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山送完客回到西苑的時候,言笑已經睡著好一會了。
他坐在小榻邊上,目光繾綣地盯著她瞧。
這樣一瞧,才發覺她比之前瘦了一些。
這個榻,他睡的時候顯得那般緊湊,可是言笑躺在這裡,他居然還有位置坐下來。
他只靜靜看著她,生怕出一點聲響把她吵醒了。
言笑睡的很沉,沒有意識到身邊多了個人。
到了約定的時間,滿春開門進來想叫醒言笑,卻被周承山阻止。他怕她休息不好,一會宮宴吃不消。
又約摸快過半個時辰,言笑才睡醒,這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
“滿春,為什麼不叫醒我,這都什麼時辰了?”
屋子裡卻沒有滿春的身影,她低頭,發現自己肚子上覆著一隻大掌。
“無礙,今日我們又不是主角,不必做什麼隆重的準備。”周承山慢條斯理地放下書,收回大掌。
言笑瞪大雙眼,見他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她眉頭直跳。
“你怎麼能掀起我的小衣?”
周承山轉身勾了勾唇:“隔著衣服怎麼傳遞溫度給你。”
沒等她反應,便拿起桌子上屬於他的華服快速走去淨房了。
言笑咬咬牙,才喊了滿春進來伺候更衣。
因為衣服選的是胭脂色的,所以今天的妝容也畫的偏嬌嫩一些。髮飾她選擇了步搖,畢竟是宮宴,還是要端莊一些。
“少夫人,您今天可真美!”
滿春感覺鏡子中的人跟畫中仙似的,一張芙蓉面,星眸如波,如讓她覺得周圍像是鋪滿了小星星。
言笑也很滿意她今天的妝容,她特意畫的與以往在酈國時的妝面不同。
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喜歡聽別人誇她好看。
“那你的意思是說昨天不美嘍?”
滿春侷促道:“我哪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說今天更美!”
“好啦,快去拿衣服!”言笑嗤笑一下,滿春也跟著笑起來。
滿春雖然接觸言笑的時間不長,但是卻十分了解言笑,所以平時言笑和滿春很合得來,兩人經常說著說著莫名其妙地對視笑起來。
周承山早已換好衣服坐在不遠的桌子旁,看著主僕二人開心地說笑,周承山有些吃醋。
不過想到她現在已經開始主動靠近他了,未來還是十分可期的,遲早他們兩個也可以這般自如相對。
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不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了。
當言笑轉頭望過來的時候,他立馬回了個乖巧的微笑。
……
再三確定一切無誤後,言笑才起身向周承山這面款款走來。
周承山這才看見她的全貌,登時眼睛都看直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言笑如此盛裝打扮的樣子:
胭脂色的圓領袍剪裁得體,深藍色的刺繡千褶裙隨著她的步伐一張一合,她這千褶裙的顏色與他外袍顏色一樣。
秀眉鳳目,玉頰櫻唇,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纖塵不染。她今日梳了一個飛天髻,髻上簪著兩面對稱的金步搖。
步搖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他的心也跟著莫名搖起來,很是盪漾。
言笑這會也看清了周承山的裝束——
他的深藍色水波紋圓領袍上滿是金色刺繡,穿在他的身上,既顯大方又顯貴重,襯托出他飄逸出塵的氣質,頗有清秀文雅、乾淨明朗之意,與他先前的武將氣質完全不同。
金色的發冠上鑲嵌一顆紅色玉珠,選這個發冠是因為他先前看到言笑妝奩上的步搖,他想和他湊成一對。
他腰間佩戴一塊雕刻十分複雜的圓形墨玉,整體顯得貴氣非常,很難不吸引眼球。
兩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紛紛別開頭去。
滿春在後面看著這畫面,又要憋不住笑了。
“相公……我好了,出發吧!”
“嗯、走吧。”許久,周承山才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不對,你不難受了?”周承山狐疑,言笑這完全不像是下午病懨懨的樣子。
言笑點頭:“是,一般一兩個時辰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他這才放心下來。
原本他還在思量著晚上找個什麼藉口帶她先行離開宮宴。
——
今日言笑吩咐管家安排了兩輛馬車出行,周郢夫婦一輛,言笑一輛。
因為平時周承山騎馬,言笑便命人早早給他的棗紅馬裝好了馬鞍。
在門口周承山怔了怔,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言笑上了馬車。
見他坐在她對面,言笑錯愕:“你今日不騎馬麼?”
“這衣服可是綢緞,騎馬刮壞了怎麼辦。”周承山說的並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而且……爹也和他娘子一起坐,我如今也是有娘子的人了。”
逼仄的空間裡,空氣並不流通,曖昧流轉,言笑的臉燙的不行。
她的目光像是受驚的小鹿般閃躲,臉頰似是染了紅霞,嬌豔欲滴。
周承山瞧著她如此嬌俏的模樣,心中彷彿有一股清泉在流淌,那份滿足就如同清泉一般滋潤他的心田,讓他無比喜悅又暢快。
車內的姑娘羞到不敢抬起頭看男子,男子就那般痴痴地望著眼前的姑娘。
相反的,周郢夫婦的車裡就熱鬧多了,兩人成親已經這麼多年了,還能膩膩乎乎的。
以前周承山看他倆只覺得肉麻,如今,他巴不得自己與娘子也能日日如此。
許久之後,言笑撩開簾子看著帝城的夜景,她想將車廂內詭異的氣息趕出去。
民間一直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所以今日的街邊甚是熱鬧。
街頭巷尾燈籠高掛,華燈初上,商販的攤位到處都是,各種花燈、糖人、小玩意兒琳琅滿目,還不乏很多街頭賣藝的人。
言笑瞬間被這繁華又美輪美奐的景象吸引住了。
周承山看到她眼神中忽然折射出的光亮,心神一動。
“你是喜歡這些街頭小把戲?”
“啊?”
周承山忽然開口,讓沉浸其中的言笑沒有反應過來。
“你喜歡這些耍雜技的是麼?”他又重複一遍。
“額,還好……”
瞧他神情認真,言笑以為是外面的聲音吵到他了,不捨地放下簾子。
周承山蹙眉:“怎麼不看了?”
“你想看麼?”言笑反問。
“我看你很歡喜。如果喜歡,我們可以下車先看一會兒。
宮宴不著急的,我也不喜歡與那些大臣寒暄,父親母親去了自會應付。”
言笑心動了。
可是今晚的晚宴如此重要,自己不能這時候搞出岔子。
“算了……”
見她想要拒絕,周承山連忙對著車外喊道:“木易,你去前面告知父親母親,就說我們在這有點事,他們先進宮,我們晚一會兒到。”
“可是已經出發晚了,若是耽擱……”
“出了事我擔著。停車!”
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語氣,卻讓言笑心裡甜蜜滿溢。
“是,少爺!”木易應了一聲,車伕這就停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