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釋出會還在進行著。
psion公司這幫人已經把半島酒店的監控錄影調了出來，上面清楚顯示陳著和馬海軍兩個人，懷裡抱著大大小小的盒子，在酒店走廊上挨個敲門進行送禮。
“這酒店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張志明搖了搖頭：“監控錄影都能隨便拿出給別人當證據，事後你可以起訴他們侵犯肖像權。”
“那也是事後了。”
陳著嘆了口氣：“早知道他們還能這樣做，我那天就穿得正式一點了，這樣更上鏡。”
張志明忍不住一樂。
透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陳著這個年輕人啊，能力手腕水平先放在一邊，但是心胸真是沒得說。
遇事先自嘲一番，有種“拿得起放得下”的豁達。
前方的釋出會上，john已經讓人把那些盒子，完好無損的抱了出來。
當著這些港島記者和國外媒體的面，輕手輕腳的一一開啟，不過看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這兩天應該是當寶貝一樣看管，沒有隨意的給人觀摩。
但是該說不說，李老先生的手藝確實很高。
鎂光燈照在那些瓶瓶罐罐的身上，“文物”表面釉色流轉，如千年凝凍的光液，在弧線上靜靜滑落。
“哇～”
一幫記者紛紛驚呼，對著它們“咔咔咔”的按動快門。
楊莉莉趁機對john耳語幾句，大概是點出了陳著的位置，因為john往這邊看了一眼。
接下來，john就當著大家的面，先是深情滿滿的表示這些文物非常漂亮，自己又是一個熱愛中華文化的人，所以非常的不捨。
但是從小媽媽就教育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這是古老文明的記憶碎片，不該成為私人櫥窗裡的珍藏，所以他決定返還給中國，並且對這種用文物進行賄賂的行為堅決說“不”！
“說得不錯。”
陳著認真的評價道：“看來這段時間john是真沒閒著。”
張志明笑笑，如果看不到背後的商業牽扯，可能在普通中國人看來，john絕對是一個真誠、有深度且充滿敬意的老外。
只可惜撕破這些偽裝的面具，下面就是血淋淋的刺刀見紅了。
john也自覺這段即興發揮的表演不錯，但是他還是希望熱鬧一點。
於是等到大家拍攝完畢，他指著陳著的位置說道：“溯回的mr陳今天也來到現場，大家有什麼疑問可以現場提問。”
“臥槽！”
陳著也是始料未及，說歸說，談歸談，怎麼還發起群眾參與鬥爭了呢！
不過現在想跑也來不及了，無數長槍短炮瞬間對準過來，閃光燈像電焊一樣直刺雙眼。
陳著以前本就低調，對這種情況還真是不太適應，心裡想著那些明星真是厲害啊，居然能夠在這麼多白光下不眨眼。
“陳先生你好，我是香港日報的記者，想請問一下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要把文物當禮物送出去？”
“陳先生，我是蘋果日報的記者，聽說你是大陸政府扶持的年輕創業者，請問你這算是恩將仇報嗎？或者嚴重一點，叛國？”
“mr陳，我是bbc的記者，我很好奇這些文物的來源，你背後是有一個龐大的文物走私集團嗎？”
……
張志明有些擔心。
香港記者的攻擊力毋庸置疑，不知道多少明星在香港媒體的“關心”下得了重度抑鬱症。
但是，自己又不能代替陳著回答。
陳著肯定也是緊張的，但是他自有調整情緒的辦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睜開眼睛。
把這個記者，看成是自己的同事小范。
把這個記者，看成是事業單位的小章。
把這個記者，看成是研究院的小周。
……
他們不是來質問，而是等著我給予相關的業務指導和答覆。
既然都是“下屬”，陳主任心態逐漸就穩重下來，他先不悅的把“研究之後小周”話筒往旁邊撥了撥。
這位同志怎麼回事，話筒都要戳進領導的嘴裡了。
緊接著咳嗽一聲，開始回答。
這些記者都還挺詫異的，他們見過很多突然面對話筒手足無措的受訪人，但是沒一個能夠這麼快的平復情緒。
“john是個不錯的傢伙，我很喜歡他，因為非常的幽默。”
陳著一臉從容的微笑：“可能他覺得最近天氣太熱了，所以故意開個玩笑逗逗大家。我承認這些東西是我送的，但都是模擬的復刻品而已。”
此話一出，大廳裡先是安靜一下，轉而“唰唰唰”的集體看向psion公司團隊。
“復刻品？”
john也愣住了，他是真沒反應過來。
甚至還不確定的問了問楊莉莉，“復刻品”是不是“贗品”的意思。
直到楊莉莉傻乎乎的點頭，john都沒有理解中國商人的邏輯。
禮儀之邦，求人辦事，還帶送假貨的嗎？
“我本想著增進雙方交流，於是就贈送給psion公司的團隊，一些東方文物的模擬工藝品。”
這時，陳著又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過來，他侃侃而談的說道“”
“一是傳達我們的善意；二是激發外國友人對中華文化的認同；三是暗示john先生，學會用古老智慧照亮前行航程，糾紛雖然存在，但是要善於在合作的框架下，實現雙方利益共贏！”
看看這些小詞，在體制內打磨過的領導，這些遞進的套話信手拈來。
“但是很顯然！”
陳著還在繼續表演，他目光掃視全場，看著這些“下屬”們，十分惋惜的說道：
“john先生沒有理解我的苦心，居然還把這些當成正品曬出來。john先生既然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難道不知道【滿腔赤誠化霜雪，一片丹心付寒冰】，難道不知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難道不知道【好心當成驢肝肺】？！”
遞進的套話都能信手拈來，這些排比句更是小case了。
尤其陳主任最後進入了狀態，越來越有氣勢，質問聲在正業廳裡“嗡嗡”迴盪。
看著目瞪口呆的john和“記者下屬”，陳主任微微一笑。
這一章叫中華文化“爆殺”大不列顛土狗。
奈何，本來中華文化是遙遙領先的，但是出了一些渣滓。
楊莉莉突然對john說了一些話，john不住的點頭，看來這個二鬼子又出餿主意了。
“我不得不承認，mr陳非常的機智。”
john擺弄著話筒，反擊道：“能夠想出這麼聰明的辦法，把真的故意說成假的，從而規避自己的責任。”
“真的假的，找個師傅過來驗一驗不就知道了？”
陳著從容不迫的說道：“我知道，如果是我們帶來的專家，不管結果是什麼，你們肯定不相信，所以我乾脆就不帶了。”
“不如就在這個廳裡，邀請第三方機構過來核驗。”
陳著淡定的說道：“蘇富比和佳士得在香港都有分支，擅長辨認中國文物的大師也不少，乾脆當著大家的面直接鑑定。”
“哇喔！”
唯恐世界不亂的記者們紛紛同意。
他們才不管誰輸誰贏，總之越亂越好。
不過，如果真要是被鑑定為假的，psion公司把人家贈送的模擬品，拿出來反咬一口。
那就不是被定在恥辱柱上了，它就化身成那根恥辱柱。
本來john聽了楊莉莉的分析，同樣覺得陳著是故意把“真的說成假的”，但是又看他這般鎮定的模樣，反而下不了決心賭一把。
代價太大了。
只有楊莉莉還在不斷地慫恿：“我用性命擔保，這絕對是陳著在唬人，中國人最喜歡虛張聲勢了……”
也不知道楊莉莉掏出身份證，看見還是18位的大陸身份證號，會不會腦袋一昏氣死過去。
最後，john並沒有聽取這個意見，他選擇了最穩妥的辦法。
表示今天只是召開釋出會，至於驗證物件真偽，決定釋出會以後再進行，但是結果一定會告知大家。
記者們都很失望，這很明顯就是怕了。
陳著自然也不答應這種緩兵之計，直接將了一軍。
他說如果psion公司不敢當場驗貨，那麼下次不管再出什麼鑑定結果，自己都是不會認的。
可john決定當起了縮頭烏龜，宣告鑑定文物非同小可，不是一兩個專家能夠決定，務必要多找幾個大師觀摩。
反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眼看著要成為一筆糊塗賬，當然從結果來看，陳著是粉碎了psion公司的意圖。
“不需要請其他師傅了！”
突然，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
陳著轉過頭。
李傲煦先生穿著一襲質地考究的中華絲綢長衫，花白相間的頭髮被精心梳理過，顯得精神矍鑠，氣度不凡。
那雙佈滿歲月包漿般老繭的手，正沉穩而迅疾地捻動著一串琉璃佛珠，在無數的聚光燈下，一步步走向那幾件熟悉的“文物”。
如同一位從幽深作坊走出來的匠人，開始踏上他的舞臺。
“這是假的！”
李傲煦無可爭議的下了最後結論。
“大爺，你說是假的就是假的，你以為你是誰啊？”
楊莉莉鄙薄的翻個白眼，以為這又是陳著玩的什麼把戲，從哪裡找個假大師出來演戲。
李傲煦瞥了一眼楊莉莉，冷哼了一聲，突然抓起那尊“元代霽藍釉梨形穿帶耳壺”。
花白的髮絲迎風舞動，狠狠的砸在地上。
“呯！”
耳壺瓷片碎了一地。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那些反應快的記者更是“咔擦咔擦”的玩命拍照。
太好了，終於又他媽幹起來了！
“你在做什麼！”
john和楊莉莉連忙跑過來，損害文物，可是要按原價進行賠償！
在這愈發喧囂的正業廳裡，李傲煦不慌不忙撿起耳壺的厚底，高高的舉了起來：“為什麼是假的？”
“因為，這就是我親手燒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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