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要派人去大虞行刺蕭珩?”
陰影中,一個老太監的聲音響起。
太子李基冷聲道:“蕭珩當年可是險些壞了我的大事。他銷聲匿跡十八年也就罷了,孤當他死了,可他偏偏又出來了,此仇若是不報,孤的念頭可就不能通達,這可是滋生心魔的前兆啊。”
“逍遙劍派的反噬,如何防備?”
老太監道。
“哼!無名劍仙去靈山和佛陀談經論道十八年,據說攪動了天道,都自顧不暇了,哪裡還能理會世俗之事?更何況,他若真敢來找孤的麻煩,孤也不是吃素的。”
言畢。
李基手掌一攤,鎮國玉璽金光流動。
“有玉璽在,孤便可調動聖朝國運,大不了魚死網破。孤還不信了,那什麼狗屁劍仙真的不怕死?”
李基眼中露出一抹瘋狂之色。
為了殺死蕭珩,他也確實是豁出去了!
時光彈指而過。
蕭珩在牢裡呆了整整七天,比他預想的要多出了兩天。
這日子的朝堂上,景泰帝每次在早朝時都會問一句,燕王,到底能不能殺!
朝臣們依然只有一句話——一切都由陛下聖裁!
這還真是將鍋甩得明明白白,徹徹底底。
景泰帝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這些老傢伙們都拖出去砍了。但卻無可奈何。他是能一言斷之生死,但殺了之後呢?誰來幫他分擔政務,便他管理王朝?
而除此之外,維護蕭珩的人也是逐漸多了起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為蕭珩求情的奏本,讓景泰帝有些心神不寧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鎮國公雖然這些年失勢,但在朝堂上,總歸還是有一些至交好友的。
更何況還有一個張培風呢。雖然他解甲歸田有十個年頭了,但大虞的軍中,尤其是北方的軍隊,依然流傳著他的英雄事蹟。
好在,景泰帝終於等到了國師的歸來。
當國師一頓分析後,景泰帝總算是鬆了口氣。
既然聖朝監國太子那邊會有動作,那麼……
放!
將老九無罪釋放!
至於承李基的情,那又如何?將來尋個機會還了便是。當務之急,是將這個足以威脅到他帝王的老九給弄死才行。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景泰帝也是隱隱有些後悔。
當初,就不該讓老九輕易離開京城的。當初,就該狠下心,將【轉龍生】用到老九身上,那也就沒有現在這麼多的麻煩事了。
很快。
隨著泰昌帝的旨意下達,燕王蕭珩便被釋放。如此一來,燕王倘若被人謀害,那就和他這個皇帝沒關係了。
冤有頭,債有主。
無名劍仙再強,也沒法找他晦氣。
晨暉初露,灑落燕皇宮的飛簷斗拱之上。蕭珩神清氣爽地走出那陰森的牢門。
步履從容,彷彿只是踏青歸來。
然而,就在他踏出牢門陰影的一瞬,嘴角便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天啟城裡,似乎出現了一些不該出現的人。他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那是死士的氣息。嗯,就和他當初在聖朝太子身邊聞到的氣息一模一樣。
好一個泰昌帝,這事做的可不厚道啊。
這分明就是借刀殺人啊。
不過也無所謂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心中譏誚,面上則是波瀾不驚。
他本就計劃待大婚過後,就去聖朝解決李基這個麻煩。
現在李基既然提前出手,那他也就不客氣了,也正好順應了他的心思。
回到燕王府,劉婉寧懸了多日的心也終於落下,執意按著繁瑣的禮數,備火盆為他祛晦辟邪。
望著跳躍的火苗,蕭珩無奈地笑道:“什麼邪祟能近得了本王這罡氣護體之身?”
“舉頭三尺有神明!”
劉婉寧此刻才顯露出才女特有的執拗與溫情,眉眼間是重獲珍寶的堅持,“夫君莫要胡言,快些跨過。”
那份失而復得的小心翼翼與執著溫情,也是讓蕭珩心底泛起了一股暖流。
這便是,家的感覺。
“好好好,都依你。”
蕭珩跨過火盆。
劉婉寧這才開心起來。
待沐浴更衣後,蕭珩說道:“娘子,陪我去趟白馬寺吧。”
“白馬寺……”
劉婉寧聞言,頰邊頓時飛上兩朵紅雲。彷彿又回到十八年前那個春日的初見。
白馬寺,便是他們情絲初結之地啊!
“是要去一趟白馬寺了……”
劉婉寧輕聲應下,眼波流轉盡是甜蜜。
嗯。
去還願。
蕭珩隨口問道:“慧覺禪師倒是參加了我們的婚禮,只是我沒來得及和他聊呢,聽說他早已不當白馬寺住持了啊?那現在的主持是誰?”
“熊霸。”
劉婉寧掩唇輕笑。
噗嗤——
蕭珩一口清茶險些噴出:“熊霸?!他怎麼成白馬寺主持了?”
他們大婚之日,熊霸當然也在,雖然早已改吃素,但大口喝酒的癖好可從未改變。他和熊霸也是鬥了三壇酒呢。
這貨怎麼就成白馬寺住持了?
而且,也沒聽這傢伙提起此事呢。
“夫君還不知道吧,你當年離奇失蹤,天下皆傳你亡故,唯有熊霸不信。他踏遍天涯海角,尋你十年無果。歸來後,便去白馬寺落髮為僧。說來也怪,他和慧覺禪師脾性相投呢,再後來,慧覺禪師迴歸靈山時,便將這千年古剎託付給他了。”
劉婉寧柔聲解釋道。
蕭珩啞然失笑:“這廝……如此身份轉變,竟未與我說過半句。也罷,那今日便去會會這位佛門的得道高僧!”
“那夫君等一下,我去準備下。”
劉婉寧掩嘴偷笑。
沒過一會。
奢華的馬車便停在了王府門口。
一行人坐上了馬車,車輪轔轔,駛向城郊名剎。
虞姬侍奉在一側,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她努了努嘴,開口道:“公子……張將軍和白衣公子離去後,咱們府外有些……”
“是李基派來的死士。”
蕭珩微微頷首,語氣平淡卻帶著掌控全域性的洞悉,“景泰帝布了這借刀局,我便順水推舟,引他們去白馬寺,一勞永逸解決便是。有些債,是時候討了。”
“聖朝李基?”
虞姬難以置信。
“是啊。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也是時候該解決了。”
蕭珩嘆道。
“李基自身修為沒公子高,但他身為監國太子,可調動聖朝國運,一旦真的走出這一步,公子哪怕跨入洞虛九境,也將無處可逃。”
虞姬憂心忡忡道。
“哈哈,逃?為何要逃?”
蕭珩眉峰微挑,眼底一片睥睨寒芒,“該逃的是他們,你們安心看戲便是。”
半個時辰後。
馬車停在了古木參天的白馬寺前。檀香與梵唱交織,一派祥和。
蕭珩攜劉婉寧、虞姬邁入山門,朗聲一笑,聲震庭院:“熊霸,滾出來!”
話音未落,側殿轉出一個魁偉的身影——正是熊霸!
只是那身莊嚴袈裟裹在他雄壯如熊羆的身軀上,顯得突兀滑稽,不倫不類。
他頂著個大光頭,嘿嘿笑著迎上來:“大師兄出獄了啊?”
“明知我被打入天牢,你也不來劫獄?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大師兄。”
蕭珩繃著臉呵斥道。
“大師兄,師弟我又不傻,你這分明就是想要引蛇出洞,我若去救你,豈不是壞了你的計劃。”
雄霸憨憨笑道。
“看來當和尚當的聰明瞭。”蕭珩走上前,狠狠給了熊霸一拳,滿意道,“不錯啊,連護體佛罡都修煉出來了。再給你二十年時間,天下第一尊妖佛就要問世了,到時候將佛陀拉下馬,你上三十二金品蓮花臺坐著。”
“咳咳,大師兄可別害我,這話傳到佛陀耳朵裡,師弟我可就沒好果子吃了。不過我這護體佛罡,嘿嘿,確實不錯吧!”
熊霸得意一笑,運轉丹田。周身佛光乍現,一尊怒目金剛虛影自背後轟然升騰,氣勢洶洶,與他那大咧咧的笑臉形成詭異反差。
這廝,竟然修到了羅漢境!
佛陀之下,便是菩薩和羅漢!慧覺大禪師如今也才八品羅漢境呢!
蕭珩嫌棄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在我面前顯擺什麼,這破法相有什麼好看的。趕緊收了。”
“嘿嘿。”
熊霸也不尷尬,依言收回法相。昔日兇蠻妖王的戾氣雖被佛法化去不少,卻仍流淌在骨血深處。
“別傻樂了,”蕭珩神色一肅,目光銳利如刀鋒掃過山門外的密林,“一會兒有場硬仗要打。”
熊霸立刻目露煞氣,兇光暴射,蒲扇般的大手瞬間握緊,空氣中響起細微的筋骨爆鳴。
“皇帝老兒難道還不肯放過大師兄?”
“他不敢親自動手。是聖朝那邊派來的人。”
蕭珩嘴角噙著冷冽譏誚。
“監國太子李基?”
熊霸獰笑一聲,口鼻間竟隱約有粗重白氣噴出,如同蓄勢待發的兇獸,哪裡還有之前的慈眉善目。
他道,“管他孃的誰派來的!敢來白馬寺撒野,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佛爺……呸!老熊我把他們超度了送去見佛祖!”
他身上袈裟剛烈,粗壯的手臂肌肉虯結,佛光與妖力在矛盾中洶湧流轉,宛如一尊即將撕開慈悲偽裝的——伏魔金剛!
蕭珩:“你都成主持了,怎麼殺心反而更強了?”
雄霸:“佛曰:金剛之怒,超度歸西!”
“行吧,那一會就發揮你的金剛怒目。”
蕭珩笑道。
劉婉寧此時已經跪在了大雄寶殿的菩薩像面前,口中唸唸有詞,滿臉虔誠地跪拜。
虞姬看著劉婉寧如此虔誠的模樣,笑道:“夫人這是想要和公子早點要個孩子?”
被揭穿了心思,劉婉寧臉頰發燙,但還是大方承認:“為蕭家開枝散葉,本就是我的職責。”
虞姬微笑著,也不再多言。
她知道公子有好幾個紅顏知己,最終卻是選擇了和這個最沒感情牽連的女子成親,必然是有深意的。
就在這時,她面色突然一變。
身旁,一個老婆子忽然面露殺機,手中一道寒芒炸起,那是匕首!
正朝著劉婉寧衝去。
“夫人小心。”
虞姬一聲提醒,隨即氣勢一綻。
那老婆子便倒飛出去,口吐鮮血。
“啊,殺人啦!”
自從青雲觀被蕭珩一窩端後,此消彼長,白馬寺的信徒也是多了起來。
今日來上香的人可不少呢。
見發生了命案,紛紛驚呼,倉皇逃竄。
劉婉寧面色泛白。
雖然夫君已經提醒過,今日一定會遇刺,但真發生了,她還是有些不適應。
那老婆子死後,肉軀中,竟出現了一道邪氣。邪氣迅速凝實,發出詭異的聲音:“結廬成丹。你便是蕭珩身邊的那個婢女吧。倒也有些本事。”
“沒想到堂堂聖朝監國太子,竟然也養了邪修當死士,這若傳出去,只怕這監國太子的位置可就坐不穩了。”
虞姬冷笑道。
“那就不用姑娘你擔心了,因為過了今日,你的神魂,將會被我囚禁!”
言畢,那邪修五指一抓。那老婆子屍體迅速被他吸成人幹。而他的身影也是逐漸變大,直至化作人形。
邪修,終於露出了真面容。
虞姬道:“你也不過武道七境,想要打敗我?”
“我只用拖住你就行了。”
邪修漫不經心道,“主上只要殺燕王,至於燕王妃,其實無所謂。”
“殺我家公子?哈哈哈,當今天下,想殺他的人確實不少,但能殺得了他的,沒有。”
虞姬自信一笑。
“哼!那便試試。”
邪修惱羞成怒。
他伸手一點,邪惡的氣息便迅速包裹住了整座大雄寶殿。他要將這兩個女人吸成乾屍!
尤其是這個武道七境的婢女!
一旦被他吸了功力,那麼他定能踏入天罡八境!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聽見砰的一聲。
一匹通體漆黑的烈馬,竟然用馬蹄踢碎了籠罩在大雄寶殿的邪氣!
這怎麼可能?
邪修難以置信。
“唏律律!”
黑馬可不會給他思考的時間,身影如雷電一般,一腳踩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咔嚓。
天靈蓋驟裂。
邪修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啊啊——”
他不明白。
自己走的是邪道,尤其是他的這具肉軀,連佛音佛法都不懼怕,甚至任何刀劍都不能傷之分毫,怎麼一匹黑馬的馬蹄,就能輕易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