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博的膝蓋停在半空,聽到那維萊特的拒絕,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幾分,卻仍不肯直起身。
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聲音帶著一絲近乎哀求的沙啞。
“冕下,老夫知道仙草兇險,可雁兒她……”
“她體質特殊,從小跟著老夫接觸毒草,對各類毒素的耐受度比尋常魂師高得多!”
“只要冕下能指出哪株仙草適配,老夫願意先替她試險,哪怕折損十年壽元,甚至為此身隕,也絕無半分怨言!”
他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開啟后里面躺著一枚暗綠色的毒丹,丹身上縈繞著細微的毒霧。
“這是老夫耗費五年心血煉製的解毒丹,雖解不了雁兒的本源之毒,卻能中和天下九成以上的異種能量。”
“若是仙草有反噬,這枚丹能保她一命!”
“冕下,就當老夫求您了……”
獨孤雁扶著爺爺的胳膊,眼眶通紅,卻沒再勸阻。
她知道爺爺的脾氣,更清楚這是自己突破武魂侷限的唯一機會,哪怕風險再大,她也想試一試。
那維萊特目光落在玉盒中的毒丹上。
他指尖的水紋微微晃動,卻依舊沒有鬆口。
許久後。
終於,他抬手。
一股柔和的力量將獨孤博從地上扶起。
那維萊特看著獨孤博,緩緩開口。
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篤定。
“我並非不信你孫女的體質,也不是質疑你的解毒丹。”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屋外月色下的冰火兩儀眼,聲音清冽如夜露。
“我曾見過,世間有一種花草,能淬體煉魂,可解百毒。”
“若是和陰屬性花草同服,更能陰陽調和……甚至,徹底根除武魂中的毒素本源。”
獨孤博和獨孤雁同時眼睛一亮,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可那維萊特接下來的話,卻讓兩人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但我見過的那株仙草,其內部蘊含的寒氣能輕易凍裂經脈,熱浪能灼燒武魂的本源。”
“即便是封號鬥羅,若沒有十足準備,也不好觸碰。你孫女如今只是魂尊,魂力底蘊尚淺。”
“即便有你的解毒丹,我也敢肯定,撐不過仙草入體的第一波能量衝擊。”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兩人,語氣多了幾分嚴肅。
“當然,我能告訴你哪株仙草適配,甚至能用水之權柄幫她壓制初期的反噬。”
“可若中途她撐不住,經脈斷裂,武魂潰散,是誰的過錯?是我不該指出仙草,還是你不該強求?抑或是……”
“該怪她自己承受不住這份機緣?”
這句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獨孤博和獨孤雁的心上。
屋內瞬間陷入死寂。
只有油燈的火苗偶爾跳動,在牆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獨孤博的手緩緩收緊,卻再也說不出“試險”的話。
他不怕自己出事。
卻怕萬一真的折了孫女,他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獨孤雁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淡綠色的魂力在指尖流轉,卻顯得格外單薄。
她忽然明白,爺爺的堅持、自己的期待,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不過是徒勞的奢望。
那維萊特看著兩人沉默的模樣,放緩了語氣。
“你先冷靜想想。你的毒,是位列封號鬥羅後毒素堆積數十年,早已侵蝕魂骨與生機。”
“若不及時處理,十年內便會毒發身亡。”
“所以,你急。”
他的目光轉向獨孤雁,語氣柔和了幾分。
“可你孫女不同。她如今十八歲,魂力三十八級,距離魂宗只有一步之遙。”
“她的毒素雖在武魂本源,卻尚未影響到生命根基。只要按我之前說的,不過度催動魂力,二十年之內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說著,他重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早已涼透,卻依舊喝得從容。
“二十年時間,足夠她提升實力,也足夠你尋找適配的魂骨。你之前說過,她的武魂是碧磷蛇。”
“若在此期間,能找到一枚‘毒屬性魂骨’,不僅能增強她對毒素的掌控,更能提升她對能量的耐受度。”
說到這裡,那維萊特抬眸,目光落在獨孤博身上,給出了承諾:“屆時,若你能找到合適的魂骨,我可以再出手一次,幫她將魂骨與武魂融合,順帶疏導體內的毒素。”
“至於仙草……等她魂力達到魂鬥羅,或是找到能護住她的機緣,再議,也為時不晚。”
獨孤博怔怔地看著那維萊特,心中的急切漸漸被平復。
他細細思索,發現冕下的話句句在理。
雁兒還年輕,確實不必急於一時。
他之前不過是被“突破侷限”的念頭衝昏了頭腦,竟忘了最基本的風險權衡。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那維萊特深深躬身。
這一次,姿態中少了哀求,多了幾分釋然的恭敬。
“冕下所言極是,是老夫太過急躁,險些害了雁兒。多謝冕下點醒,老夫……記下了。”
獨孤雁也跟著躬身,眼底的失落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感激:“多謝冕下為我考慮,雁兒明白了,日後會好好修煉,不辜負冕下的提點。”
那維萊特微微頷首,抬手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
夜已深,天邊的彎月已升到半空。
林間的蟲鳴也變得稀疏起來。
他放下茶杯,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疲憊。
“時候不早了,我需歇息片刻。”
獨孤博聞言,立刻回過神,連忙上前一步,臉上露出殷勤的笑意:“冕下放心,房間早已備好!雁兒,快帶冕下去東廂房,那裡的被褥都是今日新曬過的,還點了驅蟲的香草。”
獨孤雁應了聲“是”,連忙引著那維萊特走向裡間的小門。
推開房門,屋內果然整潔乾淨。
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木床。
床上鋪著淺藍色的被褥,被褥上還帶著淡淡的陽光氣息。
床頭的小桌上擺著一盞油燈,燈旁放著一個瓷瓶,裡面插著幾支曬乾的薄荷,驅散了屋內的潮氣。
“冕下,您若有什麼需要,隨時喊我便可,我和爺爺就住在隔壁。”獨孤雁輕聲說道,語氣恭敬又帶著幾分拘謹。
那維萊特走進房間,目光掃過屋內的陳設,淡淡點頭: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