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一股狂暴的氣勢從薛山身上猛地爆發出來,凝海境巔峰的威壓瞬間充滿了整個酒館,壓得桌椅咯咯作響,一些修為較低的散修更是臉色發白,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整個青州府城誰不知道他狂刀客薛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犟骨頭?
平時你跟他稱兄道弟,大口喝酒,怎麼都行,可要是誰敢在他面前擺譜,拿身份壓他,那他可不管你這那的。
“老薛!老薛!消消氣,消消氣!”王捕頭趕緊上前一步,打著圓場,“蕭姑娘也是奉命行事,公事公辦,你別這麼大火氣嘛。”
說著,他轉頭對蕭斬白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蕭姑娘,老薛就是這個脾氣,你好好說,他會配合的。”
蕭斬白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但終究還是給了王捕頭一個面子,身上的鋒芒收斂了幾分。
她也知道薛山是城裡有名的散修頭子,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把他逼急了,對天劍山莊的調查沒有任何好處。
薛山冷哼一聲,身上的氣勢也緩緩收回,酒館裡的壓力頓時一鬆。
他重新拿起酒碗,看也不看蕭斬白,對著王捕頭說道:“王捕頭,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昨晚我一直在這酒館裡喝酒,一步都沒離開過,對此我這店裡的小二,還有這滿屋子的客人都能給我作證。”
“而且你們的人不是已經來問過一遍了嗎?怎麼著,信不過你們自己人,非要這位蕭仙子親自再來審一遍?”
他的話讓王捕頭有些尷尬,只能乾笑兩聲。
蕭斬白卻依舊面無表情,冷冷道:“例行公事而已,既然有人證,我們自然會去核實,不過在兇手沒有找到之前,你的嫌疑並未洗清,所以這段時間,你最好老老實實待在城裡,不要讓我們找不到人。”
這話說得就相當不客氣了,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薛山哈的一聲笑了出來,笑聲裡滿是嘲弄。
“笑話!我薛山行得正坐得端,怕你們查?我這解憂酒館就在這,跑不了,倒是你們天劍山莊別查到最後連兇手的毛都沒摸到一根,那才叫丟人!”
“你!”蕭斬白身後的一個天劍山莊弟子頓時大怒,手按在了劍柄上。
蕭斬白制止了身後的弟子,深深看了薛山一眼,那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希望你的嘴能一直這麼硬。”
說完,她不再多言,轉身便走,乾淨利落。
王捕頭衝著薛山拱了拱手,嘆了口氣,也跟著快步離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酒館門口,那股壓抑的氣氛才慢慢散去。
“呸!什麼玩意兒!”一個散修往地上啐了一口。
“就是,在老薛面前擺譜,她還嫩了點!”
“不過到底是出什麼事了,以至於這麼大的陣仗,連蕭斬白都親自出動了。”
酒館裡再次恢復了嘈雜,眾人議論紛紛,都在猜測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作為焦點的薛山此刻卻出奇地安靜。
他沒有再喝酒,只是坐在那裡,用手指摩挲著冰冷的酒碗邊緣,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天劍山莊在查一個用刀的高手?
昨晚子時,城裡死人了?而且是死在一個用刀高手的手上?
薛山在腦海裡將這些資訊快速地過了一遍。
青州府城裡用刀的好手他基本上都認識,而能被天劍山莊如此重視,這份實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會是誰呢?
薛山想了幾個名字,又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那些傢伙,要麼沒這個膽子,要麼沒這個實力。
但不知為何,薛山的心裡非但沒有因為被懷疑而感到憤怒,反而湧起了一絲莫名的……欣賞?
沒錯,就是欣賞。
在這青州府城,天劍山莊眼皮子底下,說殺人就殺人,殺了人還能不留痕跡,悄然遠遁。
這份膽魄,這份手段,當真是痛快!
“呵呵……。”薛山低聲笑了起來,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然後低聲道。
“不管你是誰,老子敬你一碗!”
第二天一大早,青州府城從沉睡中甦醒,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攤位區依舊是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陳野兄弟,快看快看,巡邏的人又多了!”雲鶴清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地對陳野說道,眼神裡帶著幾分緊張。
陳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果然,街道上往來巡邏的天劍山莊弟子和青州府甲士又多了不少。
他們三五成群,步伐整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行人,盤查也變得異常嚴格,偶爾會攔下一些看起來行跡可疑的修士,仔細盤問。
“怕什麼。”蘇圓滿不在乎地啃著糖葫蘆,含糊不清地說道,“咱們又沒犯事,他們還能把咱們抓起來不成?”
陳野則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明白,這肯定是因為天劍山莊追查不到兇手,所以才風聲鶴唳到了這個樣子。
而這也從側面證明了自己並未暴露,心中不由安定下來。
想到這陳野拍了拍雲鶴清的肩膀,“行了,別看了,開工。”
“好嘞!”雲鶴清立刻來了精神,把對官府的恐懼拋到了九霄雲外,畢竟還是賺錢要緊啊!
如今三人的小團隊配合得愈發默契,生意也是異常火爆。
期間他們也聽到了不少關於城中大搜查的閒言碎語。
“聽說了嗎?昨晚城西那邊好像抓了好幾個血魂宗的探子!”
“何止啊,我聽說連黑煞門的舵主都被斬妖司的人給堵在耗子洞裡了,打得那叫一個慘!”
“嘖嘖,天劍山莊這次是真動怒了,這是要掘地三尺啊!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聽著這些議論,雲鶴清的脖子又縮了縮,蘇圓則是聽得津津有味,只有陳野,依舊古井無波。
他巴不得天劍山莊和青州府城把動靜搞得再大一點,查出來的牛鬼蛇神越多越好。
這樣一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這些被揪出來的傢伙吸引過去,而他反而會變得更加安全。
夕陽西下,又是一天忙碌的結束。
三人收了攤,準備返回客棧。
今天的收穫又十分不錯,雲鶴清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一路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蘇圓也心滿意足地吃著糖葫蘆。
看著這兩個活寶,陳野的心情也難得地放鬆了下來。
不過他很清楚,如今交易大會已經接近尾聲,很多修士都在離去,所以這種悶聲賺大錢的日子過不了太久了。
但這也夠了,這段時間攢下的銀子已經足夠他修煉很長一段時間了。
而且最近陳野在修煉之時隱隱有種預感,應該用不了太久便能突破到凝海境了。
這個修煉速度若是被他人知道估計得驚掉下巴,但陳野並不覺得意外,畢竟自己的職業升級也會帶來修為上的增長,這二者是相輔相成的。
就在陳野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辦之時,前方的巷子口突然出現了兩道身影,正好攔住了去路。
這二人一男一女,穿著統一款式的青色勁裝,衣服的料子很好,剪裁得體,胸口處用銀線繡著一個由北斗七星組成的圖案。
兩人看起來都很年輕,男的俊朗,女的秀美,身上都帶著一股子精明幹練的氣質。
雖然只是站在那裡,但身上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能量波動,卻表明他們至少都是無礙境的修士。
見此情景,陳野停下了腳步,眼神變得冷冽起來。
旁邊的雲鶴清更是嚇得臉色有些發白,趕緊躲到了正在吃糖葫蘆的蘇圓身後。
至於蘇圓,她那張圓圓的臉蛋瞬間變得十分嚴肅,兩口吞下口中的糖葫蘆,冷聲道:“幹什麼的?”
這兩天賺錢賺的飛起,這令蘇圓迷戀上了這種擺攤的感覺,自然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自己賺錢。
就在蘇圓打算放蠱之時,只聽那男子微笑道:“這位姑娘,請不要誤會。”
“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和這位陳野兄弟交個朋友。”
他的目光越過蘇圓,落在了後面的陳野身上。
“跟我交個朋友?”陳野微微一揚眉。
“沒錯。”男子點了點頭,對著陳野拱了拱手,態度很是客氣,“在下陸風,這位是我的同伴林月,我們來自七星閣。”
“七星閣?”陳野在腦海裡搜尋了一下這個名字,一片空白。
顯然,這不是什麼在青州地界上聲名顯赫的大門派。
“閣下不知道七星閣也是正常,畢竟我們七星閣只是一個由尋寶人組成的鬆散聯盟而已,旨在互通有無,共享資訊,合作共贏。”陸風微笑著解釋道,“而我們已經觀察陳野兄弟一段時間了。”
這話一出,陳野心頭頓時一凜。
果然,雖然自己極力低調,但還是被盯上了!
“陳野兄弟的眼力實在是讓我等佩服。”旁邊的林月也開口了,她的聲音清脆動聽,帶著些許笑意,很是親和。
“幾乎每一次出手都能淘到價值不菲的寶貝,這種本事哪怕是閣內的老手都很難做到。”
陳野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他看著陸風和林月,淡淡道:“所以呢?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陸風臉上的笑容更盛了:“是這樣的,我們閣主對陳野兄弟你非常欣賞,因此特地派我們前來,想邀請陳野兄弟和你的兩位朋友去醉仙樓小酌一杯,大家認識一下,順便談點事情。”
“不必了!”陳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拒絕了吃飯的邀請,“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如果我感興趣再談下一步,如果不感興趣,大家也好各走各的路,節省彼此的時間。”
他的態度很直接,甚至有些不客氣。
陸風和林月對視了一眼,似乎對陳野的反應並不意外。
而後陸風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道:“也好,既然陳野兄弟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陳野兄弟,你這兩天靠著自己的眼力在攤位區確實是賺了不少,但你應該也清楚,這種小打小鬧終究是上不了檯面,畢竟那些真正的好東西,是不會流落到外面的攤位上的。”
“而我們七星閣不同,我們有自己的資訊渠道,有專門的隊伍去探索各種古代遺蹟、修士洞府,所以我們接觸到的是尋常散修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機緣和寶物。”
“因此我們誠摯地邀請陳野兄弟加入我們七星閣。”陸風的眼神變得熱切起來,“以你的眼力,再加上我們七星閣的平臺和資源,強強聯合,未來的成就絕對不可限量!”
“沒錯。”林月也補充道,“加入我們,你將不再是單打獨獨鬥,背後有整個七星閣作為依靠,而且尋寶所得我們會根據貢獻進行分配,絕對公平公正,保證你的收益會比現在擺攤高出十倍,甚至百倍!”
這番話說得是極具誘惑力,然而陳野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他很清楚,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白吃的午餐。
別看這二人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其本質還是自己這段時間屢屢撿漏的能力被他們給盯上了。
而陳野是不可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便去加入什麼組織的,畢竟自己的眼力來自自己的金手指,而那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不可能透露給任何人。
因此他只是略一沉吟便搖了搖頭,“多謝兩位的看重,也多謝貴閣主的好意。”
陳野的語氣很平靜,但態度卻很堅決,“不過,我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
“為什麼?”陸風臉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解地問道,“陳野兄弟,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嗎?你……。”
“我這人懶散慣了。”陳野打斷了他的話,“不喜歡被各種規矩束縛,也不喜歡和別人一起行動,而且就連現在這小攤我都不打算再擺了,畢竟修行才是正途,眼下不過是因為沒錢才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至於你們說的眼力,其實也沒那麼玄乎,也就是祖上傳下來的一點識辨材料的小技巧,再加上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蒙,運氣好罷了,真要跟著你們去闖什麼遺蹟洞府,怕是隻會拖後腿。”
他這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直接告訴對方自己連攤都不會再擺了,同時將自己的眼力歸功於技巧跟運氣,算是不給陸風跟林月以任何進一步勸解的機會。
而聽到陳野的回答,陸風和林月都有些失望。
他們本以為這次是十拿九穩,畢竟他們開出的條件,對於任何一個散修都擁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沒想到,陳野竟然拒絕得如此乾脆。
“陳野兄弟,你不再考慮一下嗎?”林月還是有些不甘心,“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錯過了可就……。”
“不必了。”陳野搖了搖頭,“我的主意已定,多謝兩位的好意。”
見陳野態度堅決,陸風和林月對視了一眼,知道再勸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強求。”陸風嘆了口氣,臉上恢復了職業化的笑容。
“陳野兄弟,雖然這次沒能合作成功,但我們七星閣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如果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或者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到城東的七星樓找我們。”
“那就多謝好意了。”
陸風跟林月走了,看著他們的背影,陳野突然言道:“看來以後這攤是不能再擺了。”
聞聽此言蘇圓心中大急,剛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雲鶴清給攔住了,只見這位一貫畏畏縮縮的道長此刻卻是眼神嚴肅,很是鄭重的衝蘇圓搖了搖頭,那意思不要反駁。
蘇圓癟了癟嘴,最終還是聽從勸告,沒再說什麼。
而就在陳野三人返回客棧之時,城西的宅院之中,人來人往,氣氛肅殺。
密室的門敞開著,裡面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但依舊能聞到一股尚未散盡的邪氣和血腥味。
蕭斬白站在院子中央,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但她那張一向冷若冰霜的臉上此刻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霾。
畢竟已經整整兩天了,距離少莊主劍無塵給出的期限僅差一天,結果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摸到一個。
而在這兩天裡她幾乎沒有合過眼,帶著執法堂的弟子和青州府的甲士將整個青州府城翻來覆去地查了好幾遍。
所有在冊的,凝海境以上的刀客,一共一百三十七人,全都被她挨個請去喝了茶。
那個嫌疑最大的狂刀客薛山,更是被她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連上茅房都有人守在外面。
可查來查去,所有人都排除了嫌疑。
那個兇手就好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樣,在青州府城這張天羅地網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要說完全沒有收穫那也不對。
順著這次大搜查,他們倒是揪出了不少隱藏在城裡的妖人邪修,什麼血魂宗的探子,黑煞門的分舵主,還有幾個採花賊和被官府通緝多年的江洋大盜,林林總總抓了二三十號人,也算是淨化了一番青州府城的治安環境。
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那個敢在天劍山莊眼皮子底下殺人,公然挑釁山莊威嚴的兇手!
找不到他,她就無法向少莊主交代,無法向執法堂的簡長老交代!
這對於一向心高氣傲,未嘗敗績的蕭斬白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恥辱。
“蕭師姐。”
就在這時,一名執法堂的弟子步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走到蕭斬白麵前,恭敬地遞上了一枚玉簡。
“這是……簡長老的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