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康復訓練。
自從見了A總統之後,李改變了對待工作人員的態度,雖然他/她們都帶著面具,穿著全身式電腦服,李無法看到他/她們的臉,他/她們的指令和提示也是機械地透過程式和模板翻譯成李聽得到的語言,他/她們的舉動甚至都不像是一個人類,是現代機器人。
但李開始向他/她們微笑,會用他掌握的語言對他/她們問好。
李自己找到了那個答案,當他再次面對O男,他沒有逃跑,也沒有躲避,而直接把胸口對準了O男的刀刃,在刀刃接觸到李面板前的一刻,O男直接停止了行動,他揮手帥氣地將刀插回了刀柄,轉身離去,李就再也沒見到過他。
醒來之後的症狀已經不單單是腦袋的劇痛和心臟的絞痛,肉體上無時無刻地折磨並沒有精神上的悔意來得痛徹心扉,他想起了和BB的約會,想起了那些短暫而又美好的時光,哪怕虛假,那些之前老是患得患失不滿的日子如今被李視為精神的珍寶,然而一旦回憶,便似乎就能有無窮無盡地悔意,為什麼自己沒有珍惜?為什麼選擇了一條最錯誤的道路?
李現在更害怕地是面對女公爵。
他已經再次將鑰匙開啟,他不再囚禁女公爵,只是女公爵並沒有離開他的夢境,他不得不得出了一個他自己覺得驚訝的結論,A總統已經掌握了鎖夢能力,是A總統自己不讓妹妹從夢境裡醒來。
李看到了在夢境之外的女公爵。
她就安靜平躺在無菌氧氣室內,各種儀器和管子插滿了全身,現代科技對待植物人,已經可以完全消除肺炎、感染、褥瘡的隱患,甚至肌肉萎縮,她的肉體就如同多少年前入睡時候的那樣,沒有任何微縮,也沒有任何變化,甚至沒有衰老,就像是被冰凍住了那樣,青春和自然依舊洋溢在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上。
李有了一個很可怕的猜測…
女公爵:你什麼時候把我放出去?
李:我說了多少次了,我早就把你放出去了,現在囚禁你的人不是我,是你的親姐姐。
女公爵:你這種說辭我會相信嗎?
李:隨便你相信不相信,我告訴你的就是這些內容,我們不知道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就算我囚禁你,讓你陪我吧。
女公爵:我已經陪你那麼久了,已經完整教了你鋼琴、小提琴、長笛、吉他,素描、水彩、版畫、油畫,你已經用常人1/10的時間學了10倍多的東西,你現在不能說是橫跨音樂和繪畫的藝術大師,也能說是融會貫通的藝術通才了,已經超過了普通人10輩子都能掌握的技法,接下來的我沒法教你,全是看你自己的天賦和領悟,為什麼還不把我放出去?
李又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了。
他有件事一直沒有明白,為什麼當初女侯爵可以分享,或者說探知他的第一層記憶,而女公爵卻絲毫不能看到他的記憶,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用解釋什麼,但沒準她會以為這是李故意幻化構造出來的場景和情節。
唯一的解釋,可能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囚禁過女公爵,反而是女公爵囚禁了自己,李頓時想起了當初在北島,那間滿是古代紙質書籍的房間,那本筆記上寫的內容,當囚禁雙方同時出現在了夢境,被囚禁者可以窺探囚禁者的記憶。
所以自己這個音痴+色弱才能輕而易舉地掌握那麼多樂理知識、和各種樂器,這麼多繪畫技巧,和各種形式?
問題是女公爵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把李囚禁起來的,很可能是她姐姐告訴她的方法,這樣就陷入一個死迴圈,囚禁者以為自己是被囚禁的人,高明,實在是高明,智力上的碾壓。
李感到無助的挫敗感,似乎只能遵循A總統的設計和安排?
李又想起了他認為的那個可怕猜測:A總統要把自己的大腦換到女公爵的身體上…
李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這具年老的身體,在遲緩的動作,時不時無休止的各種疼痛和各種五花八門的藥物之間保持了平衡,他的大腦逐漸找到了再次融入這個世界的契機。
他的活動範圍也從單一的封閉白色房間,轉移到了一個模擬後院,有草坪、有鮮花、有木屋,甚至有虛擬的太陽光,虛擬地讓他感到輻射時的溫暖,然而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活在這個世界。
A總統實現了一個某種意義上,人類個體社會的實驗,他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誰誰誰做出了什麼成就,誰誰誰又離開或者誕生於這個世界,更不用說他認識過的人,無論是上一具身體還是上上一具身體,幾乎完全的與世隔絕隔絕,像是從現實世界完全抽離開來。
一個李從未認真想過,但又想過無數次的問題油然而生:自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