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一片冰心在玉壺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秦舒下山回了長安一趟，便被一直留在長安的婉離逮了個正著。“秦舒！”身後傳來的女聲甚是熟悉，秦舒苦笑不得，只得尋聲轉過身去。
一身素錦華裳的婉離抬手讓自己身後的兩個婢女退下。“錦夜他……”似乎是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親暱，婉離微紅了臉，“秦舒，近日怎麼總是不見任公子？”
秦舒及其無辜的摸摸鼻子，做出一臉茫然的模樣來，“啊？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婉離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頗為不信的疑惑道：“你也不知道？”
秦舒連忙賠著笑，“莫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主子的性格，他要去哪兒我哪兒管得著啊。你說是不是？”
婉離聞言移開了落在秦舒身上探究的目光，秦舒輕吁了一口氣。婉離思慮片刻，從袖口中掏出一個東西來交給秦舒，“若是你能見到他的話，把這個轉交給他吧。”
即使她心中知曉任錦夜此時定是和南相公主亦悠在一起。可那有什麼關係？她不求他只愛自己，但求他心中也有她便好。
長寧公主出嫁失蹤，任錦夜也下落不明。別人不明白，她如何不明白。只怕搶親的不是別人，正是任錦夜。
南宮亦悠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憐惜珍視，為了她竟連他的大業都可以不顧。她真的很嫉妒她，公主的身份，萬千的寵愛，他的一片真心。這些都是她不曾得到的。
她自認才貌雙全，不輸於任何人，但在任錦夜面前，這些一點用都沒有。他愛那個女人，她早知道。可自己愛他，自己也知道。早在他在長街挺身而出，替她解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秦舒伸手接過，“這是我前日去大佛寺特意求來的平安符。我知道他現在人必然不在長安城內，若是他回來必是大戰伊始。”
秦舒點點頭，婉離繼續道：“平安符裡附了張字條，他見後便會明白，你只管交給他便好。”
“好。”秦舒將東西收好，“莫姑娘你放心。如果我見到主子，一定會把東西交給他。”但至於任錦夜會不會收，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婉離委身道謝，發上瓔珞隨她的舉止而動。秦舒看了看她一身裝扮以及身後兩名訓練有素的婢女，便心下了悟。
問道：“你回了宋府？”婉離表情淡淡的，還是輕輕頷首回應。看的出來她並不想多談此事。
秦舒有事在身，兩人未多逗留，便各自分手了。
國公府內一片死寂，“國公，蝴蝶失蹤了。”蜘蛛臉色也不見好看。蝴蝶失蹤一事可大可小，可在這個當口，實在難說會有什麼好事。
若是陸公子那裡知道了，又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事端來。再者說蝴蝶身上藏著諸多秘密，一旦落在他人手中，被讓人知曉，恐怕到時候又是是非。
國公臉色不善，冷哼一聲，“她就從來沒讓我省過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著，他突然面露狠色。“決不能讓她落在有心人的手裡。讓千獸營的人去找，若是不能活著帶回來就帶屍體回來。”
“是。”蜘蛛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對於蝴蝶的命運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蜥蜴低著頭，臉色隱匿在昏暗中。
狡兔死，走狗烹。十年棋子終究難逃一死。陸國公的無情，蜥蜴並非第一天才知道，可這次不知為何，他心裡卻突然生出了退意。
這個千獸營，多的是想往上爬的人。今日少了蜥蜴，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個蜘蛛，蟑螂，蚰蜒等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是時候過夠了。
蝴蝶失蹤了，在他看來未必不是件好事。只有離開了千獸營，他們都才能過上自己真正想要的平穩生活。
蜥蜴這邊正在出神，忽聽陸國公問道，“《京都紀要》找的如何了？”心下一驚，回神答道：“《京都紀要》上下兩卷，分別匿於南宮府和宋府之中。近來多事，南宮府已加強了戒備，屬下今夜便去夜探宋府。”
陸國公“嗯”了一聲，突然又問到：“那個孩子找的怎麼樣了？”蜥蜴早已按照之前蝴蝶所說去尋找了，目前也有了一點眉目。但那個孩子查來查去得到的線索確實有限，只知道是個生於元隆年七月廿五的女孩，如今化名莫婉離棲身於宋府。這些訊息現在還不能告訴陸國公，一切等到拿到青赤兩色螭紋壁在上報不遲。
見蜥蜴不答話，陸國公也沒那個耐心在管他，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離開，“你先退下吧，這裡沒你的事了。”蜥蜴一言不發的退了下去，心裡卻有了別的打算。
等蝴蝶的事有了著落，他也該收拾收拾動身了。畢竟待在千獸營終究不是個長久之計。
“蜥蜴，您吩咐的事有線索了。”一出門，下面的兄弟便興沖沖的找了上來。蜥蜴倒是沒太大反應，挑眉隨意問了一句，“哪件事？”
“陸將軍後代的事。”蜥蜴緩緩抬頭，“說。”
“悠兒，我想送你去江南。”任錦夜低頭淺酌香茗，“我的人會在那邊好好照顧你，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再接你回來。”
亦悠卻無端沉默了下來。任錦夜輕輕扶住亦悠單薄的肩，柔聲問道：“怎麼，不願意？”
“我不想離開這兒。”南相如此兇險，她怎麼能離開。她的所有親人，在乎的人都在這裡，除了這裡，她哪裡也不想去。
“聽話。”任錦夜語氣寵溺溫柔，揉了揉她的發端，將她攬進懷裡。亦悠知他的心意，送自己去江南，也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她不想走，也走不了。
“……”亦悠輕輕掙來他的懷抱，抬手撫上任錦夜的下頜，問道：“你要行動了，對不對？”任錦夜目光微微閃躲，亦悠卻不依不饒的問道，“你怕我就在這裡，你會分心對不對？”
任錦夜拉下亦悠微涼的手，握在掌心。向來篤定不移的墨色的眸子竟然也會盛滿擔憂，兩人目光相對，“是。”
他眼裡的星海浩瀚無垠，她彷彿在一瞬間明白了他所有的情緒。她留著這裡，只會讓他不安。既然如此，便隨了他的心意。亦悠在心中默默做了讓步。
“好。”亦悠盈盈一笑，安撫了任錦夜所有不安的情緒，“我去。”任錦夜輕輕吻了吻亦悠的手背，“我這就安排下去，明日便出發。”
亦悠以指尖封住任錦夜的唇，“讓我多待兩天吧，我想在陪陪你，好不好？”如此軟語怎能不讓錚錚鐵骨化作繞骨柔。任錦夜心下一動，含笑看她，點了點頭。
“主子。”秦舒站在十米外，在一旁靜候任錦夜，此時打擾定是有要事。亦悠踮腳替錦夜整了整衣領後，後退一步，“去吧。”
任錦夜點點頭，唇角弧度柔和，兩人什麼也沒說卻僅憑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主子，陸府那邊傳來動靜了。”秦舒上前急急說道。“有什麼發現？”任錦夜負手，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同行向書房走去。
“我們的人查出，陸方遠暗中組織了一個名叫‘千獸營’的組織，用來幫他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我們之前遇到的許多事，包括長寧公主在宮中遇刺那次，便是出自這個千獸營的手筆。”
任錦夜眸光暗了暗，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千獸營。”
“正是。”秦舒點點頭，接著道：“這件事如今已經有些眉目了。如果沒有猜錯，陸方遠在宮裡應該也安插了千獸營的人。所以，南相皇宮出事應該不是意外。而是陸方遠按耐不住野心打算動手了。”
“此外，我們的人還發現上次在皇后遇刺的夜裡，動手的就是千獸營的人。這個組織龐大，如今顯露出來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秦舒擔憂道。
任錦夜點頭，意料之中的事。陸方遠的手段他早已領教過了。十年佈局，陸方遠的實力自然是不容小覷。
臥薪嚐膽，他步步走的艱難，如今的任錦夜也早已不是當年乳臭未乾的小毛孩。他與南相、陸家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莫姑娘那邊，你真的打算帶著她？她畢竟是宋家的人，又是一介女流，我們行動起來難免不方便。”秦舒擔憂道。
任錦夜倒是沒有想這麼多，“莫姑娘的事以後再說。”他暫時還沒什麼精力去管她的事。關於她和宋家，他更是無心瞭解更多。
“是。”秦舒點頭，莫姑娘雖然好，終究不是他們未來的女主子。南宮姑娘再不好，也是任錦夜的心頭肉。秦舒聳聳肩，不在提及此事。
“放出風聲去，就說南相公主身帶鳳命。非新君不嫁。”任錦夜忽然道，秦舒困惑不解，“這天下能娶她的人只能是我。”
他無法給予她更多，所以只能為她做這些了。他要讓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任錦夜這輩子非這個女人不娶！
“對了，”秦舒一拍腦袋，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小玩意遞給任錦夜。“這是莫姑娘託我帶給你的。她今日還向我打聽你在何處。”
任錦夜目光看了不看，從秦舒身邊徑自離開，末了才道了句“以後不要做這麼無聊的事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