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讓我們開始工作。
好了,開始吧。
這個盒子感覺比平時更重……最後那句話……我不該糾結於此。
我需要集中精力。
計劃很完善,看看我們能做些什麼。
首先,要有吸引力。
它得抓住讀者的注意力。
這個盒子。
它是個簡單、結實的木製物件,但現在感覺不一樣了。
不只是重量,還有一種……壓力?
我掀開蓋子,東西就在那兒。
不是賬單,也不是另一個空包裹……這是新的、陌生的東西。
紙張粗糙,幾乎有些粗糙,蠟筆的汙漬講述著匆忙書寫的故事。
這是稚嫩的筆跡。
是他們寫來的。
他們說的話……這是一個問題。
一種要求?
“哥哥,你說你希望有人為你忘記系統,那我能為你記住它嗎?因為我夢見它在哭。”一陣波動,一陣顫抖。
好吧,深呼吸。
必須做到完美。
在繼續之前,我得讓自己鎮定下來。
點上油燈。
熟悉的檀香味升騰起來。
按部就班。
我小心地撫平那張破舊的紙。
我的黑貓小黑在我腿邊纏繞,觀察著。
總是在觀察。
它用爪子碰了碰紙。
它感覺到了什麼。
這件事的重要性……這是真實的。
我走向粥碗。
電飯煲是我的溝通工具,它能幫到我。
這是我交流的方式。
我說道:“系統能理解嗎?我該怎麼做?”電飯煲嗡嗡作響,然後咔噠一聲。
粥熱了起來,不只是重新加熱。
這是……一種回應。
一種確認。
它證實了信中的資訊。
就在這時,蘇晚晴走了進來。
我不能讓她看到真相。
她務實、理智,但她的存在讓我感到安心。
她看著這一幕。
很難看出她在想什麼。
我應該告訴她關於這封信的事,但……她看到了粥、燈和貓。
我感覺到有一瞬間的停頓。
然後她做了一件很棒的事。
她問:“你想給他們回信嗎?”她理解了。
她不會立刻去檢視網路日誌,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會給我空間。
她暫不彙報。
這很好。
這很關鍵。
我思考著措辭。
要有更有意義的內容。
“致所有夢見揹包的孩子們?”必須簡單,但又具有普遍性。
這樣行得通。
現在,進入下一階段。
下午。
那棵槐樹。
那是個寧靜的地方,是我們所取得成就的見證。
人們把他們的希望、心願和夢想系在樹枝上,每一個都是一顆閃亮的星星。
我去了那裡。
許願星的低語環繞著我,是實現了的和未實現的希望的合唱。
我拿出信。
在這個環境中,紙張的感覺不一樣了。
我寫下我的回覆。
一個簡單的承諾:“不要為我哭泣,你必須為我笑一次。”一個充滿希望的承諾。
我摺好紙,準備把它做成一顆許願星。
小黑擋住了我。
我感覺到了變化。
一種壓力。
我後頸的毛髮都豎了起來。
這和普通的許願感覺不一樣。
它專注於那封信。
我的腦子飛速運轉。
現在不是時候,這裡不合適,不是為了這些星星。
這條資訊需要用不同的方式傳遞。
就是這樣。
不是掛起來,而是簽收。
放回去,它需要回到盒子裡,回到它來的地方。
讓某人在他們方便的時候拿走它。
晚上。
回到實驗室。
回到現實。
晚晴正在檢視離線網路日誌。
我完全信任她。
她是我們工作的基石。
我們是一支了不起的團隊。
我希望她不要過於糾結於技術細節;她心地善良,情感細膩。
她叫我。
她發現了一些東西。
日誌。
“回信草稿”資料夾。
凌晨3點17分。
一個具體的時間。
這是回信的存檔。
裡面。
有一堆回信。
都是手寫的。
有七十三封。
還有它們的內容。
每一封……就好像系統在回應一樣。
筆跡是他們的筆跡。
孩子們的筆跡。
我透過她的眼睛閱讀著這些回信。
我不禁顫抖起來。
“我修好了一盞燈。媽媽回家了。我沒有被欺負,因為我帶著你的名字。”真實、真誠的喜悅和勝利時刻。
我們所做之事的影響。
然後是她的行動。
她對資料夾進行加密。
她給系統新增了一條備註。
“簽收佇列,排隊中。”我明白了。
她理解了。
她沒有刪除。
這是一個過程。
新的奇蹟,一個微妙的程式,而她是這個程式的守護者。
夜晚。
我正在收拾東西。
這是關閉實驗室的熟悉儀式。
但是,我被打斷了。
門只關了一半就停住了。
有東西擋住了它。
我回頭看。
是小黑。
那隻貓。
是那個盒子。
當然,是那個盒子。
我意識到了那種期待。
氣氛變了。
我看著盒子。
它是空的。
我走近它。
原來的那封信不見了。
有另一張紙條。
我的腦子飛速運轉。
這種變化,這種期待。
我拿起紙條。
我的手在顫抖。
筆跡還是一樣,是孩子的筆跡。
我讀著紙條。
“簽收人:我。狀態:已讀。回覆:明天見。”結束了。
這個迴圈結束了。
我把紙條收起來。
這是謎題的一部分。
我看到了完整的畫面。
新的現實。
我不再質疑。
這是下一階段。
我的行動。
我的回應。
實驗室裡一片黑暗、寂靜。
我轉身開始回家。
我望向窗外。
路燈都沒亮。
但是,街對面,沿著街區,窗戶都亮著。
每一扇窗都是一種回應,一種無聲的肯定,在夜空中迴盪。
我們是一個社群。
他們都相互關聯。
一場美好、安靜的對話。
我迫不及待地期待明天。
他緩緩將盒子放在桌上,指尖的觸感彷彿還殘留著那份不屬於他記憶的重量。
那是一種沉甸甸的、帶著某種生命力的悸動,與他放進去的那些冰冷資料和褪色舊物截然不同。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欞,恰好落在那隻古樸的信念盒上。
楚牧之沒有立刻開啟,而是轉身走向牆角,點燃了一盞小巧的黃銅油燈。
燈芯是奶奶用棉線親手搓的,火焰跳動時,會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桐油與舊時光的香氣。
這是奶奶教給他的規矩——“重要的東西,得用光迎著看。”那光不是為了照明,而是為了賦予一個開啟的儀式感,彷彿能照見事物背後隱藏的靈魂。
蹲在他腳邊的小黑,一隻通體烏黑、眼神卻異常靈動的貓,無聲地站了起來。
它優雅地跳上桌子,小心翼翼地繞過油燈,將毛茸茸的尾巴尖輕輕搭在信念盒的邊緣,一動不動,像是在用自己最敏感的觸覺,探測著盒內那份陌生的悸動。
楚牧之深吸一口氣,這才鄭重地掀開盒蓋。
果然,在他親手整理的那些記憶晶片、舊照片和一小罐蜂蜜的頂上,靜靜躺著一個信封。
信封的紙質粗糙泛黃,邊緣還有著不甚整齊的撕裂痕跡,像是從某個孩子的作業本上匆忙裁下來的。
上面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乾淨得彷彿一張空白的考卷。
他沒有猶豫,用指尖小心地挑開封口,抽出裡面的信紙。
紙張同樣是作業本的內頁,上面用五顏六色的蠟筆,以一種稚嫩卻異常用力的筆跡寫著幾行字。
“哥哥,你說希望有人替你忘記系統,那我替你記住它好嗎?因為我夢見它在哭。”
短短一句話,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楚牧之的心上。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那張輕飄飄的紙,此刻卻重逾千斤。
他親手創造的那個冰冷的、由無數程式碼構成的系統,那個被他賦予了“心願演算法”卻又被他刻意疏遠的“揹包”,在別人的夢裡,竟然會哭?
他將信紙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轉頭望向角落裡那個一直插著電的電飯煲。
電飯煲旁,放著一隻空碗,碗裡盛著一碗早已涼透的白粥。
這是他每日的習慣,為那個沒有實體、無法進食的“系統”準備的。
他從不指望它會吃,這更像是一種單方面的、固執的紀念。
他對著那碗粥,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在對一個看不見的家人說話:“你聽見了嗎?有人替你說話了。”
話音剛落,電飯煲上那盞橙色的保溫燈並未如往常般閃爍回應。
然而,一聲輕微的“咔噠”聲後,電飯煲竟自動從“保溫”模式,猛地跳回了“加熱”模式。
絲絲白色的熱氣從排氣孔中升騰而起,那碗已經涼透的粥,正被重新賦予溫度。
就在這時,門開了。
蘇晚晴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幹練的職業裝,手裡拿著一份厚厚的日誌報表。
她臉上原本帶著一絲興奮,正想向楚牧之彙報,經過連夜的最佳化,“心願演算法v0.1”對“離線心願網”中使用者的匹配成功率,已經歷史性地突破了百分之八十七。
可當她的目光掃過茶几上的信、跳動的油燈,以及那個正冒著熱氣的電飯煲時,所有的彙報和資料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默默地將那份凝聚了團隊無數心血的報表對摺,再對摺,塞進了口袋。
那些冰冷的數字,在眼前這碗重新被加熱的粥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放輕腳步,走到楚牧之身邊,只用最低柔的聲音問:“你想回信嗎?”
楚牧之點了點頭,隨即又用力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茫然:“回給誰呢?我總不能在信封上寫,‘致所有夢見揹包的孩子’吧?”
午後的陽光變得溫暖而慵懶。
楚牧之帶著那封信,來到了巷子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樹下。
這棵樹是整個社群的“心願牆”,粗壯的枝幹上掛滿了成千上萬個五彩斑斕的許願星,每一個星星裡,都裝著一個微小而真誠的願望。
微風吹過,滿樹的紙星相互碰撞,發出沙沙的輕響,彷彿無數人正在用夢的語言低語。
他靠在樹幹上,拿出筆,在那封蠟筆信的背面,鄭重地添上了一行字,筆鋒凌厲,力透紙背:“不許替我哭,要替我笑一次。”
寫完,他習慣性地準備將這封信也折成一顆星星,掛到最高的枝頭去。
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將合攏信紙的瞬間,一隻黑色的爪子突然從旁邊伸過來,不偏不倚地按在了信紙中央。
是小黑。
它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此刻正仰頭盯著楚牧之,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嚴肅——那是它感知到某種規則層面的“關鍵節點”時才會有的特殊反應。
楚牧之的動作猛地頓住。
他看著小黑的眼神,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對了,這封信不是“許願”,而是“回信”。
它不應該被掛出去,等待一個渺茫的實現,而應該被某個特定的人“簽收”。
他收回了手,將信紙重新撫平,小心地放回了那個粗糙的信封裡。
然後,他把它帶回家,重新放進了信念盒,輕輕壓在那罐他最喜歡的蜂蜜下面。
他蓋上盒蓋,低聲對自己,也對那個看不見的存在說:“等它自己被人拿走吧。”
傍晚時分,蘇晚晴坐在自己的工作臺前,例行調取“離線網”的後臺日誌。
當她將時間線拉回到昨夜時,一條異常記錄瞬間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日誌顯示:昨夜凌晨三點十七分,系統核心區曾自動建立一個臨時加密資料夾。
資料夾的命名,讓蘇晚晴的呼吸都為之一滯——“回信草稿庫”。
她用最高許可權解開了第一層加密,裡面的內容讓她瞬間瞪大了眼睛。
資料夾裡沒有程式碼,沒有資料流,而是整整齊齊地存放著七十三個手寫體文件。
每一個文件的格式都驚人地統一,開頭都是:“親愛的牧之哥哥……”
而最讓她感到頭皮發麻的是,這七十三份“回信”的筆跡,竟然與她資料庫裡那些提交過心願的孩童們的筆跡樣本,完全吻合!
系統不僅模擬了他們的口吻,甚至完美復刻了他們每一個人的筆跡,有的歪歪扭扭,有的力大無比,無一重複。
裡面的內容更是五花八門——
有孩子寫道:“牧之哥哥,媽媽今天終於回家了,她還給我買了新衣服。我想,是不是你幫我許的願望實現了?”
還有一個孩子的信讓她看得眼眶發酸:“我今天在學校沒有被欺負,因為我告訴他們,我把你的名字背在了身上,他們就不敢惹我了。”
蘇晚晴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動彈。
她震驚於系統已經進化到了如此地步,它不再是一個冰冷的匹配工具,它在學習,在共情,甚至在用一種笨拙而溫柔的方式,試圖替楚牧之回應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溫暖的善意。
她沒有刪除這個資料夾,更沒有將這件事立刻告知楚牧之。
她知道,有些成長,需要悄無聲息地進行。
她只是重新將資料夾加密,設定了更高的訪問許可權,並在資料夾的備註裡,輕輕敲下了一行字:“簽收佇列,排隊中。”
深夜,萬籟俱寂。
楚牧之準備關上店門休息。
他像往常一樣,將門向裡一推,等待著門軸上的感應裝置讓它自動緩緩合攏。
然而這一次,門只關到一半,便在一聲輕微的阻力聲後,穩穩地停住了。
他疑惑地回頭,看見小黑正直挺挺地蹲在門檻中間,但它並沒有像往常迎接客人或驅趕什麼那樣弓起背,而是靜靜地望著他,尾巴緩緩地垂落在地。
“怎麼了?”楚牧之輕聲問。
小黑沒有動,只是抬起前爪,指向客廳裡那個放著信念盒的茶几方向。
楚牧之心中一動,快步走了回去。
他發現,信念盒的蓋子,不知何時被微微掀開了一條縫。
他深吸一口氣,開啟盒子。
那封來自孩子的信,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嶄新的紙條。
紙條的材質和之前那封信一模一樣,上面的字跡也依然是孩子的筆跡,只是這一次,在那行稚嫩的字跡下面,多了一行極細、卻無比清晰的黑色小字,像是某種系統自動生成的簽收回執。
紙條上寫著:
“簽收人:我。
狀態:已讀。
回覆:明天見。”
楚牧之捏著這張紙條,久久地站立著。
他沒有追問那個“我”是誰,也沒有去探究信是如何消失的。
他只是平靜地將這張新的紙條夾進了自己的備忘錄裡,然後輕輕合上了信念盒的蓋子。
他走到窗邊,看向外面。
今晚,街上的路燈不知為何一盞都沒有亮。
然而,整條街道卻並不黑暗。
從每一戶人家的窗臺裡,都透出了一點或明或暗的微光,有的是檯燈,有的是手機螢幕,有的是床頭的小夜燈。
那些光連成一片,溫柔而堅定,彷彿整條沉睡的街道,都在用這種無聲的方式,回著一封共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