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大廳中,前方桓涯周身靈光水波不斷隨著槍尖亂走,像是揮舞著一條水帶。
燼滅一雙鐵拳格擋橫拿,如同兩個揮動的火錘。
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對手那難纏的熔岩讓桓涯很難受,他一時不知如何破解。
雖說桓涯也還有絕技,可是現在就只有他還有一戰之力,桓涯還不想這麼快就拼殺!
他想先看看林顯最後的大招。
在林顯月之法意的照耀下,嬰孩們痛苦的大叫,如同怨鬼的哀嚎。
可是這還不夠,林顯艱難的挪動著身子,慢慢向著鐵籠靠去。
皎白的月亮也緩緩的移到了鐵籠上方。
月亮更近了,月光照耀之下,怪嬰們在鐵籠內抱頭哀嚎,周身散發著濃濃的黑氣。
月有陰晴圓缺,卻週而復始。
他覺得這些孩子,本來就像是月亮一樣,是完整的。
但是現在受到其他力量的侵蝕,變成了怪物。
就好像是從圓月變成殘月。
而林顯想做的,就是用月亮的法意,將嬰兒們身體內的惡孽之氣洗伐出來。
嬰兒們在月華之下,那天命所強加的毀滅之氣一點一點從身體內析出。
最終,不再是痛苦如同野獸的吼叫聲,而是清亮的孩童哭聲傳來。
而在鐵籠上空,圓月之下,一團黑色的惡氣亂卷,不知去往何方。
於是它們找啊找,順著月華,侵入頂上白月。
潔白圓潤的月亮開始顯得發黑,那些想要毀滅世界的煞氣如同黑色的蟒蛇一般,在林顯的滿月法意中游走盤旋。
尖銳刺耳的尖叫聲在林顯心頭驟響。
無數的生命死亡的怨恨、不甘、不捨縈繞在他心頭。
想要拉上林顯一同毀滅。
自法影中,數十個披頭散髮,山尖亂舞的人頭嗷嗷嚎哭著,紛紛咬上那持劍之人。
林顯再次感受到那份無邊毀滅的痛苦,可他沒有憤怒,而是張開雙手懷抱著這些凶神惡煞的頭顱。
感受著她們的痛苦;
還有曾經美好的愛。
“你說我們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出生了叫什麼名字好?”
女人幸福的依偎在丈夫懷裡,暢想著孩子出生的時候。
“你看,這是我給孩子織的毛線襪子!漂亮吧!”
“這也太豔麗了吧?還搞個大紅花!萬一是個男孩怎麼辦?”
“好啊!我看你就是重男輕女。哼!你還說沒有?”
“怎麼可能!兒子有啥好的?兒子生來天天捱打,女兒我疼愛的來不解!”
“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你就是……”
丈夫焦急萬分的安撫著眼前的女人,一雙手上下襬動,想去抱住女人卻又怕太用力傷到她。
“你回老家去吧!這裡交給我!沒事的,我再多打幾份工。
放心!孩子的花銷我肯定會掙出來的!”
火車站內,男人不捨的看著妻子扶著大肚子緩慢的走進安檢,依依不捨,直到再也看不見。
“我懷孕了!可惜你看不見!我一定會把孩子好好撫養長大的!你放心!”
一個女人跪坐在墳墓之前,哀怨痛哭,顫抖的雙手捧著一堆紙錢在身前燃燒,慢慢化作飛灰。
“為什麼你要走的這麼早啊!為什麼!嗚!嗚!嗚!”
女人的哭聲再次變大,旁邊的老婦人安慰著她,也陪著一起流下眼淚。
男人生前是一名警察!
……
如此種種美好又痛心的片段,刻印於記憶深處,死也不想忘記的不捨。
如今化作想要毀滅世界的惡障。
林顯默默的感受著,感受著。
最後尊敬的看著她們,告知她們!
“你們的孩子都還活著,現在很好!”
就是這一句話,
剎那之間!所有的痛苦哀嚎消散不見,世界一片清靜。
母親們雙眼中的猩紅開始退去,口中的長牙收縮,神志轉為清醒。
“真的嗎?”
母親們不可置信的沙啞聲重疊問詢。
“嗯嗯!是真的!”
林顯點頭笑答道。
“來!我帶你們回去!”
他伸出手掌,等待著。
隨著一隻隻手掌覆蓋,林顯睜開了眼睛。
灰黑色的月亮又變得皎潔起來,輝光華華,月朗皎皎。
林顯劍指高舉,粲然而笑。
“桓涯,退!”
劍指向前揮出,身後的月亮向著燼滅砸去。
燼滅心中猶如晴天雷霆劈過,萬千隕石墜地。
他又看到了曾經走出原初之海時的場景。
這似是上天的啟示讓他喜不自勝,死死的盯著林顯,
難道我的大敵就是你?
看著前方月亮在燼滅越來越大,向著自已撞來,他再次立腳生根,不計成本的激發著自已的命痕。
他感覺到了,這一招可能會死!
火山之上,前所未有的煙氣開始聚集天穹,岩漿沸騰起伏。燼滅嘴中大口喘著熱氣,急促的嗚嗚聲傳出,像是一壺灶臺燒開的熱水。
於是,在這不斷地加熱之下,火山噴發了!
岩漿穿透蒼穹,任由燼滅指引,不斷地聚集、壓縮。就好像是自火山中把地核吐了出來一樣。
燼滅不顧肩頭的傷口再次開始血流,對準眼前的月亮,轟出了他最強的一拳。
流炎重火!
火拳與月球相撞,白光與紅焰對峙。
暴虐的真氣四散,將桓涯三人衝退。
“哈哈哈!厲害!真是厲害!但是還差了一點!”
燼滅興奮的感受著前方那迷人的力量,狂笑不已。
更加洶湧的熔岩匯聚於燼滅另一隻手,然後猛地打在了近在咫尺的月亮之上。
林顯前伸的劍指越發顫抖,緊緊併攏的兩指已經出現了縫隙。
他舒了一口氣,最後輕鬆的慢慢放下劍指。
剩下的就麻煩您們了!
在燼滅的熔岩之拳打擊下,月亮漸漸不敵,月球表面開始產生裂紋。
“看來!是我贏了!”
燼滅愉悅的大喊,此戰讓他身心的到極大的滿足。
月亮被分裂成十數大塊,破碎開來。
可是自那破碎的月亮之中,二十餘位靈魂從中衝出,那渙散的月華被她們攜帶,向著燼滅撲去。
月亮的輝光穿透燼滅的身體,他看到了無數次的世界毀滅,曾經於母親們情深體驗的痛苦再度在燼滅身上一次次的上演。
大海上漲澆滅熔岩,地震將矗立的火山撕裂成兩半,天空中墜落的繁星不斷下砸,掩蓋了沸騰的山口。
一次又一次的毀滅。
宛如巨人的燼滅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重建,他揮手打飛降落的隕石,重鑄撕裂的火山。
可是那安穩掛於天空的月亮散發出凊人輝光,洗去他的力量。
他覺得自已正在慢慢變小,曾經頂天立地的巨人如今變成了真正的侏儒。
剝奪生命的恐懼襲來,他再也站立不穩,在害怕的吼叫中掉進岩漿,化作灰燼。
火焰熄滅,輝光長存。
月光還是那個月光,可是月亮卻已經被打碎。
林顯看著自已法影上散亂漂浮的月亮碎片,他看著魂體正在逐漸消散的母親們,笑了起來。
“謝謝您們!”
“不用謝!”
“哦!對了!你們的孩子讓我給帶句話!”
“啊!真的嗎?是什麼?”
重疊而希冀的聲音響起,母親們全然忘記自已的孩子今天剛出生。
可那有什麼關係呢?她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愛著自已的孩子啊!
“他們說,”
林顯停頓了一下,回想著自已小時候依偎在母親懷裡的感覺,用盡溫柔的說道。
“我愛你!媽媽!明天見!”
短暫的安靜,好像靈魂消散都在一瞬間停止了一樣!
隨後,開心激動的笑聲傳來。
“是這樣嗎?”
似有淚水自靈魂的眼角滴落。
“能請你幫忙也帶句話嗎?”
“自無不可!”
……
他愣了一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林顯含笑點頭。
如同詠歎調一般的嘆息,眾多母親們之靈魂不捨又解脫的消散在空中。
隱約中傳來發自內心的感激之言!
“謝謝你!”
林顯慢慢睜開了眼睛,艱難的撐起了身子,他看向了桓涯三人。
四人相視,默默無語。
最後不知是誰忽然大笑起來。
所有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白鷁用手指擦拭著眼角的淚花,桓涯暢笑著用手使勁拍打地面。
庚子嵩則是大笑著高舉伸出大拇指的拳頭,大喊道。
“牛逼!”
那林顯呢?
他撐起佝僂的身子,慢慢移動到鐵籠旁邊,十指用力抓著鐵籠空隙。
殘存的月光打在他臉上,也照耀在鐵籠內孩子們的臉上。
於眾人的歡笑聲中。
“你們的媽媽讓我給你們帶句話!”
他好像看到新的希望在這瞬間誕生。
“我也愛你!孩子!明天見!”
僅此一句,便道盡人類生存繁衍後嗣之根本原因。
那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