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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在戰錘當暗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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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7章 落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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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炮火準備,沒有炮火校射,沒有徐進彈幕。

儘管沒有炮火準備,但不妨礙開始衝鋒的步兵如同洶湧而至的潮水般發起了波浪式進攻。阿蘇爾們保持著軍陣,卻未能保持相對緊密的隊形,他們沒有像訓練時那樣肩並肩、盾連盾地擠在一起,而是顯得略微鬆散,間隔拉開,像是一片隨風而動的麥浪。

而衝在步兵之前的,是騎兵。

他們曾親眼目睹了七騎士的失敗衝鋒——那場帶著榮耀與慘烈的悲壯嘗試,最終被弩炮碾成血與鐵的碎片。

於是,在血淋淋的前車之鑑下,這一次衝鋒的阿蘇爾騎兵調整了陣型。他們沒有展開傳統的馬並馬的密集衝鋒陣形,沒有像往日那樣用最緊密的鋼鐵洪流來展現騎兵的威嚴,而是散得極開,拉出了巨大的間距。

每一騎之間都留出了十米左右的空隙,宛如棋盤上分佈均勻卻彼此孤立的棋子。這樣的陣型乍一看顯得稀疏空洞,但其目的卻再明顯不過:他們要確保在面對杜魯奇從天空傾瀉、從坡地吐出的弩炮箭雨時,不會被一輪集火直接碾成一片屍骸。

死是必然的,只求至少有人能衝破這片死亡之網。

從守衛坡地的杜魯奇視角望去,阿蘇爾騎兵的陣型彷彿經過精密的計算與刻意的設計:

第一排的騎兵有十名,他們之間保持著近乎十米的距離,每一匹戰馬都像是獨立的浪頭,齊齊湧上坡道。

第二排的騎兵同樣十名,與第一排保持十米的縱向間隔,但並不在正後方,而是巧妙地位於第一排的空隙之間,形成一種錯落的棋盤排列。

第三排與第二排之間亦有十米的距離,這一次,他們又與第一排騎兵正好對應。

第四排則與第三排保持同樣的距離,與第二排保持對應。

然後,就沒然後了。

整個騎兵隊伍,實際上只有六十名騎兵,四十名投入到了作戰中。

四層縱列,之後便再無後備。再往後,就是緊隨而至的步兵了。

這些騎兵捨棄了那根象徵著榮耀的騎槍,在這種場景下,騎槍面對弩炮的撕裂力量時只是一根累贅。他們將身形壓低,緊緊藏在厚重的盾牌之後,試圖以最小的目標衝過這片死亡地帶。

事實證明,這一切的精心安排確實起到了作用,有效的應對了杜魯奇弩炮的部署密度。

然而,這並不妨礙現實的殘酷。

弩炮的一輪齊射落下,第一排的騎兵已經全數倒下,連人帶馬被當場撕裂,血與碎骨飛濺開來,染紅了坡地。

同樣,這也不妨礙剩餘的騎兵繼續衝鋒。

趁著弩炮裝填的短暫間隙,第二排的騎兵瘋狂催促戰馬,硬生生頂了上去,衝到比第一排更遠的地方,幾乎觸及坡道的中段。

然而,也僅此而已。

弩炮的齒輪再度轉動,絃聲再度繃緊,箭矢再次咆哮飛出。第二排騎兵瞬間被徹底吞沒,連人帶馬被分裂箭矢轟得四分五裂,血肉、鐵甲、碎盾和戰馬殘肢四處橫飛,空氣中充斥著血漿與焦糊的金屬味。

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全部倒下後,場景驟然變得複雜了起來。

第三排的幾匹戰馬在目睹同伴的慘相後,驟然停下了腳步。它們眼睛發紅、鼻孔噴出熱氣,不再肯向前一步。隨即,或是調頭,瘋狂嘶鳴著往後奔逃,或是原地打轉,四蹄顫抖著拒絕再進退分毫。無論馬背上的阿蘇爾騎手如何怒吼、如何用馬刺催促,它們都紋絲不動。

於是,一幕悲壯的景象出現了。

一名阿蘇爾騎手忿怒而絕望地從完全調頭的戰馬背上跳了下來,幾乎是撲倒在地,隨即穩住身體,舉起盾牌,發出怒吼。下一秒,兩名騎手也從原地僵立的戰馬上跳下,他們看著前方那條滿是血肉碎片的坡道,眼神中沒有半點退縮,反而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光。

他們三人發出撕裂胸腔的嘶吼,將盾牌高高舉起,轉眼便化身為徒步衝鋒的戰士,要以血肉之軀替倒下的騎兵續上那最後的勇氣。

接著,又有兩名騎手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甲冑撞擊地面的金屬聲在喧囂的戰場中顯得格外清晰,彷彿在提醒他們,此刻的選擇,是生死之間的賭博。

而還在馬背上的騎手展現出了優良的騎術,舉盾格擋的同時,操控身下的戰馬從倒地戰馬的上方跳過。排與排,縱與縱之間的間距被精準地把握住,留出了足夠的操縱空間。

但也僅此而已了,跨過障礙後,沒衝幾步,他們和他們的坐騎倒下了,戰馬倒下時,甚至連嘶聲也不曾發出。

而那五名步行騎手則展現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本事。

三名騎手動作迅捷,在弩炮轟鳴前,狼狽卻果斷地躲到了厚重的馬屍後面,將死去的戰馬作為掩體,化作臨時的庇護。

至於另外兩名騎手,他們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一個的步伐慢了半拍,另一個所選擇的掩體根本不足以作為掩體,脆弱的障礙物瞬間被弩矢貫穿,血光濺起,身體在劇震中癱倒。

就這樣,第四排騎兵中的七名終於衝到了杜魯奇的軍陣與用突襲艦堆疊出的車壘前。

此刻,弩炮手們雖然手指已經搭在扳機上,但由於俯角受限,再加上即將衝來的阿蘇爾步兵威脅,弩炮不得不放棄攻擊這些近在咫尺的目標。

第四排騎兵中的四名徑直衝進了杜魯奇的軍陣中,隨後他們得到了七騎士中那兩名騎手的待遇,杜魯奇的隊形迅速變化,彷彿獵手張開了一道冷酷無情的U型陷阱,將他們硬生生吞沒。

另外三名則直接衝向了突襲艦,一名將雙腿緊緊調整到馬背上的龍王子,在起跳的瞬間,被從側面飛來的投矛掀翻。他被整個拋離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甲冑與骨骼發出驚心動魄的破碎聲。

而另外兩名則完成了這次格外特殊、堪稱孤注一擲的跳幫,他們帶著瘋狂與戰意,翻上了突襲艦的甲板。

泰蘭鐸轉頭看了阿拉洛斯一眼,兩人目光短暫交會。阿拉洛斯重重點頭的同時,緊握獵矛,整個人在短短數息間似乎被戰意點燃,隨即轉身往了身旁的突襲艦。

就在位於地面的杜魯奇與騎兵展開血腥混戰時,那兩艘被跳幫的突襲艦上,另一場兇險的廝殺也悄然拉開。

炮組們早已棄下弩炮操作,迅速抽出隨身佩帶、專門用作防身的梅瑟刀,又從船舷旁取下堅固的盾牌。在隊長的低喝下,他們列成短促的防禦陣,擋在了弩炮之前,宛如最後的銅牆鐵壁,誓死阻止阿蘇爾騎手破壞他們的重器。

盾牌與武器的撞擊聲此起彼伏,當確認弩炮被穩穩保護後,當騎手的戰鬥空間被限制住後,杜魯奇們便像嗜血的獵犬一般,反手揮刀,向騎手展開了撲殺。

狹小的甲板空間,使得戰鬥近乎殘酷到窒息。

當阿拉洛斯出現在甲板時,他看到騎手的長劍難以完全展開攻勢,而杜魯奇們的盾牌卻能發揮出最極致的效果。

三名舉盾的炮手吼叫著,硬生生將騎手頂到船舷邊緣,一名將掛在船舷內部的魚叉弩取下的炮手幾乎將魚叉的頭部懟到了騎手的臉上。

隨著“咔嗒”一聲清脆的扳機扣動,機械的怒吼瞬間爆發。

魚叉貫入騎手的面部,沉重的力量粉碎了顱骨,撕裂了頭盔,腦漿與血液在一瞬間噴濺而出。巨大的慣性讓魚叉將他的頭顱死死釘在船舷上,整個人劇烈抽搐。但沒有無力地垂下,由於魚叉的存在,他就像累了一樣,靠在船舷上休息著,想無力滑落都做不到。

目睹這一幕的阿拉洛斯搖了搖頭,心中並沒有多少意外,只是多了一分冷漠與無奈。

緊接著,他又退了回去,身形像影子般隱入戰場的喧囂之中。當他從突襲艦的甲板上躍下,輕盈地落在泥濘的地面上時,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他聽到了弩炮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幾乎是本能反應,他立刻將身體貼緊船舷,因為他那敏銳的耳朵不只捕捉到弩炮的爆響,其中還夾雜著另一種聲音——尖銳、疾速、令人心頭髮寒的破空聲。

那是箭矢切割空氣的聲響,細微卻又凌厲,宛若死亡的耳語。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沒有絲毫錯誤。

僅僅下一息,不遠處的地面上便“嗖”地插入了幾支羽箭。而更大規模的箭矢隨後如驟雨般灑落下來,噼裡啪啦,連續不斷,重重地擊打在杜魯奇士兵高舉的盾牌與甲冑上。鐵與木發出的脆響、箭簇嵌入的沉悶聲混雜在一起,彷彿整個戰場都在這一陣箭雨中顫抖。

阿蘇爾騎兵那毫無生還可能的自殺式衝鋒,終於為他們的步兵贏得了至關重要的機會。

在頂著兩輪弩炮的轟擊與一輪投矛打擊的之後,還能站著的長矛兵們依舊緊咬牙關,頂著連弩潑灑下來的箭雨,像一堵鋼鐵牆壁般壓了上來,與杜魯奇的軍陣正面發生了劇烈的碰撞。鋒利的長矛相交,伴隨著慘叫與金鐵交鳴,近戰驟然展開。

而弓箭手們並沒有像先前那次坡地作戰時那般,擺開整齊的列陣,穩固地射出一波波齊射箭雨。這一次,他們緊緊跟隨著長矛兵的腳步,以奔跑的姿態快速推進,一邊前進一邊抬弓放箭,羽矢在急促的呼吸與沉重的步伐之間不斷飛出。

阿蘇爾的意圖顯而易見,甚至可以說殘酷而直接。

他們要憑藉龐大的人數優勢,硬生生沖垮這片坡地上嚴陣以待的杜魯奇軍陣。哪怕代價是血流成河,也要儘可能將杜魯奇的力量消滅,以便為通道方向的同袍創造可乘之機。

相較之下,杜魯奇的應對方式則顯得冷峻而保守,沒有絲毫冒進,因為時間和主動權掌握在他們的手裡,他們要做的是拖,是堵,是等,急的是阿蘇爾。

軍官們依照操典行事,按平日裡無數次演練的防禦陣型佈下堅固的方陣。

最前方,是高舉盾牌與長矛的戰士,他們如同一道森然的鐵壁,將鋒芒指向衝來的敵人;陣型的中層,則是手持單手武器與盾牌的戰士,他們肩並肩佇立,隨時準備填補空隙或發動短促的反擊;至於最後方,則是一列列冰冷無情的遠端輸出,躲在盾牌後面的他們,雙手不停操縱著精巧的弩機,機械般潑灑出一片又一片密集的箭雨,將天空都攪得陰沉,將阿蘇爾的進攻洪流磨碎在這片坡地之前。

長矛的第一波刺擊像是兩片鐵林猛然交錯,尖銳的金屬碰撞聲與甲冑被撕裂的悶響此起彼伏,在空氣中交織成一首殘酷的戰曲。

前排的阿蘇爾長矛兵咬緊牙關,喉嚨中溢位的呼吸宛如野獸般沉重,他們將手中長矛直直捅出,力道之猛甚至帶動了他們的肩膀與後背,每一寸肌肉都在緊繃,彷彿全身都化作了矛的一部分。矛尖在擠壓中顫抖,帶著冷光,撕開盾牆的間隙。

杜魯奇則用厚重的盾牌死死頂住,盾面在震顫中發出低沉的哀鳴,他們趁著對方攻勢稍一遲滯的空隙驟然反擊。

盾緣與盾緣的撞擊聲炸裂開來,迸發出的轟鳴聲比戰鼓還要震耳,震得血液都在胸腔中翻湧。盾後的戰士面孔被面甲遮擋,他們的呼吸熾烈地噴在冰冷的金屬面甲上,眼神冷厲而瘋狂。有人咬緊牙齒到牙齦滲血,鮮紅浸透口角,依然不退半步,死死守在原地。

雙方陣列緊緊貼合,擠壓得幾乎沒有縫隙,空氣早已被血腥與汗臭徹底填滿,彷彿連風都被扼殺。阿蘇爾士兵那盾牌後面的臉龐因為用力過度而漲得通紅,青筋在脖頸和太陽穴暴起,眼角佈滿血絲;杜魯奇士兵則咬著破裂的嘴唇,鮮血順著下巴蜿蜒滴落,打在胸甲上濺起暗紅的印跡。

盾牌不斷被撞得凹陷、開裂,碎木片與鐵屑飛濺;而矛杆折斷時發出的脆響在嘈雜之中格外刺耳,宛如骨頭被生生折斷的聲音。

整片坡地此刻已不再是軍陣的整齊碰撞,而是一堵堵由血肉與鋼鐵砌成的活牆,互相擠壓、糾纏、摩擦,戰士們的咆哮、慘叫、喘息混雜在一起,誰都無法退縮半寸。

而被作為車壘存在的突襲艦擋住的長矛兵們,選擇攀登,他們被同袍託舉著,盔甲撞擊木板,靴底蹬在船緣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宛如一股鐵流試圖爬上巨獸的脊背。

於是,杜魯奇也動了。

軍官們發出短促而尖厲的命令,聲音在鋼盔中帶著金屬般的迴響。位於陣型中間的戰士們提起武器,手持單手斧、鏟子、葉錘的他們邊用盾牌斜斜遮擋從天而降的箭雨,邊沿著鋪設的木板迅速衝上甲板。隨即高舉武器,朝著已經爬上來的阿蘇爾士兵迎頭劈落。

一柄葉錘呼嘯而下,直接將阿蘇爾的頭盔敲得凹陷,金屬伴隨著頭骨塌陷的聲音混成一片,屍體在瞬間失去力氣,隨著舷邊翻落,墜入下方混亂的亂陣中。另一名杜魯奇戰士揮起鐵鏟,用力撬開阿蘇爾長矛兵的防禦,生生將對方推得半個身子懸空,最後被同伴的戰斧劈中胸口,發出沉悶的裂響,將其拋落進下方人群。

但這不併沒有阻擋阿蘇爾的繼續先登,他們依舊在攀爬著,有人甚至在弩炮開火的瞬間冒死躍起,藉著那短短一瞬的空隙,硬生生撲上甲板。

出現在甲板的瞬間,武器來不及舉起的他們便與杜魯奇守軍扭打成一團,用盔甲、膝蓋、肘部死死壓制,拼命廝殺。

船上的弩炮手仍在操作,冷汗順著他們的顴骨滑落,卻絲毫沒有停頓。他們身前,戰士們拼死保持防線,哪怕盾面已被砸得裂開,哪怕甲冑上插滿箭簇,他們依舊死死擋著。他們明白,每一次的阻擋都是為了給弩炮再多爭取一瞬的時間。

這一刻,突襲艦猶如一座臨時要塞。船舷是城牆,甲板是通道,而杜魯奇的戰士們便是城牆上上的守軍,他們唯一的目標——守住弩炮,讓它持續噴吐毀滅的箭矢。

每一次拉弦與釋放,弩炮便像咆哮的巨獸一般,將數十支箭矢一齊射出,伴隨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撲向敵陣,在對方的防線上撕開一道血腥的豁口,木屑、盔甲碎片與血肉混雜飛濺,尖叫和怒吼接連響起。

與此同時,通道方向的阿蘇爾展開了進攻,他們像洶湧的潮水一般開始了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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