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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幸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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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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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落日將它的餘暉灑在土坡上,讓一切都染上黃金的色澤。兩個男人站在坡頂,眺望遠方。

“你打算怎麼辦?”巴魯科夫中尉點燃香菸,看著眼前的人,不自覺的摩挲著手指。

“我不知道。”瓦西里回答道,“也許我該回後方,可我不打算這麼做,這裡還有太多東西可以拍下來了,我手上還有兩套膠捲。”

“這很不錯。”中尉漫不經心的回答著,眼角的餘光一直在留心觀察著那冉冉升起的煙霧。

如果你不打算拍伊斯克拉的話,這倒是個不錯的想法。中尉心裡想到,但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瓦西里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明白,有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用言語說清的。

兩個男人站了半天,近乎寧靜的氣氛一直籠罩著他們。

呵。

巴魯科夫中尉抬起眼皮,望了望充斥著紅霞的天空。

老朋友,你究竟給我留了個什麼樣的任務啊……

他又不自覺的想起諾維科夫死時的樣子,那種痛苦而虛無的感覺,就像影子般纏繞著他,將他勒到窒息。

從諾維科夫死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明白,死亡其實離自已很近,很近。

他還在那裡費勁巴撒的安慰諾維科夫……簡直虛偽到可笑,難道一個健康的人比一個將死的人更知道死亡的模樣?難道將死的人沒辦法看清死亡的真相?

恐懼,虛無。這就是死亡。

死亡是不具備任何意義的……死亡的意義就是它本身。正因為人們看清了真相,人們才會害怕——那張厚重的黑紗之後,什麼也沒有。

什麼意義也沒有了。人死了,一切就結束了。自已的一切,無論是美好的還是痛苦的,羞恥的還是嚴肅的,都不存在了。人變成了他最初的樣子。

一無所有的來,一無所有的走。

他沒讀過什麼書,但他也能明白宗教是因何而產生的了。

伊斯克拉,那個姑娘,那個孩子。是的,她就是個孩子,她沒有辦法理解死亡,她唯一在諾維科夫身上理解到的,只有痛苦。她適合成為修女,成為醫生,成為一切關懷活人的人,但唯獨不適合成為臨終關懷的人。

她把諾維科夫變成活人,讓他在痛苦中死去。這樣的死亡太痛苦,太漫長了……

死亡沒有什麼神聖的。今天沒有,昨天沒有,往後也不會有。

因為神聖的東西在人身上。

他承認,他嫉妒諾維科夫,嫉妒伊斯克拉……

噢。中尉的手指感受到一絲熱度,他把菸頭扔到地上,用腳踏滅。

人到了末了也就像菸頭一樣。菸頭不會思考,但人會恐懼,會為了存在而欣喜,會為了虛無而絕望……

信仰是恐懼的子嗣。

給死亡敷上一層皮,這會讓人們在滿心歡喜中,走入自已選好的幻境。

我已經沒有幻境了,看清真相的人永遠不可能再被矇蔽,我只剩下清醒的死去。巴魯科夫中尉盯著那遠方的橋,心裡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絕不能讓伊斯克拉來替我營造幻境,我需要一個虛無的死亡。

他想起諾維科夫死前的話:

“照顧好那個孩子,讓她活過這場戰爭。”

好吧,我盡力。巴魯科夫中尉嘆了口氣,在心裡默默回答,“老朋友,如果只有這樣才能下去找你的話。”

他撤步轉身,離開了小山坡,留下瓦西里獨自一人。

巴魯科夫知道,他不會再有更好的結局了。

……

“那到底怎麼辦?”伊斯克拉趴在桌子上,瘋狂的扭動著,活似一條毛毛蟲。

“你就不能好好動腦子?”克列伊澤爾上校感到後悔不迭,這個傢伙怎麼這麼慫?碰到火力點就逃跑,和林子裡的兔子沒兩樣。

唯一玩的好的偷襲還和鬧著玩一樣,打兩槍就跑……

“包圍起來扔手榴彈?”伊斯克拉想了想,回答道。

上校扶了扶額頭,近乎咬牙切齒的回答著:“您完全不會進攻是嗎?”

“正面進攻犧牲太大,不划算。”

“那你不會正面佯攻,側面逼迫敵軍脫離陣地嗎?”(斜線戰術)

“對面側翼不是地圖邊界嗎?”伊斯克拉問道。

“……”克列伊澤爾上校無語凝噎,想了想,乾脆想喊瓦薩少校把她帶回去。

“哦,意思就是說可以跨過邊界偷襲是吧?”

師長同志乾脆直接躺在椅子裡,閉目養神。這是克列伊澤爾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我要的是遊擊將軍,不是游擊隊將軍啊!”

但他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傷亡大就不進攻了?你告訴我,如果在你撤退的路上有支敵軍阻攔,你打不打?”

“額,不能繞過去嗎?”伊斯克拉看了師長一眼。

“你天生就是去打游擊戰的,早生個幾十年你乾脆直接在遠東當將軍,但你指揮的是野戰部隊,是野戰部隊啊!不是游擊隊!想想怎麼進攻,不是怎麼繞路,難道你見了對面司令部也繞路嗎?”克列伊澤爾反覆默唸著別生氣,最後狠狠抓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能繞?可是我們沒有支援誒,不是死一個少一個人?”

“你要不要試著繞道去柏林活捉希特勒?”

“那還是算了吧……”伊斯克拉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已為啥一直在搞偷襲的路上一去不復返呢?

為啥不能設陷阱呢?

“要不我們在陣地外面埋地雷,然後把敵人引出來踩?”

“不錯的主意,但是對面也不是傻子,火炮洗地就地解決。”

“等等,地雷……”克列伊澤爾突然立起身子,兩眼炯炯有神。

“計劃的最後一環補上了。”

伊斯克拉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你還是有點天賦的。”克列伊澤爾上校說著,伸手招來副官:“通知所有營級以上軍官,馬上來開會。”

“真的?”伊斯克拉感覺奇奇怪怪,這傢伙之前臉色不還那麼差,怎麼突然就換了張臉了。

“保真,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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