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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唐當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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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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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明說,但潘佑等人已經明白,陛下的心中,已然有了一套更加宏大、更加陰險的連環計。

一場看似失敗的博弈,在李煜的手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竟演變成了另一場更深層次的戰爭。從明面上的刀光劍影,轉向了不見血的誅心之戰。

大宋的君臣或許還在為“兄弟和解”而彈冠相慶,他們卻不知道,一張由猜忌、恐懼和利益編織而成的大網,已經在金陵的深宮之中,悄然張開。

……

汴梁城,秋意正濃。

昔日的晉王府,如今被擴建成了一座奢華的府邸,賜名“安樂苑”。牌匾上的三個大字,是當今官家趙光義親筆御書,筆力雄健,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刻意。

這裡,便是大宋太上皇趙匡胤的新居。

苑內,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一草一木皆是江南名匠的手筆,珍禽異獸在籠中悠閒踱步,其奢靡程度,比之皇宮內苑,有過之而無不及。趙匡胤每日的膳食,由御膳房專人主理,山珍海味,流水般送來。伺候他的宮女、太監,足有上百人,個個卑躬屈膝,禮數週全。

然而,趙匡胤卻覺得,這裡比當年金陵城那座冷清的“靜心苑”,還要像一座牢籠。

府中三百“護衛”,皆是殿前司的精銳,他們從不踏入內院,卻將整座安樂苑圍得如鐵桶一般。

他可以賞花,可以釣魚,可以聽曲,卻唯獨不能踏出苑門一步。任何想要拜見他的人,都必須先經過趙光義的親批。

這是一座用黃金和絲綢打造的,最華麗的囚籠。

今日,這座囚籠的主人,親自來了。

趙光義一身常服,滿面春風地走進苑中,身後只跟著宰相趙普和幾名貼身太監。他看到趙匡胤正坐在湖邊垂釣,魚漂一動不動,彷彿已經化作了頑石。

“皇兄,好雅興啊!”趙光義笑著走上前去,聲音洪亮,充滿了“兄弟情深”的暖意,“弟弟我處理完政務,特地來看看您。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若有什麼短缺的,只管跟下人說,千萬別跟弟弟客氣。”

趙匡胤緩緩抬起頭,他比在洛陽時似乎蒼老了許多,但那雙眼睛,依舊如鷹隼般銳利。他看了一眼趙光義,語氣平淡無波:“有勞官家費心了。這裡什麼都不缺,就是這魚,不太愛咬鉤。”

趙光義哈哈一笑,在趙匡胤身邊的石凳上坐下:“這天一冷,魚都躲到深水裡去了,自然難釣。不像夏天,隨便撒點餌料,就一群一群地圍上來。”

話裡有話。

趙匡胤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是啊,夏天的時候,魚多,也傻。如今,都學精了。”

兄弟二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對著一池靜水,說著雲裡霧裡的話。空氣中,瀰漫著無形的刀光劍影。

趙普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一尊泥塑。他知道,這兩位天下最尊貴的兄弟,每一次看似平淡的對話,都是一場兇險的博弈。

“皇兄,您來汴梁也有些時日了,許多老臣都念著您呢。”趙光義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說道,“弟弟我想著,今晚在崇政殿設宴,為您接風洗塵。也讓那些老夥計們,都來見見您,敬您一杯酒,共敘一下往日的情誼。您看如何?”

來了。

趙匡胤心中冷笑一聲。這哪裡是接風宴,分明是一場“群臣甄別”的鴻門宴。

趙光義是想借著這個機會,看看這滿朝文武,有多少人的心,還在他這個“前朝舊君”身上。

他若不去,是示弱,是心虛。

他若去了,便是一腳踏入了趙光義為他設下的名利場、修羅場。

“好啊。”趙匡胤收起魚竿,緩緩站起身,目光直視著趙光義,“既然是官家的一片美意,做兄長的,豈能推辭?正好,我也許久未見高懷德、石守信他們了,是該聚一聚。”

他故意提了幾個當年“杯酒釋兵權”時的核心將領的名字。

趙光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復如常:“好好好,弟弟我這就去安排。皇兄您好生歇息,晚上,我派車駕來接您。”

說完,他便帶著趙普,匆匆離去,彷彿多待一刻,都會被兄長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刺穿。

夜幕降臨,崇政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大宋的文武百官,齊聚一堂。每個人都穿著最華麗的朝服,臉上卻帶著各不相同的神情。有好奇,有緊張,有忐忑,也有人,在暗中交換著複雜的眼神。

當趙匡胤身著一身繡著蟠龍的親王常服,在太監的引導下走進大殿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他雖然不再是皇帝,但那股開國之君的威嚴,依舊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一種發自骨髓的壓迫感。

“臣等,恭迎太上皇!”

以趙普為首,滿朝文武齊齊下拜。

趙光義坐在龍椅上,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親自起身相迎:“皇兄,快請上座。”

他在自己的龍椅之側,設了一個稍矮一些的座位,位置尊崇,卻又清晰地劃分了君臣主次。

宴會開始,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他們的目光,都在那兩位趙氏兄弟之間來回遊移。

酒過三巡,趙光義舉起酒杯,高聲道:“今日,朕與皇兄冰釋前嫌,重歸於好,實乃我大宋之幸,萬民之福!來,眾卿,隨朕共飲此杯,祝我大宋江山,萬年永固!”

“大宋江山,萬年永固!”群臣轟然應和。

一輪敬酒過後,真正的戲肉,開始了。

高懷德端著酒杯,硬著頭皮走上前來。他面色發白,額頭見汗,連走路都有些發飄。在洛陽城下,他可以做到對舊主刀兵相向,可在這大殿之上,眾目睽睽之下,他卻連直視對方的勇氣都沒有。

“臣……臣高懷德,敬……敬太上皇一杯。”他的聲音乾澀發顫。

趙匡胤看著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端起酒杯,淡淡地說道:“懷德,你的家人,都還安好吧?”

一句看似尋常的問候,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高懷德的心上。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臣……罪該萬死!”他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大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龍椅上的趙光義,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趙匡胤卻彷彿沒看到他的臉色,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虛扶一把:“起來吧。你我君臣一場,何罪之有?當年若無你等浴血奮戰,何來大宋江山?朕雖退位,但這份情誼,朕還記著。”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朕,也希望官家能記著。他們,都是大宋的功臣,是江山的柱石啊。”

這番話,說得何等懇切,何等大度!

他不僅原諒了高懷德,還順勢將了趙光義一軍,將自己擺在了“愛護功臣”的道德高地上。

那些曾追隨他南征北戰的老將們,一個個眼圈都紅了。再看龍椅上那個臉色鐵青的年輕皇帝,心中五味雜陳。

趙光義氣得渾身發抖,卻偏偏發作不得。他能說什麼?說高懷德有罪?那豈不是承認自己逼迫功臣?說趙匡胤說得對?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就在這尷尬無比的時刻,宰相趙普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打著圓場:“太上皇仁德,陛下寬厚,實乃我等臣子之福。高將軍也是一時情難自已。來來來,奏樂,舞繼續跳!”

一場風波,被強行壓了下去。

但每個人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那顆名為“懷疑”的種子,就在今晚,就在這崇政殿上,當著所有人的面,破土而出,長出了第一片毒葉。

宴席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趙光義拂袖而去,回到後宮,砸碎了一套心愛的汝窯瓷器。

他以為自己是那個掌控一切的獵人,卻沒想到,那隻被他關進籠子的老虎,即便沒了爪牙,僅僅只用幾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的獵場,變得危機四伏。

他贏了洛陽,卻好像,要輸掉整個汴梁了。

……

蘇州,別院。

朱元收到金陵最新命令的時候,正帶著手下的一幫“破局者”在太湖上練習操帆。江南水鄉的溫婉,絲毫沒有磨去這群北方漢子的煞氣,反而讓他們一個個被曬得跟黑炭似的,操著一口南腔北調的蹩腳吳語,把湖裡的漁家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頭兒,陛下這是啥意思?”一名親信湊過來,看著密信上的內容,滿臉困惑,“不讓咱們回金陵,也不讓咱們在蘇州待著了,讓咱們去……北邊?”

朱元將密信收好,吐掉嘴裡的草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陛下這是嫌咱們在江南享福太久了,給咱們找點刺激的活兒幹。”

“去北邊幹啥?接著找趙大趙二的麻煩?”

“找他們麻煩?”朱元一巴掌拍在親信的後腦勺上,“那倆兄弟現在一個籠裡一個籠外,自己就夠演一出大戲了,還用得著咱們去添亂?陛下這是讓咱們,去給那隻看戲的狼,找點不痛快。”

“狼?契丹人?”親信恍然大悟。

“還不算太笨。”朱元跳下船,走到岸邊,遙望北方,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走,弟兄們,收整行裝!咱們換個地方,去領略一下大漠風光!”

半個月後,雁門關外,一片蕭瑟。

一支百餘人的“商隊”,風塵僕僕地抵達了關外的一處集鎮。為首的漢子,正是改換了裝束的朱元。他們沒有進關,而是在鎮上採買了一批羊皮、馬奶酒和幾件契丹款式的皮袍彎刀。

夜裡,客棧的房間內,朱元攤開一張簡陋的地圖。

“都記住了?”他指著地圖上的一點,“這裡,宋軍的一個烽燧哨所,距離楊令公的大營,不遠不近,正好五十里。守軍三十人,一月一換防,今晚,正好是他們最鬆懈的時候。”

一名部下有些遲疑:“頭兒,咱們真要扮成契丹人去劫營?咱們這口音……一開口不就露餡了?”

朱元瞪了他一眼:“誰讓你開口了?咱們是去殺人放火,又不是去跟他們嘮嗑!記住,動手要快,要狠!最重要的是,要亂!”

他又從懷裡掏出幾個小巧的陶罐,正是“霹-靂開山”的袖珍版。

“這玩意兒,一顆就夠他們喝一壺的。記住,炸完就走,別戀戰。動靜要鬧大,但人,不能全殺了,得留幾個活口,讓他們回去報信。”

“頭兒,還有個事兒。”另一個部下撓了撓頭,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咱們這契丹話也太難學了,我學了半個月,就會一句‘呀賣呆’(音譯,無實意),聽著咋跟東瀛話似的?”

“噗——”

周圍的弟兄們沒忍住,全笑了出來。

朱元氣得一腳踹過去:“你個憨貨!讓你學幾句罵人的,你學成什麼玩意兒了!都給老子記住了,實在不行就別說話,咿咿呀呀地亂叫就行!反正那些宋兵也聽不懂!”

三更時分,月黑風高。

烽燧哨所的宋兵,正圍著火堆打盹。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死神已經悄然降臨。

朱元帶著他的人,如鬼魅般摸到了哨所外圍。沒有多餘的廢話,一個手勢,十幾顆袖珍版的“霹-靂開山”被點燃,朝著哨所裡就扔了進去。

“轟!轟隆!”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瞬間撕裂了寧靜的夜空。火光沖天,木製的營房被炸得四分五裂,猝不及防的宋兵被氣浪掀飛,慘叫聲、哀嚎聲響成一片。

緊接著,朱元一馬當先,揮舞著一柄繳獲來的契丹彎刀,帶頭衝了進去。

“咿呀呀呀!”他一邊衝,一邊發出意義不明的怪叫。

他身後的“破局者”們有樣學樣,一個個叫得比他還歡,彷彿一群從地獄裡衝出來的惡鬼。

戰鬥,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這些南唐最精銳的特種兵,對付一群睡眼惺忪的普通哨兵,簡直是砍瓜切菜。他們行動迅捷,配合默契,刀刀致命。

整個過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哨所內,一片狼藉,二十多名宋兵倒在血泊中。

“頭兒,都解決了!”

“留活口了嗎?”朱元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問道。

“留了,按您的吩咐,砍斷了三個人的腿筋,扔在草料堆裡,死不了。”

“幹得好。”朱元滿意地點點頭,他走到一具契丹打扮的“同夥”屍體旁——這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道具,從懷裡掏出一塊碎裂的陶罐彈片,悄悄塞進了“屍體”緊握的手中。然後,他又將一柄制式精良的宋軍腰刀,“不經意”地丟在了屍體不遠處。

做完這一切,他一揮手:“撤!”

百餘騎來去如風,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天亮後,巡邏的宋軍發現了這地獄般的一幕。訊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五十里外,楊業的中軍大帳。

當楊業趕到現場時,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他蹲下身,親自檢查那些屍體。傷口,大多是彎刀所致,乾淨利落,是契丹人的手法。

但是,現場的爆炸痕跡,卻讓他感到了深深的困惑。那種威力,絕非契丹人慣用的火油彈所能造成。

他的兒子楊延昭,從一具燒焦的屍體手中,找到了一塊鋒利的陶片。

“父親,您看這個。”

楊業接過陶片,仔細端詳。這材質,這厚度……他猛然想起了淮南之戰的傳聞,南唐有一種名為“霹-靂開山”的火器,據說就是裝在陶罐之中。

他的心,猛地一沉。

這時,又一名親兵來報,說是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柄宋軍的制式腰刀,上面還刻著殿前司的標記。

南唐的火器?契丹的彎刀?殿前司的腰刀?

這三樣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同時出現在一個邊境哨所的兇案現場,這說明了什麼?

楊延昭年輕氣盛,怒道:“定是契丹人得到了南唐的火器,對我大宋邊境圖謀不軌!父親,我們必須立刻反擊!”

楊業卻沒有說話,他站起身,看著遠方連綿的群山,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疲憊和厭惡。

他戎馬一生,對契丹人的戰法瞭如指掌。他們嗜血,但並不愚蠢。如果真得到了這種大殺器,絕不會只用來偷襲一個區區三十人的小哨所。而且,殺了人,還故意留下殿前司的刀?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是栽贓嫁禍嗎?

這手法,太粗糙,太刻意了。

刻意得,就像是有人在指著他的鼻子告訴他:沒錯,就是我乾的,我就是想讓你和契丹人打起來,你能奈我何?

會是誰?

南唐李煜?他想挑起宋遼之戰,好坐收漁利?有可能。

可是,那柄殿前司的腰刀,又作何解釋?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從楊業心底冒了出來。

官家……

官家一直對自己擁兵自重、坐觀成敗心懷不滿。他是不是想用這種方式,逼自己出手?逼自己和契丹人陷入戰爭的泥潭,好消耗自己的兵力,然後再尋機將自己剷除?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如同藤蔓般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他不敢再想下去。

“將此事,原原本本地上報朝廷。”楊業的聲音沙啞而疲憊,“另外,傳我將令,全軍戒備,但,任何人不得擅自出關,違令者,斬!”

一份夾雜著鮮血、火焰和無盡猜疑的急報,從雁門關飛出,如同一隻不祥的烏鴉,撲向了那座風雲詭譎的汴梁城。

而始作俑者朱元,此刻正帶著他的弟兄們,在百里之外的一處山谷裡,一邊大口吃著烤羊肉,一邊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下次該用什麼新花樣。

李煜的“疑罪之種”,已經成功地在北疆,落下了最毒的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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