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演武場時，不少弟子正在圍觀新立的榜單。
榜單是用千年鐵木製成的，木質堅硬如鐵，上面用硃砂寫著參加內門預選賽的弟子名單，石鑫的名字赫然在列，緊隨譚青雲之後，兩個名字之間僅隔著一道細微的刻痕，彷彿預示著未來的追逐。
“快看，石師弟也能參加內門預選賽了！“一個圓臉的外門弟子踮著腳尖驚呼。
“聽說他逼得四師兄突破到納靈境後期了？這怎麼可能，四師兄可是咱們內門的標杆啊。“
“真的假的？那他的實力得有多強啊？前幾日我見他還在練基礎劍招呢，一招'劈劍式'重複了不下百遍。“
議論聲傳入耳中，石鑫卻只是笑了笑。
他摩挲著指尖尚未癒合的傷口，那裡還殘留著四師兄靈力的餘溫，比起這些虛名，更重要的是實實在在的進步，是每一次揮劍時的感悟與成長。
回到院落時，石佳雯已經煉好了凝神丹。
藥鼎中飄出濃郁的清香，紫色的丹藥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如同縮小的紫水晶。
她正用玉勺小心翼翼地將丹藥盛入翡翠瓶中，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呵護易碎的夢：“哥，你看我成功了！一共煉出了七顆，都是上品，連藥渣都泛著靈光呢。“
石鑫接過藥瓶，倒出一粒凝神丹服下。
一股溫和的靈氣流遍全身，將金龍吟後的疲憊滌盪乾淨，丹田內的靈液也變得更加溫順。
他忽然想起譚青雲的話，或許自己也該放下急於突破的執念，順其自然，就像這丹藥的煉製，火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強求反而會壞了品相。
夜深人靜時，石鑫再次盤膝坐在青玉蒲團上。
他沒有運轉《金煌破虛訣》，而是拿起那本藍色古籍，仔細研讀起來。
譚青雲的筆跡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劍者，心之刃也。心之所向，劍之所指。“墨跡深處似乎還殘留著四師兄的靈力，輕輕拂過紙面，竟能感覺到微弱的流轉，如同跨越時空的指點。
石鑫靜靜凝視著這行字，腦海中閃過與譚青雲的每一次切磋，閃過千機陣中的每一次搏殺，那些畫面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流轉。
他忽然明白，劍招的真諦不在於強弱，而在於心境。只有心無旁騖，才能讓靈力如臂使指，發揮出最強的力量，就像平靜的湖面才能清晰地映照出萬物。
窗外的月光如水，灑在石鑫平靜的臉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銀輝。
他緩緩閉上眼睛，丹田內的靈液開始自行流轉，赤金色的光芒在經脈中溫柔地蔓延，如同初春的溪水融化了殘雪。
......
靜心閣的石門在身後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巨石墜入深潭，將晨練弟子的呼喝聲徹底隔絕在外。
石鑫盤膝坐在寒玉床上，指尖細細摩挲著譚青雲贈予的聚靈散玉瓶，瓶身上的雲紋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流轉著溫潤的光，彷彿有細碎的月華被困在其中。
這間修煉室是四師兄特意為他申請的，牆壁由千年玄冰混合寒鐵澆築而成，絲絲縷縷的寒氣如同遊蛇般滲入經脈，恰好壓制著突破納靈境後有些躁動的靈力，讓那股躍動的力量如同被冰封的溪流，緩緩沉澱。
他將玉瓶放回儲物袋時，指尖不小心觸到了庚金神晶。
晶體表面的紋路如同沉睡的龍鱗，每一道溝壑裡都彷彿蘊藏著古老的金行法則，傳來冰涼而堅硬的觸感，像是握住了一塊萬年不化的玄鐵。
石鑫忽然想起譚青雲突破前的話。
境界只是容器，真正決定戰力的是靈力的凝鍊程度。
他取出神晶放在身前的玉案上，看著這枚曾助他斬殺玄甲三首熊的寶物，神晶表面黯淡的光澤下，似乎有流光在緩緩遊走，忽然生出新的感悟。
“或許，不必急於突破境界。”石鑫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修煉室裡盪開細微的回聲。
他運轉起《金煌破虛訣》，赤金色的靈液在丹田內緩緩流轉，比突破初期時更加凝實，如同融化的黃金，卻始終停留在半池狀態。
這幾日他刻意壓制著衝擊中期的衝動，轉而用金行法則反覆淬鍊靈力，就像鐵匠捶打精鐵，在千錘百煉中剔除其中的雜質，讓每一滴靈液都蘊含著無堅不摧的力量。
神晶忽然微微震顫，表面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如同活過來的蛛網。
石鑫引導著一縷靈液注入其中，晶體瞬間爆發出璀璨的光芒，無數金色光點從神晶中溢位，如同被喚醒的星塵，在修煉室裡飛舞盤旋。
這些光點並未融入靈液，而是在丹田周圍形成旋轉的光帶，將靈液包裹其中，如同給赤金鍍上了一層琉璃，讓原本剛猛的靈力多了一層溫潤的質感。
修煉室的寒鐵牆壁上凝結出霜花，又被靈力蒸騰的熱氣融化成水珠，順著牆壁蜿蜒而下，在地面匯成細小的水流。
石鑫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滴落，在寒玉床上砸出細小的冰花，隨即又被靈力的餘溫蒸發。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靈液在金行法則的淬鍊下變得愈發粘稠，原本如同溪流的靈力，此刻竟有了江河般的厚重感，每一次流轉都讓經脈發出舒服的嗡鳴。
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石窗照入時，如同利劍劈開黑暗，石鑫終於收功。
他抬手揮出一道靈液，赤金色的光弧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落在玉案邊緣時並未炸開，而是像鋒利的刀片般切入寒玉半寸，留下一道光滑的切面。
石鑫眼中閃過欣喜。
同樣是納靈境初期，這道靈液的威力比三日前提升了近三成，這便是淬鍊靈力的妙用。
“原來如此。”
石鑫拿起龍吟劍，指尖的靈液順著劍刃流淌，在陽光下折射出七道殘影，如同彩虹纏繞在劍身上。
他嘗試著將金行法則融入劍招，原本剛猛的“碎空劍”竟多了幾分柔韌，劍勢如同被狂風牽引的金鍊，看似鬆散卻暗藏殺機，能在不經意間纏繞住對手的兵器。
這是他新悟的“纏金式”，靈感正來自譚青雲的流雲劍法，取其迂迴之勢，融自身金行之利。
推開靜心閣的石門時，潮溼的山風夾雜著草木清香撲面而來，帶著山間特有的微涼氣息。
石鑫深吸一口氣，丹田內的靈液如同被驚擾的湖面泛起漣漪，卻比往日更快地恢復平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很快便重歸沉寂。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經過連日淬鍊，靈力的掌控力又精進了一分，已經能做到收放自如。
“哥！”石佳雯的聲音從石階下傳來，清脆得如同風鈴作響。
小姑娘提著食盒站在晨光裡，梳著雙丫髻的腦袋上還沾著片柳葉，裙襬上沾著些許泥土，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馬三說你今早準會出來，特意讓廚房做了靈米糕，還熱乎著呢。”
石鑫走下石階時，注意到妹妹的眼睛紅紅的，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
“又熬夜煉藥了？”他伸手拂去她髮間的柳葉，指尖觸到她微涼的耳廓，心疼之意油然而生。
石佳雯把食盒往他懷裡一塞，轉身從竹籃裡拿出個玉瓶，瓶身上還貼著她親手寫的標籤，字跡娟秀：“這是新煉的凝神丹，用了你說的辰時砂。雖然還沒突破中期，但你的靈力總像野馬似的難以馴服，或許用得上。”
玉瓶裡的丹藥泛著柔和的紫光，比上次煉製的更加圓潤，表面光滑如玉。
石鑫倒出一粒服下，一股清涼的靈力順著喉嚨滑下，如同甘霖滋潤乾涸的土地，丹田內的靈液頓時變得溫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躁動。
“進步不小。”
石鑫笑著揉了揉妹妹的頭，“比我當年強多了，我第一次煉藥時，可是把藥鼎都炸了。”
馬三從樹後鑽出來，手裡還攥著張皺巴巴的榜單，紙張邊緣都被他捏得起了毛邊：“世子爺，論劍大會的預選賽定在三日後！您看這名單。”
他把榜單遞過來時，手指在“張猛”的名字上狠狠點了點，指節都泛白了，“這小子到處說您不敢應戰呢，說您只是靠四師兄撐腰的軟腳蝦。”
石鑫展開榜單，泛黃的麻紙上用硃砂寫著參賽弟子的名字，墨跡有些暈染，顯然是倉促寫就。
他的名字緊跟在譚青雲之後，兩個名字之間被人用墨筆塗了道歪斜的橫線，格外刺眼。
石鑫認出那是執法堂特有的松煙墨，帶著淡淡的松脂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卻沒有絲毫怒意，只有一片沉靜。
“執法堂的人倒是清閒。”他將榜單還給馬三，目光落在演武場的方向。
那裡傳來兵器碰撞的脆響，其中一道蠻橫的靈力波動格外顯眼，如同狂獅怒吼，正是張猛的“狂獅變”，那股力量雖然霸道，卻帶著明顯的浮躁。
回到院落時，林曉雲正坐在紫藤架下繡劍穗。
紅色的絲線在她指間翻飛，如同跳躍的火焰，繡出栩栩如生的獅紋，獅子的鬃毛根根分明，眼神凌厲。
看到石鑫回來，她立刻把繡繃往石桌上一放，起身時裙襬掃落了幾片紫藤花瓣，紫色的花瓣落在她的髮間，平添了幾分嬌俏：“小師弟，我聽人說你把聚靈散給退回去了？你可真敢做，那可是三百年份的靈犀草煉製的。”
石鑫點頭，語氣平靜：“目前的境界，淬鍊靈力比突破更重要。根基打不牢，就算強行突破，也只是空中樓閣。”
“你呀。”林曉雲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中卻滿是讚許，從袖中取出個錦盒，錦盒上雕刻著精緻的雲紋，“就算不突破，這東西你也用得上。”
錦盒裡躺著副銀色腕甲，鱗片紋路間鑲嵌著藍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幽光，如同深海中的磷光。
“青鱗腕甲？”
石鑫認出這是用深海蛟龍鱗甲煉製的寶物，能卸去三成靈力攻擊，在宗門寶庫中也算是珍品。
“張猛的‘狂獅拳’最擅破防，拳風帶著撕裂之力。”林曉雲幫他戴上腕甲，指尖不經意觸到他手腕上的劍傷，那是與玄甲三首熊激戰時留下的，至今仍有淡淡的疤痕，“去年有個內門弟子被他打斷了三根肋骨，休養了半年才好，你可得當心。”
腕甲扣合的瞬間，藍寶石亮起微光，在面板上烙下淡淡的清涼感，如同泉水流過。
石鑫活動手腕時，腕甲上的鱗片隨之開合，竟與靈力流動的節奏完美契合，沒有絲毫滯澀之感。
“多謝師姐。”
他忽然發現獅紋繡品落在石桌上，針腳細密，顯然花費了不少心思。
“這是？”
“給你的劍穗。”林曉雲臉頰微紅，把繡繃往他懷裡一塞，聲音細若蚊吟，“張猛最忌諱別人說他像野獸，你戴著這個去，保管他氣炸了肺，說不定還會露出破綻呢。”
石鑫看著繡品上威風凜凜的雄獅，忽然明白五師姐的用意。
這哪裡是挑釁，分明是在提醒他留意張猛功法的破綻。
狂獅變雖能增幅力量，卻會讓使用者陷入短暫的狂躁，情緒激動時更容易露出破綻。
他小心地將繡品收好，心中暖流湧動。
那些日夜淬鍊的靈力，那些在千機陣中打磨的劍招，那些親友的叮囑與期盼，都化作無形的力量，在他體內緩緩流淌，如同江河匯聚，等待著奔湧的時刻。
“明天，就讓他們看看。”
石鑫輕聲自語，聲音不大，卻帶著無比的堅定，將龍吟劍歸鞘，劍身在鞘中發出輕微的嗡鳴，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納靈境初期，也能劈開前路。”
林曉雲滿意的點了點頭。
......
窗外的月光依舊皎潔，如同溫柔的流水，靜靜灑在靜心閣的青瓦上，給屋頂鍍上一層銀霜。
遠處隱約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響過後，便是黎明。
石鑫閉上雙眼，丹田內的靈液如同沉睡的赤金，在金行法則的包裹下，積蓄著破曉時的力量，等待著在論劍大會上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