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線被蘇軍的竭力防守拉成了一個別扭的形狀,雙方的指揮官都在對著地圖指揮自已的部隊。
克列伊澤爾上校站在逐漸變小的雨中,凝視遠方。半晌,他伸出一隻手,在空中展開手指,又緊緊的攥成拳頭。
穿過灰濛濛的霧靄,路德維希少將也在注視著戰場,他沉默的看著不斷變化的戰線地圖,面無表情的注視著指揮部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就彷彿這世界與他無關。
兩個人都在想著同一處地方,同一支部隊。
決勝的關鍵就在那裡。
……
伊斯克拉的部隊正在一處山丘上挖掘戰壕,這是森林通往A號橋的必經之路。
山丘不高,只有一百米不到的海拔,但卻是別列津納河兩條支流的交匯點,四周基本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形,是制高點,也是截斷A號橋公路的必選之地。
“繞著山挖一圈,山背面挖防炮洞,不要那種地窖式的,要貓耳朵形狀的……”伊斯克拉一面回憶自已在克列伊澤爾上校那裡特訓的成果,一邊回憶原來看過的軍事知識。
“不對,地雷要間隔50米再安下一排,防止火炮……你挖個洞把反坦克炮藏起來,要可以探頭射擊的那種。”
“不行吶,政委同志,我們一共就這麼點人……”巴魯科夫中尉聽到一半就忍不住插嘴,這麼多工,怕是德國人沒來,自已人先累死了。
“戰壕就拿炸藥先炸出來再挖,要時間不要裝備。”
伊斯克拉也感覺自已腦袋一個比兩個大,就自已這麼點人,要擋住德軍一個團完全是痴人說夢啊,要是不把這些東西安排下去,怕是連半個小時都撐不過。
“轟隆!”
聽見森林裡傳來的聲響,伊斯克拉知道,自已的時間不多了,計劃的最關鍵部分即將到來,縱使心大如伊斯克拉,也不免冷汗直冒。
“加快施工速度!”伊斯克拉大吼一聲,隨即拿起鏟子到戰壕中去。
……
德軍團長近乎惱羞成怒了。先是後路被人偷襲,現在打個小小蘇軍還被反推回森林裡面,自已這面子在路德維希少將面前怎麼掛得住啊……
要不是蘇聯人調了一個全新的滿編團上來,自已和友軍根本不可能連蘇軍防線都突破不了,可再這麼待下去也不是辦法,蘇聯人已經準備好向他們發起進攻了,與其在這裡繼續失利,不如去突破A號橋。
因此,德軍團長留下了一個營的德軍,率領剩下的所有人,偷偷撤離了戰場。
可德軍團長沒走兩分鐘,蘇軍就發起進攻,但德軍裝備精良,士兵意志更是堅毅,硬生生阻攔下了蘇軍的進攻。
蘇軍團長心急如焚,望著進攻受挫的部隊,大吼道:“再進攻,輪番進攻!”
一排排士兵再一次向森林發起衝鋒,機槍與火炮的喧鳴聲逐漸激烈。
蘇軍團長看著陣地上刺刀閃爍,主陣地上的旗幟幾度易手,內心的焦急不免再上一層樓,就在這時,參謀長突然跑來和他說道:“團長同志,橋對岸的德軍又反撲了,我們必須抽人去防守!”
“……哈”蘇軍團長重重的捶擊了一下戰壕溝沿,過了一會才發出一種嘶啞的吼聲。
“我只給他們一個連,他們再向我要人必須是全死光了!”
說罷,他凝視著主陣地,下垂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的捏著望遠鏡,整個手背青筋暴起。
主陣地上還是懸掛著德國人的旗幟,突擊失敗了。
……
阿布拉莫維奇少校聽見友軍的答覆,沒有質疑,只是點了點頭。
“他是對的。”少校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隨後下了命令,“團員,黨員組織炸橋敢死隊,剩下的人駐守陣地……我們全都要犧牲在這裡。”
命令一下,十二個士兵就集合起來,站在少校身前。少校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枚反坦克地雷,外加一枚反坦克手雷。十幾包炸藥被放在少校腳邊,警衛兵身上還帶著一個起爆器。
“現在就是檢驗你們對革命的忠誠的時刻了,有想退出的,把黨證留下,自行離開。”少校以一種極端威嚴的口氣對著士兵說著,但沒有一個人離開。
所有人都目光都盯著他,盯著這個鎮定自若的人,盯著這個冷漠無情的人……
“好,很好。”少校微笑了一下,接著說道:“我陪你們一起去。”
所有人全都驚詫的看著他,副官更是直接一下子揪住他的肩膀,大聲質問道:“你在幹什麼?你打算把部隊丟下不管嗎?”
“如果可以,我想去死嗎?”少校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近乎把臉貼在副官的眼前。“他們可以死,我怎麼不能去死?我比他們高貴還是低賤?我們都是人,我讓他們承受這麼大的危險,就為了減少我的危險?”
“但這不是你丟下部隊指揮不顧的理由!”
“那你告訴我,我們還有工兵嗎?我們還有從那些高等學校畢業的工程師嗎?沒有,我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我原來在煤礦工作,我知道怎麼用炸藥。”少校用自已寬大的雨衣遮住炸藥,就像在遮護孩子。
“他們是工人,我也是工人,沒有誰比誰更高貴。”少校用拳頭敲了一下副官的胸口,然後一把推開他,把炸藥分給敢死隊的戰士們。
做完這一切,敢死隊漸行漸遠,一直到預定的脫離戰壕點。等著所有人都上去了,阿布拉莫維奇少校半踩在登梯上,把一塊手錶扔給了副官。
“我知道你一直缺塊表,拿去用吧……部隊就拜託你了。”
說完,少校登上梯子,翻身進入戰場。
副官呆呆的看著手裡的,突然用嗄啞嗓子聲嘶力竭的喊著:
“全體開火,保護突擊隊!”
聽見耳邊呼嘯著的的子彈聲,副官緊緊趴在戰壕上,仔細的瞧著少校與突擊隊的蹤影,大家都看見他嘴裡唸唸有詞的說著什麼,可究竟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