沉浸在短暫的勝利中。
他那如同大理石雕琢般堅毅的面容上，看不到絲毫輕鬆，反而籠罩著一層更為深沉的凝重。
改革的巨輪已經在他的強行推動下緩緩啟動，碾過舊時代的積弊，也必將激起巨大的反噬浪潮。
塞巴斯蒂安星區與卡迪安之門…
帝皇諭令中提到的這兩個試點區域，一個是帝國腹地的繁華星域，關係盤根錯節；另一個是直面恐懼之眼的戰爭前線，環境殘酷複雜。
將《奧特拉瑪典範》投擲於此，無異於將燒紅的鐵塊投入冰水與熔岩之中。
“卡桑德拉”
基裡曼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穩定。
“《典範》框架的起草必須加速。我需要你在三個泰拉日內，拿出初步方案，尤其是關於軍事標準化與抗混沌防禦體系與現有帝國防衛軍、星界軍以及…其他阿斯塔特軍團協作的具體細則。”
“謹遵您的意志，原體大人。”
卡桑德拉行政官躬身領命，她的電子眼中資料流飛快閃爍，已然進入高效的工作狀態。
“亞歷克西姆斯”
基裡曼轉向忠誠的連長。
“將帝皇諭令及《典範》推行事宜，以最高加密等級，完整告知羅格·多恩大人。徵詢他對帝國之拳及其子團協防塞巴斯蒂安星區與卡迪安之門的初步意向。記住，是徵詢，而非命令。”
他強調了最後一點。
多恩的忠誠無可置疑，但其固執與對防禦體系的獨特見解同樣著名，需要謹慎對待。
“明白，大人。”
亞歷克西姆斯撫胸行禮，轉身大步離去，動力甲發出沉穩的摩擦聲。
基裡曼獨自矗立在巨大的星圖前，藍白色的眼眸倒映著五百世界的璀璨光點，更深處的憂慮卻投向那片被亞空間風暴與戰爭陰雲籠罩的遼闊帝國。
他伸出手，手指無意識地在虛空中劃過，彷彿要撫平那看不見的褶皺。
責任如山，而他已無路可退。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靈能波動，如同跨越無垠星海的微風，輕柔卻不容抗拒地拂過他的意識。
這波動不同於尋常星語者的通訊，它更為純粹、更為內斂，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與絕對的權威，卻又奇異地混合著一絲極其細微的、彷彿久違的…“人性”的關切。
【羅伯特】
一個平靜、溫和，卻蘊含著星辰般厚重力量的聲音，直接在他的心靈深處響起。
是帝皇！
但這感覺與以往那如同冰冷法典或燃燒星辰般的意志截然不同！
少了幾分遙不可及的神性威壓，多了幾分可以稱之為“對話”的平和。
基裡曼猛地站直身體，幾乎是本能地微微頷首，以一種極其鄭重的姿態在心中回應：
【父親。您的諭令我已收到，《奧特拉瑪典範》的推行已即刻啟動。】
【朕知曉。】
路頡的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注。
【汝所做甚好。然，改革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可成。帝國萬年沉痾，阻力絕非僅見於明處。奧特拉瑪模式之推廣，需利劍開道，亦需堅盾護佑。】
基裡曼心中凜然：
【您的意思是？】
【暗黑天使，第一軍團，朕之初始利刃。】
路頡的意志微微流轉，似乎在斟酌詞句。
【萊昂·艾爾莊森已攜主力重返泰拉周邊星域。其軍團戰力完整，傳統…悠久，於應對複雜局勢、清剿深層威脅方面，頗有獨到之處。】
路頡在黃金王座上，一邊小心翼翼地調動著那恢復了一小部分、卻依舊需要精打細算的靈能力量維持這跨越星海的“電話粥”，一邊內心瘋狂吐槽：
‘獨到之處？可不是獨到麼，滿門忠烈抓內鬼的獨到！
但眼下這幫悶葫蘆罐頭確實是最好用的多功能打手，不用白不用！
只希望萊昂那死腦筋別又鑽牛角尖…’
【然】
帝皇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一種深沉的、彷彿洞悉一切的意味。
【第一軍團亦有其古老職責與…內部律法。汝與之協同，需把握分寸。予以信任，亦需明晰界限。
其軍團代表不日將抵達馬庫拉格，接收原鑄基因種子，此乃契機。】
基裡曼的眉頭微微蹙起。
暗黑天使…
第一軍團的神秘與封閉在原體間並非秘密。
萊昂·艾爾莊森，那位如同孤高獅王般的兄弟，其性格之冷硬、行事之詭譎，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安格朗更難以預測。
父親特意提及“古老職責”與“內部律法”，並強調“信任與界限”…
這其中的深意，令人玩味，甚至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我明白，父親。】
基裡曼謹慎地回應。
【我會親自接待暗黑天使的代表，並確保原鑄基因種子的順利交接。對於協同防務事宜，我會與萊昂…兄弟，進行坦誠溝通。】
【善。】
帝皇的意志似乎流露出些許讚許
【帝國之未來，繫於汝等兄弟之合力。銘記汝之職責，羅伯特。亦…保重自身。】
那跨越星海的靈能連線悄然中斷，如同它出現時一樣無聲無息。
基裡曼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帝皇這次的交流方式太過異常。
那絲若有若無的“人性化”關切，以及對於暗黑天使那種近乎“提醒”般的描述，都與以往絕對理性、言簡意賅的風格大相徑庭。
難道是因為網道裂隙的創傷？
還是帝皇的意志在經歷了某種劇變後，發生了不為人知的變化？
他甩了甩頭，將這份疑慮暫時壓下。
無論帝皇身上發生了什麼，眼前的職責都無比清晰。
他按下通訊器：
“通知港口指揮部，暗黑天使軍團代表團即將抵達，授予最高外交禮遇。準備迎接儀式。
另外，讓卡爾藥劑師準備好暗黑天使的原鑄基因種子，移交儀式…安排在‘堅定決心大廳’。”
數日後，馬庫拉格星港，專屬泊位。
即使是見慣了宏大場面的極限戰士，也不得不為之肅然。
一艘深綠色的、如同移動堡壘般巨大的突擊巡洋艦——“不屈意志號”，緩緩駛入泊位。
其裝甲厚重，稜角分明，艦體上佈滿了古老的傷痕和肅穆的哥特式浮雕，艦艏那咆哮的雄獅徽記在馬庫拉格的恆星光線下閃爍著冰冷而威嚴的光芒。
它不像一艘戰艦，更像一座漂浮的、充滿沉重歷史的鋼鐵修道院。
戰艦停穩，艙門緩緩開啟。
一隊身影從中走出，踏上了馬庫拉格光潔的金屬甲板。
為首的是一位身披深綠色、鑲嵌著銀邊與複雜羽翼浮雕的動力甲的高大戰士。
他沒有戴頭盔，面容冷峻，線條如同刀削斧劈，灰色的短髮根根豎立，眼神銳利如鷹，彷彿能洞穿一切虛偽。
他的姿態挺拔如松，每一步都帶著千錘百煉的沉穩與內斂的鋒芒。
肩甲上醒目的羽翼劍刃徽記表明了他的身份——暗黑天使軍團一連長，死亡之翼指揮官，被譽為“獅王副手”的科茲洛爾·凱爾博。
緊隨其後的，是十名同樣身披深綠色動力甲、但盔甲樣式更為古老、覆蓋著更多經文雕刻和神秘符號的星際戰士。
他們戴著覆蓋式頭盔，面具是毫無表情的金屬骷髏或鷹喙造型，目光從頭盔縫隙中透出，冰冷而警惕。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沉默無聲，如同一個整體，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近乎宗教般的肅穆氣息。
他們是暗黑天使內環的成員，軍團的真正核心。
沒有盛大的儀仗，沒有喧譁的歡迎隊伍。
只有基裡曼本人，帶著一隊榮譽衛隊，靜靜地等候在泊位盡頭。
這是對第一軍團的尊重，也是對其封閉傳統的適應。
“以帝皇及人類之主之名，歡迎來到馬庫拉格，科茲洛爾連長。”
基裡曼上前一步，聲音沉穩而有力，帶著原體應有的威嚴與恰到好處的禮節。
科茲洛爾·凱爾博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掃過基裡曼，隨即右手握拳，重重叩擊在自己左胸的動力甲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向您致敬，羅伯特·基裡曼大人。奉獅王與卡利班之意志，我等前來履行神聖職責。”
他的聲音如同兩塊寒冰碰撞，乾脆利落，沒有絲毫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題。
“原鑄基因種子何在？”
基裡曼藍白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果然如帝皇所提醒，直接而界限分明。
“基因種子已由我方首席藥劑師法比烏斯·卡爾親自保管，絕對安全。移交儀式已安排在‘堅定決心大廳’。請隨我來。”
沒有多餘的客套，兩支隊伍合為一處，沉默地穿過宏偉的星港通道，向著馬庫拉格執政官宮殿深處行去。
暗黑天使們沉默的行進如同一股冰冷的鐵流，與馬庫拉格明亮、有序、充滿理性光輝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極限戰士榮譽衛隊的成員們不禁暗自提高了警惕。
堅定決心大廳，以其莊嚴肅穆和卓越的安保措施而聞名，常用於舉行重大外交儀式或機密事務交接。
大廳中央，一個散發著冰冷寒氣的精金聖櫃被放置在由藍色天鵝絨鋪就的平臺上。
聖櫃表面銘刻著複雜的帝國天鷹與極限戰士徽記，以及代表基因種子的無限螺旋符號。
首席藥劑師法比烏斯·卡爾的副手，一位資深的極限戰士藥劑師，正帶領著兩名技術軍士，進行著最後的檢查與解鎖程式。
基裡曼與科茲洛爾並肩站在聖櫃前。
暗黑天使的內環衛士如同沉默的雕像，分散在大廳四周關鍵位置，頭盔下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其戒備程度甚至超過了極限戰士主人。
這種近乎無禮的戒備，讓一些極限戰士軍官微微皺起了眉頭。
“根據帝皇諭令與火星奧米西亞協定，此為交付予暗黑天使軍團之原鑄基因種子”
基裡曼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打破了令人不適的沉默。
“共計二十份完整基因種子鏈，已透過所有活性與純淨度檢測，封裝於特製反靈能惰性金屬容器內。請驗看。”
聖櫃蓋緩緩開啟，露出內部二十個如同金屬巨卵般、表面流淌著微弱能量符文的密封容器。
每一個容器都代表著一位未來原鑄暗黑天使戰士的希望。
科茲洛爾上前一步，銳利的目光如同掃描器般掃過那些容器。
他沒有親自觸碰，而是向身後一名內環衛士微微頷首。
那名衛士立刻上前，從攜帶的儀器中伸出一根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在其中一個容器表面進行著某種非接觸式的掃描。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精密的靈能探測波動。
‘至於麼…驗貨搞得跟拆彈似的…’
基裡曼身後一位年輕的極限戰士軍官忍不住在私人通訊頻道里低聲嘀咕了一句，立刻被身旁的長官用嚴厲的眼神制止。
片刻後，那名內環衛士收回探針，轉向科茲洛爾，用一個極其細微的手勢傳遞了資訊。
科茲洛爾冰冷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再次向基裡曼頷首：
“基因種子確認無誤。暗黑天使，感謝極限戰士軍團的謹慎與高效。”
他的感謝聽起來更像是一道程式化的指令。
“這是為了帝國與人類。”
基裡曼平靜回應，心中卻對暗黑天使這種近乎偏執的謹慎有了更深的體會。
“交接完成。關於帝皇諭令中，關於奧特拉瑪典範推廣過程中，暗黑天使軍團可能提供的協防事宜…”
“獅王陛下已有諭令”
科茲洛爾直接打斷了基裡曼的話，語氣雖然依舊保持著表面的禮節，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第一軍團將恪守職責，清剿帝國疆域內一切混沌威脅與內部叛徒。對於任何需要武力淨化之區域，只需提供確切座標與威脅評估，死亡之翼的利刃必將降臨。”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看向基裡曼：
“然，第一軍團之行動，依循古老律法與內部章程。具體作戰細節、行動時間、戰後清理事宜，無需他人置喙。我等只需結果，亦只對帝皇與獅王負責。”
赤裸裸的劃清界限！
幾乎是將“別來指手畫腳”寫在了臉上！
大廳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極限戰士軍官們的臉上浮現出怒意，手都不自覺地按上了武器握柄。
這已經不是神秘，而是近乎羞辱的傲慢！
基裡曼的臉上依舊平靜，但藍白色的眼眸中已凝結起寒霜。
他抬起手，止住了身後躁動的屬下。
“科茲洛爾連長”
基裡曼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原體的威壓。
“帝國的存續，需要的是團結與協作，而非孤狼式的獨行。奧特拉瑪典範的推廣，關乎億萬人類的命運，絕非簡單的‘武力淨化’四字可以概括。
我需要的是能夠協同作戰、遵守統一排程、為整體戰略服務的盟友，而非一支無法預測的獨立武裝。”
他上前一步，與科茲洛爾冰冷的目光對視：
“告訴我，暗黑天使，究竟是帝國的忠誠衛士，還是隻效忠於卡利班古老律法的私人衛隊？”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炸響！
整個大廳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暗黑天使內環衛士們幾乎在同一瞬間，發出了動力甲伺服系統啟用的低沉嗡鳴！
手都不約而同地按在了爆彈槍或動力武器的握柄上！
他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瞬間鎖定在基裡曼身上！
科茲洛爾·凱爾博那冷峻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如同被觸犯逆鱗般的怒意！
“基裡曼大人！”
科茲洛爾的聲音如同冰河開裂，帶著刺骨的寒意。
“請注意您的言辭！第一軍團的忠誠，只屬於帝皇！卡利班的律法，亦是帝皇意志的體現！您是在質疑帝皇的權威嗎？！”
“帝皇的意志，是讓吾等兄弟齊心，共御外敵！”
基裡曼毫不退讓，聲音如同鋼鐵交鳴。
“而非各自為政，固守門戶之見！我所質疑的，是那可能凌駕於帝國存續之上的、所謂的‘古老律法’！”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的瞬間——
嗡！！！
一股浩瀚、威嚴、卻帶著一絲奇異安撫力量的意志，如同無形的巨手，驟然降臨堅定決心大廳！
這意志並非來自某個方向，而是充斥了整個空間，溫和卻不容抗拒地將雙方那幾乎要碰撞在一起的凌厲氣勢強行壓下！
【夠了。】
帝皇的聲音，平靜地在大廳中每一個存在的意識深處響起。
沒有憤怒，沒有斥責，只有一種彷彿俯瞰孩童爭執般的、帶著淡淡無奈的威嚴。
【基因種子交接既已完成，便無需贅言。科茲洛爾，攜種子返回艦隊，交予萊昂。
告知他，朕期待第一軍團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履行其職責。
羅伯特，汝之憂慮，朕已知曉。協同之事，朕自有安排。】
路頡在黃金王座上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內心狂叫：
‘差點打起來！這幫死腦筋悶葫蘆！還有基裡曼你這傢伙，戳人痛腳能不能別這麼直接！還好老子的電話費夠用！’
帝皇的意志微微一頓，似乎重點投注在科茲洛爾及其身後的內環衛士身上。
那意志中，帶著一種更深沉的、彷彿能洞穿靈魂本質的力量。
【汝等皆乃朕之子嗣，帝國最堅韌的壁壘。銘記汝等誓言。
忠誠並非枷鎖，而是照亮迷霧的明燈。勿讓往昔的陰影，遮蔽前方的道路。】
這番話語，聽在基裡曼和極限戰士耳中，是帝皇對暗黑天使的告誡與勉勵。但聽在科茲洛爾和每一位內環衛士的心中，卻如同驚濤駭浪！
尤其是最後一句“勿讓往昔的陰影，遮蔽前方的道路”，彷彿直接敲打在他們內心最深處、那個名為“墮天使”的、絕對禁忌的秘密之上！
科茲洛爾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儘管他極力控制，但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驚駭與難以置信無法完全掩飾。
他身後的內環衛士們，那如同磐石般穩固的氣勢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紊亂。
帝皇…祂知道？
祂一直都知道？！
這句告誡是提醒？
還是警告？
【去吧。】
帝皇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大廳內一片死寂。
科茲洛爾·凱爾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再次恢復了那副冷峻的模樣，只是眼神深處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他不再看基裡曼，只是對身後的衛士做了一個手勢。
兩名內環衛士立刻上前，動作極其迅速且謹慎地合上聖櫃，啟動反重力裝置，將其穩穩抬起。
“告辭，基裡曼大人。”
科茲洛爾的聲音乾澀，不再有任何多餘的言辭，轉身便帶著他的人，如同來時一樣沉默而迅速地離開了堅定決心大廳，彷彿多停留一秒都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危險。
基裡曼站在原地，望著暗黑天使們離去的背影，藍白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深思。
父親最後的介入和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以及科茲洛爾那瞬間異常的反應都印證了他內心的猜測。
暗黑天使，果然揹負著遠超想象的、沉重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似乎連帝皇都為之忌憚？
或者說，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在包容？
“父親…您到底在下一盤怎樣的大棋？”
基裡曼低聲自語，心中那份因為《奧特拉瑪典範》推行而帶來的沉重感，又增添了新的、更為深邃的維度。
不屈意志號，深綠色的艦體如同沉默的巨獸，迅速駛離馬庫拉格軌道，匯入停泊在遙遠虛空中、那支規模龐大的暗黑天使艦隊。
艦橋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深海。
基因種子聖櫃被安置在層層力場封鎖的密室中，由最忠誠的內環衛士看守。
科茲洛爾·凱爾博獨自站在艦橋觀察窗前，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星海，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緊握的雙拳指關節已然發白。
帝皇最後的那句話，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中反覆迴響。
“勿讓往昔的陰影，遮蔽前方的道路…”
“祂知道…祂一直都知道…”
科茲洛爾在心中無聲地嘶吼，那沉重的、幾乎將軍團壓垮的秘密，原來從未瞞過人類之主的目光。
那這不是寬恕，而是警告？
警告他們不要因為追獵“墮天使”而偏離了更重要的職責？
還是…另有所指？
他想起獅王萊昂·艾爾莊森那日益冰冷、愈發沉浸在古老職責和內部審判中的身影。
想起軍團內部那越來越嚴酷、越來越隱秘的律法與戒條。
想起那些在追獵“墮天使”過程中，逐漸變得模糊的界限與可能付出的代價。
忠誠…
究竟是對何種誓言的忠誠？
是對帝皇？
對帝國？
還是對卡利班那早已沉沒的過去？
對那份必須被清洗的、軍團最初的恥辱？
科茲洛爾·凱爾博，這位以忠誠和堅定著稱的死亡之翼指揮官，第一次，對軍團那絕對的核心信條，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卻足以撼動靈魂根基的…
懷疑。
這份懷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中，盪開了一圈圈無法平息漣漪。
暗黑天使的秘密，依舊是那副沉重的枷鎖。
但帝皇的告誡，卻像是一把未曾見過的鑰匙，懸在了枷鎖之旁。
考驗，從未結束，而是以另一種更深刻的方式，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