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晴問：“你不覺得離奇嗎？這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申無怨嘆道：“我已經在查……”
“申無怨，真的是你偷藏的技術洩漏了？”陳晴驚怪道，“你真的有這麼多超前的技術儲備嗎？”
申無怨欲言又止：“幸好……幸好……”
正吞吐間，忽然傳來一個女人好奇的聲音：“咦，你在跟女孩子打電話？”聲音隱然帶著熱切和渴望。
“額……媽，你醒了？”
“嗯。剛才這女孩子是誰啊？”申媽很是上心。
陳晴臉上莫名潮紅，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是處裡一位朋友、同事。”申無怨忙回答。
“哦……那是普通那種，還是……”
“是合作伙伴。媽，你想什麼了。要麼您先休息，我等會再來。”申無怨忙離開原地。
離開後，申無怨才鬆了口氣：“不好意思，剛剛……見笑了。”
陳晴輕嘆，道：“你媽……她最近還好嗎？”對於申無怨的家事，她專門調查過，基本情況是清楚的。
“謝謝，她……還好。”申無怨道。
陳晴接著問之前的事情：“先前你說……‘幸好’，是什麼意思？”
申無怨頓了一下，道：“他們偷進了我的電腦，但幸好，我的核心檔案倉沒被攻破。”
“核心檔案……”陳晴聽到這話，不禁苦笑出怪音，“你的意思，他們偷走的只是你的邊緣檔案？”
申無怨苦笑道：“準確地說，是研發過程的記錄檔案。”
“那就是……真正最終成就的檔案都在你那核心檔案倉裡？”
“是。不過那些記錄檔案要是落在聶至強那樣的人手裡，想來跟最終檔案洩露也沒多大區別了，甚至更有價值。”
“申無怨，我已經想象你很逆天了，可沒想到……”陳晴不禁有一種深深的不現實的無力感，“如果這一切都如你所說，那你簡直就不是人，而是……而是妖孽！妖孽你知道嗎？你到底是想幹什麼？現在他們知道了你的底細，那他們接下來又會幹出什麼事來……”
申無怨依然淡定如水：“我知道，這事，肯定還只是開始，背後肯定還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更大的陰謀？”陳晴驚道，“幕後主使到底是誰？老狐狸，餘榮新，還是聶至強？還是所有那些突然取得超前突破的人？”
申無怨道：“一言難盡，要想水落石出，只有等我回來了。”
“那你還不快點回來？”陳晴急道。
“是啊。本來我是想過兩天親自送了小妹上學再來的，現在看來是一天都等不及了。今晚我就啟程過來。”
申無怨還沒回來，陳晴卻越想越氣。她天生正義，無法容忍這種卑鄙無恥的行為，便忍不住去當面質問聶至強和餘榮新，是不是他們偷盜了申無怨的記憶體檔案。沒有料到事情卻因為她這一衝動，反而走向了更糟糕的境地。
餘榮新和聶至強不僅嚴肅駁斥了陳晴的質問，反而倒打一耙。
“陳晴，並不是只有米組在做這些研究，我們聶組堅持這些專案也已經經年累月。從前，我們和米組同步做這些艱難專案的時候，想來也是可氣，總是在靈感到來，即將突破的時候，就被米組給搶先一步，功虧一簣……老實說，有時候我們看到米組連突破路線都和我們的一模一樣，就總有一種被人出賣被人偷竊的錯覺。可是猜測終歸只是猜測，沒有實證，我們也只能把這當作巧合，當作技不如人。可現在，偏偏申無怨不在了，這樣的巧合竟然就消失了……”
聶至強一副驚喜意外的表情，“你說，這本身是不是就太巧合了？”
“你……”陳晴看他反應，就已經明白了他必是幕後謀主之一，可他這番言辭，偏又無懈可擊。
餘榮新也冷笑：“陳小姐，最近很快就面臨季度考核，各科各組著急爆出成績，也是正常操作，只不過碰巧本季時運太好，突破比從前大了些而已。這是大家都該高興的事啊，怎麼唯獨陳小姐就不高興呢？再說，現在取得重大成就的又不光是我們聶組和奈米科，還有資訊科和生命科呢。別忘了，申無怨只是我們奈米科一個小小年輕的科研員，難道他還能讓我們處堂堂的資訊科和生命科也要靠偷他的技術來突破了？我怎麼就從沒聽說過這申無怨竟有這樣神奇的能耐？他要是有這樣的能耐，那還要我們這709處幹嘛？”
餘榮新正面著她的眼睛：“我不知道陳小姐到底拿到了什麼捕風捉影的證據，就敢跑來這裡質問。可難道你就不好好想想，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有多麼地幼稚可笑嗎？”
是啊，申無怨再厲害，可他畢竟也只是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就算他再神，參加工作也才幾年光景……
看著餘榮新蔑視嘲笑的眼神，陳晴竟也禁不住地恍惚，進而心虛、失落，有那麼一刻，甚至產生某種可怕的猜疑，就如聶至強所暗示的那樣：莫非，真的不是所有人在偷竊申無怨，而是……申無怨在偷竊所有人？！……
這個想法，把她自己都瞬間驚得臉色發白……
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餘榮新和聶至強經這一鬧，像是餘怒未消和積怨已久的緣故，等陳晴一走，就將這事發布在了內網論壇之上，除了事情的經過，主要就講了兩點質疑：
一，申無怨是誰，是誰給了陳晴認為全處都得去偷竊他的秘密技術的勇氣？
二，為什麼反而是這個申無怨一走，大家那臨門一腳的突破就不再被人截胡搶先一步？
此文一經發布，瞬時全處瘋傳，受到牽連打擊的科組更是群情激奮。
“簡直是狂犬吠日，不知天高地厚！”
“沒想到這個女人表面漂亮，腦子裡裝的全是水，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必須找這個申無怨討個說法，我們大家是不是偷了他的檔案技術！”
“……”
這樣失控的局面，陳晴萬料不及，完全陷入凌亂痛苦。米組眾人也在如山的質疑聲中止不住地動搖，憤怒反擊之餘，不由捫心自問：難道竊取他人成果的，真的不是申無怨，反而是全處這麼多人？
可這實在是太魔幻，太離奇了。
想著想著，連他們自己都漸漸喪失了底氣。
只有米早利堅定不移地信任申無怨，於是，大家連看向他的眼光也開始生出質疑……
餘飛躍急忙出面調解大家矛盾，米早利唯有替申無怨鄭重澄清：這一切都僅僅只是陳晴出於對朋友的關心的一次普通問詢，並不是申無怨的意思，申無怨也從來沒有表達過這樣的質疑，請大家不要無端攻擊。
人們的指責和罵聲這才有所平息，但對陳晴的意見還是沒有多少減輕。這時餘飛躍為了保護陳晴專心研究，一面讓陳晴低調躲避，一面嚴厲叱責了聶至強和餘榮新添油加醋亂帶節奏、唯恐天下不亂的行為，不準任何人再公然討論這件事情。
事情出人意料，聶至強和餘榮新私下不得不再次商討對策。
“沒想到那小子私藏了這麼多驚人的研究成就，竟讓你我都消化不良，無法盡吞，以致於不得不讓其他人來一起瓜分。更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沉得住氣，至今沒有出來發聲。現在父親出面，他又被及時止損，還真是走了狗屎運！”餘榮新恨道。
“那些傢伙得了我們的好處，便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現在他們都不得不和我們一起極力慫恿大家抵制一切不利的風聲，卻是意料之外的收穫，也算沒有白白便宜了他們。”聶至強笑道。
餘榮新冷道：“問題是現在那小子做著縮頭烏龜，不管他是想伺機而動，還是純粹只因為慫，我們暫時都已找不到直接對付他的理由和契機。要不是陳晴那女人跳出來，我們差點連反誣的機會都沒有。哼，我們倒打一耙，可別一不小心打不著對手，反而一耙釘住了自己的腳後跟！”
“申無怨的反應確實讓人始料未及，也確實多虧了陳晴這個女人。”聶至強也微微皺眉，“然全域性最大的漏洞，是我們創造了最好的機會，動用了最強的破譯手段，依然沒能破開那小子的核心檔案倉。毫無疑問，這也成為整個計劃中必須儘快堵上的核心風險。”
餘榮新不由地好笑：“要是我們口口聲聲說長期被他偷竊技術，結果人家翻出真正的家底……原來我們的所謂成就在人家看來，只不過是些不成熟的半成品，甚至是破銅爛鐵般的殘次品……這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又怎麼讓所有人再相信我們？”
“所以接下來，只有執行殘忍的補償方案了。”聶至強眼裡透出堅定，“不過這一鬧，總算是大局初定，我們還有時間能陪他慢慢玩。只要有時間，就總能想出更周全的計劃，獲得更充足的機會。”
“是嗎，我們什麼時候又有那麼多時間了？”餘榮新懷疑。
聶至強自通道：“從申無怨的默不作聲，和全處先入為主地相信了我們而對他群情激憤開始。申無怨的反應至少說明他絕不是一個衝動的人，現在都不跳出來澄清，以後更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跳出來。至於人心輿論，就更好拿捏了。”
他笑著，“放心，處長雖然壓制了表面的輿情，可人們的闇火哪裡是這樣粗魯的手段可以平息的？人都是有認知頑固心理的，一旦認準的事情，尤其還是言之鑿鑿公然發聲過的論斷，除非是遇到了那種對立的鐵證，或是長期的侵蝕，否則想要根本扭轉，簡直難如登天。如今申無怨再想力挽狂瀾，實在是談何容易！”
夜深人靜，莊玲卻無以入睡。
窗外下起綿綿夜雨，讓她更添傷感寂寞。
忽然手環振動，是申無怨的來電。
該來的，總算來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樓下，那裡一遠一近站著一男一女兩個撐著傘的人影。
雨絲籠罩得路燈朦朧，有些失真。申無怨臉上沒什麼表情，稍遠處雨影裡的陳晴則憔悴而冷峻。
莊玲甚至不敢抬眼認真看一下申無怨的眼睛，就已潸然淚下。
陳晴不禁冷哼一聲。
事到如今，很多事實都已不言自明。
申無怨嘆了口氣，很是失望地問：“為什麼要設計陷我？這一切的背後，到底誰是主使？”
莊玲頭低得更低，變成低聲咽泣。她知道自己現在很難被原諒，索性儘量閉口沉默。
“是不是餘榮新他們要挾了你什麼？”可事關重大，這一次，申無怨無法再輕易放過她。
莊玲卻搖頭，“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
“哦？”陳晴眯起了眼睛，“不是要挾，那難道是利誘？”
申無怨不解道：“可什麼樣的利誘能讓你這樣動心？你……還是從前那個純情的你嗎？”
莊玲只顧咽泣。
申無怨嘆道：“我想不明白的是，那晚你們到底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侵入了我的電腦的？明明我的門窗是關上的，第二天也沒有被另外開啟過的痕跡。難道你的心機已經到了那樣恐怖的程度，假裝迷醉，趁我熟睡動的手嗎？”
見她仍是不肯開口，想到她竟也會配合賊人欺負自己到這個程度，申無怨也不禁闇火升騰，陰陰道：“莊玲，難道你真的要在我的印象裡變得徹底地不可原諒嗎？”
陳晴也緊緊逼視著她。
莊玲無助地看了看兩人，心防終於崩潰，跪在了地上哀泣：“對不起，我真的只是負責把你拖在房間不出去，其它的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申無怨不由皺眉，陳晴卻瞄了申無怨一眼，嘴角無由泛起一抹苦嘲。
“是餘榮新還是聶至強讓你這麼幹的？”回想那夜她的卑微和溫柔，申無怨不禁生起惻隱之心，可還是忍不住逼問。
莊玲卻只伏地痛哭，不停地呢喃著“對不起”。
申無怨不肯就此放過，上前強行托起她的臉，“既然對不起，就該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是誰讓你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