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今鶴被擁著，有些不習慣又不好意思推開，只得將目光投向了二班的休息處。
那群同學也不顧形象地上躥下跳。
一個預賽而已，也值得高興成這樣？
奚今鶴輕笑一聲。
接力賽是按照年級段來安排的，高一女子結束就該輪到了高一男子。
大家對於男子接力賽其實都不太看好，只因為高一年級段有不少體育生分佈在各班。即便他們並非皆是練習短跑的，但比起平常同學都還是要再上一個層次。
因此在看見男子四百米大爆冷門，從體育生手裡硬生生奪走了金牌的林京川走向屬於自已的跑道，不少人興奮地叫了起來。
“我靠，這可有看頭了！”
奚今鶴聽見自已身後有個男生驚道，“這不是又跟五班那個戚曉飛體育生對上了？林京川四百米就是把他超了啊！”
“笑死，戚曉飛直接開啟復仇之戰是吧？”
“說真的，要不是那個不長眼的好巧不巧擋了戚曉飛的道，林京川還真不一定能得那個第一。”
姜知節顯然也聽見了，皺了皺眉，“戚曉飛，聽說是體育特招……”
奚今鶴面色不變，只是看著操場上隨著老師走過草皮，漸漸走近主席臺的身影。
少年下午沒有再穿班服，而是換了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色短袖和黑色的寬大短褲，一雙腿修長筆直。一頭柔軟的頭髮在陽光下隱隱泛著光。
他站定，蹲下身重新系了鞋帶，露出背上貼著的“4號”號碼牌。
繫好鞋帶後，他又原地蹦了兩下，抬頭望了眼跑道。
隨即，似是私下演練了無數遍，目光自然無比地轉向了高高的主席臺。
穿過黑壓壓的人群，準確無誤的，落到了探出欄杆緊盯著他瞧的少女身上。
風吹散了她的碎髮。
奚今鶴和他對上眼的那一刻，潮湧的聲音彷彿停滯了一瞬。
“我看林京川他們班這次懸。”
身後再次傳來唱衰聲，周遭的聲音再次湧進耳。
而跑道上的少年衝她歪了歪頭，似是在問“怎麼”。
奚今鶴想要張嘴，但餘光看了眼身後的幾個男生，想了想還是不說了。
林京川便見少女欲言又止，最後低頭在兜裡翻找著什麼，再抬頭看向他時，一隻手竟臨空筆直地伸了出來。
林京川皺眉看了會，還是不懂，都想著要不要丟了臉子直接開口問了。
然就在此時，少女的手心倏然張開，一塊金燦燦的獎牌就這樣從她的手心裡突然懸落！
風拂。
金牌在風裡悠悠旋轉，折射出金光。
奚今鶴直直地看著林京川，希望他能讀懂自已的意思。
站在陽光裡的少年愣了瞬刻，忽然一笑，意氣飛揚。
他抬起手豎起兩根手指點了點自已的額側，用口型比對了兩個字。
“遵、命。”
遙遙的跑道上無聲的兩個字，在剎那仿若轟在耳側。
“今鶴，你很熱嗎？”姜知節關心的聲音附了上來。
說著，她用手給奚今鶴扇了扇風，“話說，這個獎牌怎麼突然拿出來了呀？”
奚今鶴聞言慢吞吞收回獎牌，不再看林京川，企圖證明自已的行徑沒有任何問題。
“哦，它想透透氣。”
姜知節：“……？”真是敷衍啊。
“要開始了！”
兩人顧不上再想其他，又齊齊看向了操場。
發令槍響，作為第一棒的趙釗出發的那一刻便慢了一瞬。
“哎呀！”姜知節緊張地拉住了奚今鶴的手，“慢了。”
第二棒順利交接，李峪的身影和其他人的身影交錯，在陽光下看不太清晰。
因為離得遠，看彎道處，五人的距離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
第三棒交接——
“讓開——”
“那個同學！”
意外發生的很突然，李峪的第二棒本落在後幾步，在交接第三棒的時候，外道的同學已經完成了交接，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有人恰好走在了二班第三棒同學的面前。
相撞，只阻隔了片刻。
但就是片刻，便能拉出差距。
“幹什麼呢！”
“靠！”
有人罵出了聲。
“他們搞什麼啊！”姜知節也沒忍住。
觀眾席可以罵，但是跑道上的運動員甚至來不及氣憤，只顧埋頭拼盡全力向前跑，渴望縮小差距。
作為第四棒，眼見前頭幾棒失誤，林京川的面色也還是如常，只是眉目略沉了幾分。
在人影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小跑了起來，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屬於二班的接力棒，在下一秒便如狡兔飛離！
“我靠，會飛！”不知道是誰這麼驚叫了一聲。
刺破耳膜的尖叫聲再上了一個臺階。
奚今鶴的胸口堵堵的，本該吶喊的，但心跳極快，此時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一錯不錯看著那道身影躍過彎道，奮力追逐上前。
時間一久，陽光晃眼，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已看的是林京川，還是林京川身後的影子。
一寸一寸，超越一個、兩個、三個……
此時周圍的尖叫聲幾乎要掀翻主席臺的棚頂！
大多數人語無倫次，連加油也沒了，只剩毫無意義的“啊”聲。
近了。
並排了。
超越了！
“啊啊啊啊——”
衝刺，紅線落！
全場的歡呼聲在那一剎聚焦於一人。
少年的身影在遙遙之外跌進人潮，再難看清。
奚今鶴還在恍惚，回過神來便已經是被姜知節拉著衝下了主席臺，朝著二班的方向跑了過去。
耳側忽而響起少年清亮的聲音。
“奪冠而已。”
*
這僅僅是預賽，就已經被玩出了決賽的刺激。
姜知節拉著奚今鶴擠進簇擁的人堆，林京川正被人架著到處走。
他被架到哪，人堆就擁到哪。
大家七嘴八舌的，好似要將剛剛“啊”的含義在現在通通給解釋出來。
和想象中的意氣風發不同，林京川的額前的碎髮已經被汗水打溼，兩頰透出微紅，他喘著氣隨著其他人折騰。
只在看到奚今鶴的瞬間，他招了招手。
“趕緊休息趕緊休息，喝點水。待會兒還有決賽！”
跑去探聽訊息的童含朝順勢擠了進來，“好訊息好訊息，進決賽了！”
“幸虧是川哥最後那一下，咱們吊在末尾進了！”
這下，所有人又開始商量著要不要換另一個精力充沛的運動員上場。
“川哥還行嗎？”
數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已經重新站直的林京川。
林京川“啊”了聲，仰頭喝了口水。
“行。”
一錘定音。
奚今鶴卻莫名覺得心虛，別是因為她爭強好勝，讓林京川這樣累了還要上。
林京川和她對上眼，卻似是洞穿了她的想法，默了默，又補了一句。
“我都辛苦成這樣了，金牌還不讓我親手拿回來，不甘心啊。”
這話一出，周圍人立即附和。
“那當然了！放心吧川哥。”
“這金牌你非拿不可！”
高二高三年級段的接力賽激烈程度並不弱於高一，不參賽的大夥兒的力氣全都費在了嗓子上。
等兩個年級段預賽結束，就又輪到了高一的決賽。
只一場定勝負。
奚今鶴和姜知節這一次沒有回到主席臺，而是跟二班的一群同學待在一起，因為身邊都是自已人，喊起來更加的賣力，更是投入。
金秋華耀，少年如鴻鵠，振衣破空。
直到最後兩塊男子四百米接力賽金牌和女子四百米接力賽銅牌被刻上“高一二班”的榮光，林老師高興地招呼著所有二班同學來拍一張集體照。
眾人推推搡搡，嬉笑著搞怪。
林京川看著鏡頭，伸手卻彈了一下身邊奚今鶴脖子上掛著的東西。
奚今鶴側臉看他。
胸前兩塊金牌發出了“叮噹”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