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聽著莫娜連問都不問，便如此熱切地表態，伍迪忍不住輕笑一聲。
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卻更多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欣然。
他早就料到，自己突破到正式巫師之後，再見那些舊識時，對方便會心懷敬畏，言語間小心翼翼，唯恐觸怒。
但莫娜的反應還是超出了預料。
這種迫不及待的殷勤態度，幾乎讓他連一句“說明”都顯得多餘。
不過，這倒是好事。
既然如此，他要交代的事情，自然不用擔心她會推辭。
伍迪唇角輕揚，緩緩開口道：
“你不必緊張，我讓你去做的事，並不算艱難。事實上，只是替我傳遞一些資訊而已。”
莫娜微微一愣，正欲抬眸，卻見伍迪神情淡然，繼續說道：
“我需要你前往至冬前線，幫我密切留意那邊與南部諸國的戰線情況。若有任何風吹草動，哪怕極細微，你都要在第一時間告知我。”
說到這裡，他停頓片刻，語調略緩，神色卻更顯篤定。
“放心，我不會讓你因遠離巫師之地而停滯修行。我會為你準備一座可隨身攜帶的能量池，讓你不必擔心能量因子的缺乏。除此之外，每月我都會給你提供相應的魔石。”
他目光微微一轉，落在莫娜嬌豔的臉龐上，聲音不急不緩，卻彷彿能直擊人心：
“當然，我很清楚，身為三級學徒的你，最渴望的是什麼。正式巫師的知識與經驗，我會擇機傳授於你。若學院有餘量的魔藥售賣，我也會替你出面爭取。”
這些話說得不疾不徐，卻分量極重。
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鉤子，精準鉤住了莫娜內心的慾望與不安。
莫娜的紅唇不自覺地張開，眸光微顫。
當她聽到伍迪最初那句“幫我傳遞資訊”時，心頭驟然一緊。
去至冬前線，那可是遠離能量因子的荒寒之地。若真在那裡修行，她幾乎等同自廢前程。
可她也很清楚，伍迪大人的命令，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就在那一瞬間，她心中甚至泛起一絲淒涼和後悔，以為自己不應該主動聯絡伍迪。
但緊接著，伍迪的三個承諾則直接讓她沒有了顧慮。
移動能量池，讓她不必擔心修行受損；
穩定供給的魔石，意味著她可以專注積累實力；
而最讓她心動的，是伍迪的最後一句話：正式巫師的秘密以及為她爭取多餘的魔藥。
莫娜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哪怕腦海中閃過一絲遲疑，也在下一刻被徹底壓下。
她很清楚，這份委託她必須要接。
在伍迪提出的三條條件中，最打動她的，其實並不是能量池，也不是魔石，而是最後那一點，為她爭取正式巫師的魔藥。
在學院沉浮多年，她早已明白其中的門道。
三級學徒衝擊正式巫師，需要的三大條件：一級巫術模板、高階冥想法、以及關鍵的晉升魔藥。
前兩者固然重要，但並不難求；學院內流傳有不少副本，甚至偶爾還能透過交易獲得。
真正難以觸及的，恰恰是最後一步。
魔藥數量稀少，且每年有限。
學院雖有名額分配，但那不過是個表象。
實際上，第一批拿到手的，必然是那些早已與正式巫師、甚至某些派系攀上關係的“幸運兒”。
而像她這種，沒有靠山的三級學徒，只能一次次錯過，眼睜睜看著機會流走。
連續數年，都是如此。
這讓莫娜心中早已生出深深的焦灼。
她知道自己並不笨，修行也並未鬆懈，但若遲遲得不到魔藥，她終將被人遠遠甩開。
而現在，伍迪開口了。
他並未許下“必然給她”的承諾，但一句“我會為你爭取”，已足夠令她心動。
若真有餘量的魔藥落入自由市場，那必將被金錢充裕之人，或天賦驚人的種子選手一搶而空。
但若伍迪肯出面，她就能在魔藥流入市場之前先一步拿下！
這，或許就是她真正的轉機。
更何況，伍迪所開出的條件之豐厚，遠超她的預期。
她不過是前往前線，留意戰況，傳遞訊息而已。
並無生死搏殺之險，卻能換來一切學徒夢寐以求的饋贈。
對莫娜而言，這樣的差事，豈有拒絕的道理？
“我願意！伍迪大人！”
她幾乎毫不遲疑，眼神熾熱，語聲肯定，恭敬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欣喜。
伍迪靜靜看著她，目光裡閃過一絲滿意的光。
嘴角微微一挑，笑意不深，卻極有意味。
他當然可以單憑“正式巫師”的淫威，命令莫娜無條件服從。
但那樣做，換來的只是表面上的屈從。
對方去了前線，很可能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而用誘餌與激勵，卻能讓她投入全部心神，化為一雙真正的耳目。
畢竟，如今的伍迪，除了每日修行之外，最關切的，正是前方戰線。
盧卡斯巫師與血紅大巫師的鬥法，牽動著至冬帝國的命運，牽動著那條神秘通道的開啟，更牽動著大劫的序幕。
任何一點細節，都可能成為改變格局的關鍵。
這種事，絕非隨便一個學徒可以勝任。
那些愚昧遲鈍之輩，就算親眼看見，也未必能明白其中分量。
唯有像莫娜這樣機敏、又有一定實力的三級學徒，才有可能察覺到暗潮洶湧，從蛛絲馬跡中捕捉到盧卡斯和血紅大巫師的真正動向。
“這是你聯絡我的工具，這是移動能量池……”
伍迪心念微動，從儲物袋中取出兩件器物。
一枚纖薄的銀色手環靜靜懸浮在掌心，表面銘刻著細密的符文，宛如脈絡般流轉著淡淡光澤。
那是聯絡工具，即便隔著千山萬水，佩戴者也能與他溝通。
另一件則是一隻黑色的方盒，約莫西瓜大小，邊緣閃爍著幽深的光暈。
它便是移動能量池，內裡儲存著濃縮的能量因子。
學徒在荒蕪之地修行時，只需將其開啟，便能如同呼吸般汲取能量。
待其中的能量因子消耗殆盡，還可帶回擁有能量因子的地方重新補充。
這兩件道具，都算得上是難得的魔化器物。
伍迪自己並未花費魔石購買，而是數年前在伊莎巫師為他舉辦晉升晚會時，由幾位同輩巫師贈送的禮物。
對正式巫師而言，它們不過聊勝於無；可對三級學徒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莫娜看著那黑色方盒時，眼神明顯一亮，呼吸都微微急促。
伍迪見狀，神色淡然，將手環與能量池一併遞出，語氣沉穩卻不容置疑：
“收好。至前線後，凡有可疑之事，都須第一時間彙報給我。”
伍迪沒有直接挑明盧卡斯巫師和血紅大巫師的事情，而是暗示莫娜關注一些可疑的事情。
莫娜鄭重地點頭，幾乎要將這句話刻進骨子裡。
…………………………
送走了莫娜之後，伍迪就直接回了自己位於巫師塔第三十三層的住所內。
他很清楚，此刻最牽動他心緒的外部事務，已經有人代為關注。
接下來，便沒有理由再分神，可以進行突破正式巫師後的第一次長久閉關了。
事實上，大多數正式巫師在剛突破後，都會進行漫長的閉關，短則數月，多則一兩年乃至數年。
在這期間，他們會鞏固自己的境界，確定自己接下來的道路等等……
此刻，伍迪顯然也要進行一次鞏固根基的閉關了。
巫師塔的厚重大門緩緩合攏，發出“咔嚓”一聲低沉的響動，彷彿與外界徹底隔絕。
從這一刻起，伍迪踏入了長久的閉關。
閉關的目標，分明而清晰：
修煉《暗影冥想法》，不斷淬鍊精神力，使靈魂更為凝鍊。
潛心研習空間學，翻閱古籍，破解傳送陣的奧秘。
探索血脈深處的暗影蛇之力，嘗試喚醒那尚未掌握的血脈巫術。
時間在冥想與研讀之間無聲流逝。
塔外偶有訪客。
伊莎巫師曾主動聯絡過他，另外幾位正式巫師也傳訊想與他交流，但得到的回應只有沉寂。
“伍迪還是和我們一樣，走的白巫師之路啊。”
伍迪的漫長閉關反而讓這幾位“白巫師”產生了錯覺。
甚至讓這幾位白巫師覺得伍迪雖然總著一襲黑袍，外人看來冷峻陰沉，可真正的修行方式，卻是與他們無異。
當然了，閉關的伍迪自然是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的。
巫師塔的第三十三層自從關閉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啟過，寂靜無比。
………………………………
就這樣，時光宛如靜水般悄然流淌。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眨眼之間，數年已然過去。
在這段歲月中，外界並未發生什麼大事情。
巫師學院依舊按照既定的節奏運轉著，自然不可能因伍迪這位新晉巫師的閉關受到絲毫影響。
若要說這幾年間真正值得書寫的大事，唯有一件，那就是血紅大巫師遺蹟的開發，終於進入了收尾階段。
那片遺蹟，如今有了一個新的稱呼：第二巫師之地。
隨著開發逐漸完成，學院開始大規模向那裡傾注力量：修築高聳的塔樓，鋪設魔力脈絡的管道，甚至直接將一批批新晉學徒送往那裡，以此加快建設的程序。
為了填補需求，學院擴大了招生規模，多出來的新生無一例外，全數被派往第二巫師之地。
一連串組合拳下去，原本死寂荒涼的遺蹟，逐漸被學徒們的喧囂聲與新建建築的輪廓填滿。
曾經破敗沉默的廢墟，如今正一點點蛻變成一處生機盎然、活力勃發的新興學府。
第二巫師之地，最深處的核心區域。
一座重新裝潢，翻新後的高聳巫師塔矗立於中央，塔尖直入雲霄。
此刻，兩道身影正立於最頂端的高臺，俯瞰著下方的景象。
他們的視線透過晨曦，落在那一群群忙碌的學徒身上。
無數年輕的面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是一簇簇燃燒的火焰，代表著未來與希望。
“再過幾年，這裡就能徹底成形，成為第二個學院。”
那名身著白色巫師長袍的男子微笑開口。
他面容俊朗，氣質溫潤，卻在舉手投足間隱隱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的純淨目光，停留在前方那道曼妙的身影上，眼神中帶著幾分打趣。
“到那時，怕是要再推舉一位院長出來了，哈哈……”
另一道身影靜靜站在他前方。
她身著華麗典雅的皇者衣裙，衣角隨風輕拂。
雪白的肌膚在陽光映照下如同冰晶，鳳冠之下的面紗遮住了她的絕美容顏，卻遮不住那份高貴與威嚴。
即便只是立在那裡，便讓人心生敬畏，彷彿她生來便是俯瞰眾生的存在。
塔頂的風獵獵吹過，然而最讓人心神震動的，卻是這兩人身周那淡淡閃爍的能量光盾。
二道光盾，二級巫師的象徵。
這兩位巔峰存在的身份，自然無需贅言。
一位是那至高無上的冰皇陛下。
另一位，便是學院的掌舵者，院長大人。
然而，對於院長大人那句半帶調侃的笑語，冰皇陛下卻連目光都未曾轉動，依舊靜靜佇立在風中。
院長見狀，心中嘆息，卻並不意外。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剋制：
“我始終覺得……我們不該如此倉促地開啟那個通道。哪怕如今，五個封印陣腳已然探明，只餘南方最後一座未尋到。只要補全，整個封印這片大陸的六芒星大陣便會徹底解開。”
他停頓片刻，眼神微微閃動，繼續道：
“可這些年來，我們對封印陣法的研究已然足夠清楚，這六芒星並非外敵所設，而是瓦利亞帝國當年主動啟用的屏障。它並不是囚籠，而是堡壘。外界並非我們想象的自由之地，而是危機四伏的深淵……”
然而，他這一番長長的話語，終究沒有換來回應。
那道曼妙高貴的身影依舊立於風中，彷彿根本未曾將他的擔憂聽入耳中。
按照最初的計劃，他們應當耐心等待，讓這片新生的巫師文明慢慢成長。
待無數學徒崛起，待足夠強大的巫師站穩腳跟，再談破開六芒星陣的時機。
可眼前這位高貴無雙的冰皇陛下，卻執意要提前踏出那一步。
終於，她開口了。
聲音冰冷、優雅，帶著天生的威儀，清脆而決絕：
“我已停駐在二級巫師圓滿……足足數年。再無半步可進。”
她說到這裡，便不再繼續，話語寥寥，卻已足夠。
院長大人閉上雙眼，心中自是明白。
冰皇陛下，開闢這個新巫師文明的偉大締造者，終究還是將自己的修行放在了第一位。
對她而言，若文明與自身修行孰輕孰重，答案從未改變。
她要的，是打破桎梏，踏入外界那更浩瀚、更遼闊的天地。
至於眼前這個文明的命運，不過是隨手建立的火堆，若不能助她前行，便無足輕重。
“唉……”
院長大人輕輕嘆息。
他不會阻止她。
畢竟他成為這個院長，也只是為了眼前這一道曼妙身影而已，如今對方的行動可能會覆滅這個新生的文明，但自己又怎麼會阻止對方呢……
畢竟，院長大人的心中，最多的，還是對於這位高貴優雅的冰皇陛下的愛意。
哪怕冰皇陛下是一名志在修行的苦修士，不會接受男女情愛，但院長大人仍舊孤注一擲，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