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旁門左道里相當陰毒的法術,施展起來限制不小,沒想到居然有人用在你身上。”
說到這,蘇圓捏著下巴仔細分析起來,“首先,對方必須得知道你的真名,小名外號什麼的可不管用,其次還得有你的貼身之物作為媒介,頭髮、指甲,或者沾了你血的東西是最好的。”
“最後嘛,施術的人道行肯定不淺,至少也是個精通此道的老鬼。”
蘇圓的分析跟陳野剛剛的猜測如出一轍,因此陳野開始在腦海中排查起自己的仇家來。
知道他真名的人不少,但在餘火縣之外這個範圍就小了很多。
至於貼身之物……。
陳野眉頭緊鎖。
他行事一向謹慎,毛髮血液之類的東西絕不可能輕易落入他人之手。
而從抵達這個世界到現在,自己真正的仇家一共有兩個,一個白骨山一個傀儡宗。
傀儡宗傳承凋零,雖然可能還有其他餘孽存在,但經過黑佛寺一戰之後應該也會消停許久。
唯有這白骨山……。
這時蘇圓似乎也猜到了這一點,因此言道:“白骨山那幫傢伙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如果是他們動手的話倒也能說得通。”
而後她看著陳野,眼神裡多了幾分異樣:“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麼扛過去的?要知道這呼名喚魂之術一旦應了,神仙難救!就算不應,那魔音貫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尋常修士被這麼折騰一晚上,就算不死也得神魂大損,變成個白痴。”
陳野當然不會把觀想日月的事情說出來,只是含糊道:“我天生精神力就比常人強一些,加上意志力還算堅定,就那麼硬挺過來了。”
“硬挺過來的?”蘇圓一臉的不信,那雙滴溜溜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人心。
她很清楚,這種直接作用於神魂層面的攻擊光靠意志力可沒用。
所以這小子身上,肯定還有別的秘密。
不過她也沒有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身上的秘密就更多了,因此既然陳野不願意說,她也懶得去刨根問底。
“好吧,既然你這麼厲害,那就算你厲害好了。”蘇圓撇了撇嘴,然後從袖口裡摸出了幾個比芝麻還小的黑色小蟲子。
“這是我的哨兵蠱,我把它們放在房間四周,只要有任何帶著惡意的能量或者活物靠近,它們就會立刻通知我。”她一邊說,一邊將那些小蟲子隨手一彈。
那些小蟲子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悄無聲息地飛向了走廊的各個角落,鑽進牆縫、門沿之中消失不見。
“多謝了。”陳野道了聲謝。
“客氣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嘛。”蘇圓笑嘻嘻地擺了擺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陳野嘴角扯了扯,沒再接這個話茬。
“那現在既然猜到是白骨山的人,你打算怎麼辦?將對方給揪出來?”蘇圓摩拳擦掌,小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不用。”陳野搖了搖頭,“現在只是猜測,沒有證據,而且青州府城這麼大,想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因此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說到這陳野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如果真是白骨山的人,他們一擊不成肯定還會有第二次,所以我們只要提高警惕以逸待勞,對方肯定會送上門來的。”
“到時候新仇舊怨,一起算。”
“好吧,聽你的。”蘇圓聳了聳肩,然後打了個哈欠,說是要去補個回籠覺,隨即便走了。
而陳野則盤膝坐在床上,努力平復著激盪的心神。
他沒有立刻開始修煉,而是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回憶著剛才那場兇險的神魂之戰。
觀想大日,烈陽破邪。
觀想明月,月華淨化。
日月同輝,陰陽相濟。
那種感覺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靈魂深處,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神魂經過這一次的生死錘鍊變得比以前堅韌、凝練了數倍不止。
“或許,我應該感謝那個暗算我的傢伙。”陳野心中自嘲地想道。
若不是對方逼迫,他也不可能在機緣巧合之下領悟出這種觀想日月的神魂修煉法門。
……
青州府城一處偏僻的宅院內,最深處的一間密室之中,點著一盞幽綠色的油燈。
燈光昏暗,將整個密室映照得鬼氣森森。
密室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風乾的人類和妖獸的骨骼,地上則用鮮血刻畫著一個複雜的陣法。
陣法的中央,一個身穿黑袍,身形枯瘦的老者正盤膝而坐。
他鬚髮皆白,臉上佈滿瞭如同乾裂樹皮般的皺紋,一雙眼睛深陷在眼窩裡,閃爍著幽幽的綠光,看起來不似活人,倒像是一具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殭屍。
在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個用稻草紮成的小人。
小人的胸口上,用硃砂寫著陳野兩個字,一根烏黑的頭髮,被一根鋼針死死地釘在了小人的腦袋上。
這老者正是白骨山的長老之一,厲骨。
也是對陳野施展呼名喚魂之術的幕後黑手。
他奉宗門之命,前來青州府參加交易盛會,順便清理掉這個跟白骨山作對的陳野。
原來呂松雖然死了,但他那兩個師兄可還在,因此將事情稟報給了宗門。
儘管對於白骨山高層而言,區區一個無礙境的小弟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根本無足掛齒。
但面子還是需要找回來的,因此便委派給了厲骨出手。
而在厲骨看來,這也只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已。
一個從餘火縣那種窮鄉僻壤裡出來的無名小卒,就算有點本事,又能強到哪裡去?
再加上這種咒術是他最得意的手段之一。
無形無質,極難防禦。
這些年來死在這一招下的高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凝海境強者。
因此厲骨信心十足,可沒想到咒術持續了很久,他非但沒有感應到對方的死兆,反而感覺自己與那咒術之間的聯絡正在變得越來越弱。
“怎麼回事?”厲骨枯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然後伸出如同雞爪般乾枯的手指,掐了幾個法訣,試圖加強咒術的威力。
然而就在這時。
“噗!”
一口烏黑的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裡噴了出來,灑在了面前的草人之上。
那草人彷彿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砰的一聲自燃了起來,瞬間化作了一團飛灰。
厲骨與咒術之間的最後一絲聯絡也徹底被斬斷了。
“呃……。”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晃了晃,臉色變得比之前更加慘白。
咒術被破,施術者自然也會遭到反噬。
雖然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但也讓他氣血翻湧,受了不輕的內傷。
“咒術被破了?”厲骨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想要破解此術,只有兩種辦法。
要麼,是在咒術發動之前就找到施術者,將其擊殺。
要麼,就是擁有遠超施術者的神魂之力,或者身懷強大的護魂法寶,硬生生地將咒術的侵蝕給頂回去。
而那個叫陳野的小子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就算從孃胎裡開始修煉,神魂之力又能強大到哪裡去?
想到這,這厲骨目光幽深似水,隨即冷哼道:“有點意思,不過下次你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說罷,密室之中的油燈突然毫無徵兆的熄滅了,等再看法陣中央,早已空無一人。
窗外的天色由深沉的黑漸漸變成了一抹魚肚白。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時,陳野深吸一口氣,將這朝霞紫氣吞了下去。
他發現在這青州府城之中吞噬的朝霞紫氣跟月華都多了一絲紅塵的味道,遠不如野外純粹,但好處就是不那麼狂暴,沒有失控之虞。
而後陳野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著遠處已經開始變得熱鬧的街道。
此刻的青州府城比昨日又多了幾分喧囂,無數的修士正從四面八方湧來,共襄這場盛會。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陳野開啟門,只見蘇圓正俏生生地站在門口,今天她換了一身鵝黃色的裙子,更顯得活潑可愛,手裡還拿著兩根剛買的糖葫蘆,看到陳野出來,伸手便遞了一根。
“樓下剛好有賣的,就給你也買了一根。”
陳野按照慣例用修羅之眼檢查了一下,確定沒問題之後才接過吃了起來。
“今天有什麼打算?”陳野一邊吃一邊問道。
“當然是去看熱鬧啊!”蘇圓理所當然地說道,眼睛亮晶晶的。
“昨天不是說了嗎,天劍山莊今天要拍賣那個什麼破境丹,那麼多凝海境的高手搶一顆丹藥,說不定當場就打起來了呢!”
說這話時她的圓臉上滿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
陳野心裡搖了搖頭,這丫頭的思維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不過也沒多說什麼,邁步便朝樓下走去。
“走吧!”
兩人走出悅來客棧,隨著人流來到了城中心的廣場。
今天的廣場比前幾天更加熱鬧,幾乎已經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那座三層高的巨型閣樓,也就是內場拍賣會的舉辦地,更是被圍得水洩不通。
閣樓的入口處,站著兩排身穿銀色鎧甲的青州府甲士,一個個氣息沉凝,面容冷峻。
而在他們身後還有十幾個身穿天劍山莊服飾的弟子,手持長劍,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想要進入三樓的拍賣會場,必須出示天劍山莊發出的請柬。
陳野和蘇圓自然是沒有的,他們也只是來看熱鬧的。
“嘖嘖,這陣仗可真不小。”蘇圓踮著腳尖,努力想往裡看,“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樣子。”
陳野沒有她那麼好的興致,他只是在人群的外圍找了個相對清靜的位置,冷眼旁觀,同時聽著周圍人的議論,收集著有用的資訊。
“聽說了嗎?這次為了保證拍賣會的順利進行,天劍山莊的執法長老冷麵劍將親自坐鎮!”
“冷麵劍?可是那位已經踏入結丹境多年的簡長老?”
“除了他還有誰?有這位爺在,我看誰敢在這裡撒野!”
“結丹境……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了,沒想到天劍山莊對這次拍賣會如此重視。”
聽到這些議論,陳野的心神微微一凜。
居然是結丹境強者!
怪不得這天劍山莊在青州府說一不二,有此等高手坐鎮,確實沒人敢造次。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並且主動朝著兩邊分開,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來了!是天劍山莊的人!”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朝著一個方向望去。
陳野也抬頭看去。
只見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幾個小白點,並且在迅速放大。
片刻之後,幾聲清越的劍鳴響徹雲霄。
然後就見十數道劍光橫空飛至,待來到樓前之後,這些劍光紛紛停住,現出了上面的修士相貌。
這些人身穿統一白衣,揹負長劍,顯然都是天劍山莊的弟子。
而為首則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者鬚髮皆白,面容古板,不帶一絲表情,但陳野的修羅之眼看過去時卻感覺像是在直視一個深不見底的能量漩渦,那股鋒利而純粹的劍意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生疼。
這個人應該就是他們口中那位冷麵劍簡長老了。
而在老者身旁,站著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此人劍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手中還拿著一把通體晶瑩如玉的長劍,只是隨意地站在那裡,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而他身上的能量波動雖然不如那老者深厚,卻也相當恐怖,至少遠超凝海境,赫然是一位內景境的強者!
“是天劍山莊的少莊主劍無塵!”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發出一聲驚呼。
“好強的氣勢!他看起來比我還年輕,居然已經是內景境了,果然厲害。”
“這就是青州第一天才的實力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周圍的議論聲中充滿了羨慕和嫉妒,而陳野的目光也落在了這個叫劍無塵的男子身上,心中暗自評估。
這傢伙確實很強,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同輩都要強。
無論是叢博還是陶勇,在這年輕人面前恐怕都走不過幾招。
這就是大宗門用海量資源堆出來的天才嗎?
陳野心裡沒什麼嫉妒的情緒,只是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
出身和資源,在很多時候比天賦更重要。
就在這時,天劍山莊的眾人落在了閣樓前的空地上,然後簡長老和劍無塵當先一步,帶著身後的弟子徑直朝著閣樓入口走去。
周圍的修士紛紛避讓,不敢阻擋他們的道路。
就在他們即將進入閣樓的時候,那個少莊主劍無塵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目光如同利劍一般掃視了一圈全場,然後緩緩開口道。
“今日我天劍山莊在此舉辦拍賣會,歡迎各位同道前來捧場。但醜話說在前面,任何人膽敢在青州府城鬧事,休怪我天劍山莊的劍,不認人。”
話音落下,一股凌厲的劍意從他身上衝天而起,讓在場的所有修士都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這是警告,也是震懾。
說完他冷哼一聲,轉身走進了閣樓。
直到天劍山莊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閣樓內,廣場上那股壓抑的氣氛才緩緩散去。
“好霸道的小子!”
“唉,關鍵人家有霸道的資本啊。”
“走吧走吧,我們也進去看看,就算買不起,佔個好位置看熱鬧也行。”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紛紛朝著閣樓的一樓和二樓湧去,想要佔據一個觀看拍賣的好位置。
“我們也進去吧?”蘇圓拉著陳野的袖子,躍躍欲試。
陳野卻搖了搖頭。
“我就不進去了。”
“為什麼?”蘇圓不解地看著他。
陳野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這座富麗堂皇的閣樓,眼神變得深邃,然後轉身朝著廣場外圍那些混亂的攤位區走去。
“喂,你幹嘛去啊?”蘇圓連忙跟上。
“賺錢。”陳野的回答簡單而直接。
看完天劍山莊的排場,見識了那些真正強者的風采,他心中那股變強的渴望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
而想要變強,就需要資源。
想要資源,就需要錢。
他現在太窮了。
“賺錢?怎麼賺錢?”
蘇圓跟在陳野身後,像個好奇寶寶一樣追問著。
在她看來,賺錢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她在宗門裡吃穿用度都有人安排,修煉資源更是從不缺少,根本沒有為錢發過愁。
“你不是有很多錢嗎?”她想起了在餘火縣,陳野從叢博那裡拿到的那袋金子。
“不夠。”陳野頭也不回地說道。
那點錢,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是一筆鉅款,但對於修士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買些好點的藥材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而他現在身上剩下的那點碎銀子連進入內場閣樓的門票都買不起,更別提參與競拍了。
蘇圓哦了一聲,似乎有些理解了,然後她看著陳野的背影,滴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後她也跟了上去。
陳野有些驚訝,“你不去看熱鬧了嗎?”
蘇圓嘿嘿一笑,“我想了想覺得還是你說的有道理,那熱鬧看再多也是別人的,還不如趁此機會多賺點錢呢。”
陳野聞言也不禁一怔,隨即笑了笑,並未說什麼,而是朝著攤位區便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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