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礦,作為此方世界最獨特的存在,祥子到如今也沒弄明白究竟是個啥。
管著礦線這些日子,他也就聽文三幾個吹牛,說這礦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老爺們用的。
至於為啥瞧不見修士老爺們的影兒,還有這礦具體能派啥用場,文三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早前祥子負責賣“礦皮子”時,倒從地下黑市那些人嘴裡,咂摸出幾分不尋常。
這“礦皮子”,也就是五彩金礦外頭裹著的碎石子、砂礫之類,要是細細磨碎了,再精煉一番,就能得到威力不小的火藥。
還是最上等的那種——連半點黑煙都沒有,威力比尋常火藥強出不少。
所以啊,攢上一簍礦皮子,在黑市上就能換小百枚亮閃閃的銀洋。
按那些黑市商人的說法,這礦還分好幾個等級。
沒錯,既是礦,自然得有等級之分。
按裡頭礦石成分的含量,分為劣礦、粗礦、脈礦、晶礦、髓礦五種,至於上頭還有沒有更高的,那些人也說不清,畢竟就連李家礦廠,能採出來的最高等級礦石,也不過是脈礦罷了。
而祥子這會兒手裡那枚晶亮圓潤的扳指,就是用一顆金綠色的脈礦雕刻成的。
雖說扳指上的金色挺淺,看著成色不高,但就這麼小小一枚,恐怕也得值好幾百枚銀元。
更巧妙的是,這扳指瞧著跟翡翠一個樣,要不是拿到手裡,體察不到那抑制氣血的效果,旁人絕看不出竟是塊珍貴的脈礦。
不愧是手握礦線幾十年的車把頭,竟還藏著這麼金貴的東西。
祥子以前就聽說,有些武夫為了鍛鍊、維持氣血,會特意挑些五彩礦當飾品,以做磨礪。
看來這枚扳指,就是起這個作用的。
只不過,對有面板在身、且氣血有三柱的祥子來說,這作用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畢竟他一副天生嗑藥的牛馬聖體,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多弄點“氣血湯”之類的湯藥。
而且聽說那學徒試煉,是要考較氣血、皮膜這些的。
雖然有林俊卿親自引薦,但畢竟林師傅已遠去申城,所謂人走茶涼,也不曉得會不會出啥么蛾子。
想到這兒,祥子把扳指藏到了胸口——這扳指太惹眼,還是先等這陣風頭過了,日後想辦法賣了,換些銀錢和湯藥才是正經。
雖說沒拿到賬本,但這趟也不算白來,不光得了個脈礦扳指,還弄到一顆不曉得啥功效的丹丸。
老話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這話的確有點道理,自己早前累死累活走礦線,幾個月也才攢下小二十枚大洋,如今不過一晚上,兜裡就鼓囊囊的了。
不過……日後可絕不能像今夜這般冒險了。
想到這兒,祥子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那個叫“史誠”的中年武夫。
只用兩根手指頭,就輕易制住了劉四那頭老瘦虎——這般嚇人的功夫,只怕祥子在他手下絕走不過十招!
更何況,以李家的勢力,像史誠這樣的武夫,還不知有多少呢!
眼下最該做的,就是進武館,想法子透過學徒試煉,弄到那碗“整骨湯”晉升九品。
只要晉升九品,自己在這詭譎亂世,才真算多了幾分底氣。
——
祥子長長吁了口氣,掀開窗簾,遠遠望著街頭那個曾無比熟悉的車廠大門。
車廠燈火通明,兩扇綠漆大門敞著,
警察廳的警員們,臉上都帶著焦急,進進出出的。
這短短時日,四九城裡就出了好幾樁大案,只怕警察廳上下早就焦頭爛額了。
靠著那雙異於常人的眼睛,身在三樓的祥子,遙遙俯瞰著整個車廠。
東樓的小白樓,二等大院裡的大通鋪這熟悉的場景在祥子視線裡纖毫畢現,若拋開此刻亂哄哄的人群,一切似乎都沒變,一如祥子剛到這世界的模樣。
幾個月的光景,他早就習慣待在這座車廠。
有時候,習慣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只是今夜這場風波,終究是徹底毀了這座在南區立了幾十年的車廠,也毀了那頭老瘦虎隱忍一輩子的野心。
也不知那李家,會用啥由頭,來遮掩今夜這事兒。
不過死了一個車把頭,對李家來說能算個啥?
祥子神色平靜,順著黑洞洞的夜,把視線投向南邊——那裡.是李家礦區的方向。
靜靜看了一會,祥子拉上了窗簾,
把窗外的喧囂和心裡頭莫名的情緒,一併擋在了濃稠的夜色裡。
——
次日清晨,
李家礦廠深處,依山傍水間,有處莊子。
莊子不大,瞧著不顯山露水,但若有心人細瞧,便可察覺些端倪。
先不說喧鬧兇險的礦區裡,何來如此雅緻的山水。
就只看這莊外頭的籬笆,便都是熔鑄了五彩金粗礦、足有數丈的精鑄長杆——只有這種材質,才能抵得住夜間那些咆哮的妖獸。
更叫人訝異的,還得是莊子裡那座三層竹樓。
竹樓不小,模樣也尋常,似乎絲毫未染上李家的奢華之風。
但若真有識貨的,便能辨出這不打眼的竹木,皆是川城來的“翠陽竹”。
這種伴生於水系五彩礦區的竹子,外觀與尋常竹子一般無二,硬度卻不亞於精鐵。
但凡能長到一人高,便能在黑市抵上一根“小黃魚”。
換句話說,這座雅緻竹樓,價值不下黃金。
這裡,是李家大少爺的莊子。
李家大少爺,自然姓李,名韻文。
因生得俊俏非常,早些年被人稱作“李小郎君”。
不過這些年,礙於李韻文愈發煊赫的聲名,倒少有人再敢當面這麼喊了。
——
李大少爺有個習慣,只要待在礦區,每日午時,都會來莊子用午膳。
若有外客來訪,也會安排在竹樓接待。
今日午時剛到,飯菜便準時擺在了桌上。
菜很簡單,幾碟小菜,一碗白粥。
近些日子,這位李家大公子跟著那位新認的乾媽信了佛,便棄了葷腥,多吃素食。
李韻文如今三十不到的歲數,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原本就俊俏非凡的臉添了幾分歲月磨礪,愈發顯出幾分儒雅淡然。
李韻文施施然捧起盛著白粥的竹碗。
今日他胃口似乎不錯,吃得比往日快些。
瞧見少爺吃得暢快,幾個站在一旁伺候的清麗丫鬟,頓時如釋重負。
待李韻文放下碗筷,便有一個胖子搶身上前,腆著笑臉,呈上一碗蓮子羹:“少爺.小的特意吩咐廚娘,用川城運來的無根水,佐以火蓮,小火熬足了兩個時辰。”
李韻文望著那張肥膩的臉,卻是笑了笑:“範胖子你倒是有孝心,出去這幾年,還記得這些小事。”
得了誇讚,那胖子笑得愈發燦爛,滿臉肥肉擠在了一起:“這哪裡是小事,少爺的小事,對小的便是比天老爺還大的事!”
可旋即,這胖子便做出一副委屈巴巴模樣,捏著聲音道:“小的出去好幾年,吃苦受罪倒是小事,就是總瞧不見少爺,這心裡頭當真空落落的。”
這個以陰狠詭譎聞名整個四九城南區,
無論走到哪裡都被人稱一聲“胖爺”的男人,在李家這位大少爺面前,像極了一條諂媚家犬。
或者再準確一點,這條家犬,本就是李韻文放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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