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溝，聚義廳。
曾經土匪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地方，此刻卻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地上還沒幹透的血跡已經被黃土掩蓋，但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林毅大馬金刀地坐在原本屬於黑心狼的虎皮大椅上，手裡把玩著一支駁殼槍，冰冷的槍身在他手中彷彿有了生命。
他的面前，地上跪著一個五花大綁的漢子，正是剛剛從地道口被孫德勝逮回來的黑心狼。
匪首的威風早已蕩然無存，他披頭散髮，滿臉的泥土和血汙，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爛爛，狼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
王大壯、王虎、趙鐵柱、孫德勝等一眾營級幹部，分列兩旁，一個個抱著胳膊，眼神不善地盯著地上的黑心狼，就像一群盯著獵物的狼。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黑心狼跪在地上，身體不住地發抖，他不敢抬頭看林毅，卻能感覺到那道如同實質般的目光，正死死地釘在自己身上，讓他如芒在背。
他想不通，自己謀劃了多年的逃生地道，怎麼就被人堵了個正著？
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八路軍軍官，到底是什麼來頭？
為什麼他對於自己的山寨這麼清楚？
“姓名。”林毅終於開口了，聲音不大。
“我……我叫張大海……道上的人都叫我黑心狼……”黑心狼還是哆哆嗦嗦地回答，他想著老實交代，就算是死也能體面地死去，省的受到各種折磨，到時候更是生不如死。
“張大海？”林毅的嘴角扯了扯，“名字不錯，可惜，你做的事，卻玷汙了這個名字。”
他將駁殼槍往桌上“啪”的一放，聲音不大，卻讓黑心狼的身體猛地一顫。
“我問，你答。說一句假話，我讓你嚐嚐什麼叫生不如死。”
“是……是……長官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黑心狼磕頭如搗蒜。
“好。”林毅點了點頭，身體微微前傾，“武器庫裡那挺九二式重機槍，哪來的？”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黑心狼身上。
王大壯更是攥緊了拳頭，只要這狗孃養的敢撒謊，他第一個衝上去撕爛他的嘴。
黑心狼的身體僵住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下來。
他最擔心的問題，還是來了。
“是……是撿的……”他眼珠子亂轉，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有一次……有一次小鬼子跟中央軍打仗，我帶人……帶人去撿洋落，就……就撿到了……”
“撿到的？”王大壯一聽就火了，一個箭步衝上來，蒲扇大的巴掌直接扇在了黑心狼的臉上。
“啪！”
一聲脆響，黑心狼慘叫一聲，整個人被扇得翻倒在地，吐出一口混著牙齒的血水。
“你他孃的糊弄鬼呢？！”王大壯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老子打仗這麼多年，就沒聽說過誰能在戰場上撿到保養得這麼好，還帶著十幾箱原裝子彈的重機槍！你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嗎？”
看著大壯這番動作的林毅心想：這個大壯還是定性不夠，這也是上級還沒有派另一個主官，不然這被人抓到就是把柄！
“大壯，回來。”林毅淡淡地說道。
“是！支隊長！”王大壯狠狠地瞪了黑心狼一眼，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兩個戰士走上前，像拖死狗一樣把黑心狼又拖回了中間。
林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黑心狼面前，蹲下身子，與他對視。
“張大海，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林毅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我耐心有限。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出來了嗎？”
“我不僅知道你從地道跑了，我還知道你帶著兩個心腹，從寨子西邊一公里外，有幾棵歪脖子樹的山溝裡鑽出來的。我還知道，你那個地道挖了三年，裡面有三個岔路口，真正的出口只有一個。我還知道，你把搶來的金銀財寶，都藏在了你臥室床下的第三塊磚下面。”
林毅每說一句，黑心狼的臉色就白一分。
當林毅說完最後一句，黑心狼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林毅，身體篩糠似的抖了起來。
“你……你……你是人是鬼？”他失聲尖叫起來。
這些事情，都是他最大的秘密！
尤其是藏寶的地點，除了他自己，連他最親近的姘頭都不知道！
這個八路軍軍官，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難道他真的能掐會算？
聚義廳裡的其他人，也被林毅的話給鎮住了。
王大壯、王虎他們面面相覷，眼神裡全是震驚和崇拜。
支隊長……真是神了！
連土匪藏錢的地方都知道！這仗還怎麼打不贏？
林毅沒有理會眾人的震驚，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黑心狼，“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的秘密在我面前，就像一個笑話，現在，你還想騙我嗎？”
黑心狼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他真的沒有見過這種人，對於自己的秘密瞭如指掌。
黑心狼看著林毅那雙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將他徹底淹沒。
他再也沒有任何僥倖心理。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黑心狼涕淚橫流，趴在地上，拼命地磕頭，“長官饒命！我說實話！那挺重機槍……是……是日本人給我的！”
日本人！
雖然早有猜測，但當這個答案從黑心狼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整個聚義廳還是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王大壯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一群土匪，竟然真的和日本人勾結在了一起！
林毅的眼神一冷，追問道，“哪個日本人？他在哪？他給你重機槍，讓你幹什麼？”
“是陵川縣城特務機關的一個少佐，叫……叫黑藤！”黑心狼不敢有絲毫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說了出來，“大概半年前，他派人找到我，說只要我肯為‘大日本帝國’效力，就給我武器，給我大洋！這挺重機槍，就是他一個月前偷偷運上山的！還有那十幾箱子彈！”
“他讓我……讓我利用土匪的身份做掩護，在這片山區，專門負責收集所有中國軍隊的情報，不管是中央軍，還是晉綏軍，還是……還是你們八路軍的。部隊番號、人數、裝備、動向……全都要！每隔十天，我都要派心腹下山，去縣城裡一個叫‘松下布莊’的地方，把情報交給他。”
聽到這裡，林毅的瞳孔猛地一縮。
陵川縣城！黑藤！收集情報！
一個個關鍵詞，在他腦海中飛速串聯。
一個前世著名的戰役，瞬間浮現在他的心頭——中條山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