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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唐當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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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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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紫宸殿。

秋風蕭瑟,卷著枯葉拍打在硃紅的宮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殿內的氣氛,比殿外的秋風還要肅殺。

一份來自雁門關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就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擺在宰相趙普的面前。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生怕驚擾了龍椅上那位臉色鐵青的帝王。

趙光義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眼神死死盯著那份軍報,彷彿要將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嚼碎了吞下去。

契丹彎刀,南唐火器,殿前司腰刀。

這三樣東西,就像三隻無形的鬼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喘不過氣來。

“眾卿……都說說吧。”他的聲音沙啞乾澀,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死一般的寂靜。

誰敢說?怎麼說?

說契丹人乾的?那南唐的火器和殿前司的腰刀怎麼解釋?

說南唐人乾的?他們瘋了不成,千里迢迢跑到雁門關外去殺三十個邊兵,還故意留下契丹人的罪證?

說這是個局?誰設的局?矛頭指向誰?

每一個問題,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終於,樞密使曹彬硬著頭皮出列:“陛下,此事處處透著詭異。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派遣得力幹員,前往雁門關詳查,弄清真相,再做定奪。切不可輕舉妄動,以免落入賊人圈套。”

這話說的老成持重,四平八穩,是眼下最穩妥的法子。

然而,趙光義聽完,卻猛地一拍龍椅扶手,厲聲喝道:“詳查?查到什麼時候?等契丹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嗎?”

他的目光,已經帶上了一絲血紅,掃過殿下群臣,充滿了猜忌與懷疑。

“那柄殿前司的腰刀!誰能告訴朕,是誰的腰刀?!”

殿前司都指揮使打了個哆嗦,連忙跪下:“陛下,殿前司腰刀皆有編號,只要將那柄刀送回京城,一查便知……”

“查?”趙光義冷笑一聲,打斷了他,“朕看,不必查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宰相趙普的身上。

趙普心中一凜,他知道,這位皇帝的猜忌心一旦被點燃,就不再需要任何證據了。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讓他發洩怒火和恐懼的目標。

“陛下,”趙普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此事,或許……或許與楊業將軍有關。”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趙普卻彷彿沒有看到眾人的驚愕,繼續說道:“楊將軍上報軍情,卻按兵不動,言稱事有蹊蹺。可邊關將士被屠,國門受辱,身為守將,不思為國復仇,反倒瞻前顧後,這本身,不就最大的蹊蹺嗎?”

他沒有明說,但話裡的意思,卻像毒蛇一樣鑽進了趙光義的心裡。

是啊!楊業!

他為什麼不動?他在等什麼?

他是不是早就和南唐,甚至和契丹人有所勾結?這次的襲擊,是不是就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目的就是為了向朝廷示威,顯示他楊家軍在北疆不可或缺的地位?

那個可怕的念頭,一旦破土而出,便瘋狂地滋長起來。

趙光義想起了楊業當初對“封王詔書”的回應,那份不卑不亢的奏摺,此刻在他看來,每一個字都寫滿了“擁兵自重”和“不臣之心”。

“他是在怨朕!”趙光義猛地站起身,在御階上煩躁地來回踱步,“他怨朕當初沒有幫他去打洛陽!他怨朕猜忌他!所以,他現在就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朕!”

皇帝的邏輯,已經完全被偏執所主導。

曹彬還想再勸:“陛下,楊將軍忠勇之名,天下皆知,絕不會行此不忠之事。其中必有誤會……”

“閉嘴!”趙光義猛地回頭,雙目赤紅地瞪著曹彬,“忠勇?朕看是愚忠!忠於那個已經被關進籠子裡的廢帝!你們這些老傢伙,一個個心裡都還念著他,是不是!”

“臣……不敢!”曹彬嚇得臉色煞白,連忙跪下。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聲。

趙普低著頭,眼底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精光。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楊業這根北疆的定海神針,太硬,太直,必須讓他和皇帝之間生出無法彌補的裂痕。

“陛下息怒。”趙普再次開口,“老臣以為,當務之急,並非追究楊將軍的責任,而是要穩住北疆軍心,同時,也要讓楊將軍明白,君是君,臣是臣,天威不容冒犯。”

趙光義停下腳步,看向他:“依愛卿之見,該當如何?”

趙普躬身道:“可遣一內官,持陛下聖節,前往雁門關,代天巡視,名為犒賞三軍,實為監軍。一來,彰顯陛下對北疆的重視;二來,也可……也可就近觀察楊將軍的一舉一動。若他忠心不二,自會領會陛下苦心;若他心懷怨懟,在天使面前,也必會露出馬腳。”

監軍!

這兩個字,就像一道寒流,瞬間席捲了整座大殿。

自古以來,派往軍中的監軍,尤其是宦官監軍,就是皇帝對領軍大將不信任的最直接、也是最羞辱的體現。

這已經不是敲打了,這是在指著楊業的鼻子說:朕,不信你!

“好!”趙光義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就依愛卿所言!”

他環視殿下,目光最終落在一個侍立在旁的內侍身上。那內侍尖嘴猴腮,眼神活泛,正是他最近頗為寵信的都知王繼恩。

“王繼恩。”

“奴婢在。”王繼恩連忙上前,跪倒在地。

“朕命你為‘北疆宣慰使’,持朕的節杖,即刻啟程,前往雁門關。告訴楊業,朕要的,是契丹人的項上人頭,不是他那份寫滿藉口的奏報!讓他立刻出兵,踏平那個狗膽包天的契丹部落!否則,提頭來見!”

“奴婢……遵旨!”王繼恩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他彷彿已經看到,那位名震天下的大將軍楊無敵,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樣。

一道足以讓功臣寒心、邊關動盪的聖旨,就在這充滿了猜忌與恐懼的紫宸殿中,草草擬定。

當夜,一隊由大內高手護衛的車駕,悄無聲息地駛出汴梁,一路向北,如同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蜿蜒著爬向那座雄關。

一場由君王猜忌引發的風暴,即將在北疆的上空,凝聚成形。

……

汴梁城,安樂苑。

苑內的名貴花木,似乎也感受到了蕭瑟的秋意,失了精神,懨懨地垂著葉。

趙匡胤坐在湖邊的涼亭裡,手裡捏著幾粒魚食,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湖裡扔。幾尾肥碩的錦鯉懶洋洋地游過來,啄食幾口,又晃晃悠悠地散去。

一名負責灑掃的老太監,低著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當聽到“監軍”、“王繼恩”這幾個字時,趙匡胤捏著魚食的手,微微一頓。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湖面,許久,嘴角竟泛起一絲極淡的、說不清是嘲諷還是悲涼的笑意。

“蠢貨。”

他低聲吐出兩個字,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是罵那個被猜忌衝昏了頭腦的弟弟?還是在罵那個即將被推入深淵的忠臣?

或許,兩者皆有。

他比誰都清楚楊業的為人,那是一頭真正的雄獅,忠誠,勇猛,且有自己的驕傲。派一個搖著尾巴的閹人去監視一頭雄獅?這不是監軍,這是在遞刀子,逼著雄獅對他自己的主人露出獠牙。

“這手法……不像是趙普那老狐狸的風格,他雖然陰,但不至於這麼蠢。”趙匡胤將剩下的魚食一把撒進湖裡,看著魚群爭搶,眼神幽深,“這股子不擇手段、唯恐天下不亂的狠勁兒……倒像是江南那個小子的手筆。”

他站起身,負手而立,遙望南方。

“用我的刀,殺我的將,亂我的江山……李煜啊李煜,你這盤棋,下得可真夠大的。”

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感到了一絲寒意。不是因為弟弟的愚蠢,而是因為那個遠在金陵的對手,那份洞悉人心、翻雲覆雨的可怕智謀。

……

雁門關,楊家軍大營。

當王繼恩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大帳之中宣讀完聖旨時,整個營帳死一般的寂靜。

楊業戎馬一生,身經百戰,臉上被刀劈斧砍,都未曾變過顏色。可此刻,他的臉,卻漲成了豬肝色,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雙虎目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巧言令色、趾高氣揚的宦官。

他身後的楊延昭,以及一眾楊家軍的核心將領,個個怒目圓睜,手都按在了刀柄上。若不是楊業在這裡鎮著,他們恐怕當場就要把這個不知死活的閹人剁成肉泥。

“楊將軍,接旨吧。”王繼恩捏著蘭花指,將聖旨往前一遞,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陛下說了,您是國之柱石,但柱石,也得聽主人的使喚不是?陛下體恤您年事已高,特派雜家前來,為您分憂解難。往後,這軍中的大小事務,您拿個主意,雜家呢,就負責給您點個頭,蓋個印。咱們君臣合力,何愁契丹不滅?”

這番話,說得何其輕佻,何其羞辱!

分明是在告訴所有人,從今往後,他王繼恩,才是這雁門關的真正主宰。

“你!”楊延昭血氣上湧,踏前一步。

“延昭,退下!”楊業暴喝一聲,聲音嘶啞。

他緩緩伸出那雙滿是老繭和傷疤的手,接過了那份薄薄的,卻重如泰山的聖旨。

“臣,楊業,領旨謝恩。”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了這句話。

王繼恩滿意地笑了,尖細的笑聲在大帳裡迴盪,格外刺耳。

“這就對了嘛。識時務者為俊傑。楊將軍,陛下還交代了,那夥膽大包天的契丹人,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命你即刻點兵五千,主動出關,尋其蹤跡,予以剿滅!也好讓那些北方的蠻子們看看,冒犯我大宋天威,是個什麼下場!”

王繼恩輕飄飄地丟擲了這道催命符。

主動出關?

在敵情不明,疑雲重重的情況下,僅帶五千人,深入大漠,去尋找一支行蹤詭秘的敵人?

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王公公!”楊延昭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軍情未明,敵暗我明,此時出關,無異於以卵擊石!此舉不合兵法!”

“兵法?”王繼恩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雜家不懂什麼兵法,雜家只懂聖旨。怎麼,楊小將軍,你是想違抗聖意嗎?還是說,你們楊家軍,已經不敢和契丹人打仗了?”

“我……”

“延昭!”楊業再次喝止了兒子。

他看著王繼恩,那張寫滿了小人得志的臉,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他戎馬一生,守的到底是什麼?

是這片土地,是這片土地上的百姓,還是龍椅上那個刻薄寡恩、猜忌成性的君王?

他忽然想起了洛陽城樓上,那個同樣被逼入絕境的昔日君主。

原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才是功臣最終的宿命。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經是一片死灰般的平靜。

“好。本將,遵旨。”

他轉過身,不再看王繼恩一眼,聲音沉穩如山,對帳下眾將下令。

“傳我將令!命王貴、周斌,各點本部兵馬兩千五百,皆選軍中敢戰之士!備足三日糧草,一個時辰後,於校場集合!本將,要親自帶他們……出關狩獵!”

“父親!”

“大帥!”

帳中眾將,齊齊跪下,一片悲聲。

楊業卻彷彿沒有聽見,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後帳,去穿戴他那身已經許久未曾上身的沉重鎧甲。

那背影,決絕,孤寂,像一支出鞘的刀,明知前方是堅不可摧的頑石,也要奮力一擊,哪怕,最終的結局是粉身碎骨。

王繼恩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笑意愈發得意。

他施施然地走到主帥的位子上坐下,端起一杯尚有餘溫的茶水,輕輕吹了吹。

他彷彿已經看到,楊業戰死沙場的捷報,和他自己加官進爵的聖旨,正同時飛馳在返回汴梁的路上。

……

雁門關外,百里之遙的一處隱秘山谷中。

篝火燒得正旺,上面架著一隻烤得滋滋冒油的全羊,香氣四溢。

朱元斜躺在一張狼皮毯子上,嘴裡叼著一根草莖,聽著手下密探帶回來的最新情報,樂得直拍大腿。

“哎喲喂,我說什麼來著?咱們這位官家,真是個百年難遇的奇才啊!”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搶過親信手裡的酒囊,狠狠灌了一大口,“咱們這兒剛點了把小火,他就迫不及不及地拎著油桶衝過來了!生怕這火燒得不夠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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